第214章

有新农合之前,农村的人生了重病,有钱的用钱扛,没钱的拿命扛。

父亲的心脏病加上精神打击,在床上整整瘫痪两个多月。母亲不仅要照料父亲,抓药、煎药给他治疗,每天给他擦身、翻身,要做山上、菜地上、家里各种事情,还要想方设法弄钱给我们三姐弟做伙食费,更要找出借口来“欺骗”我们三个月内不要回家……

那时候我们三个都是乖宝宝,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信什么。真的三姐弟在那两个多月都没有回一次家,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读书。

直到2002年夏天,我大专毕业迁户口回家时,母亲才告诉我这件事,同时严令我不得告诉我弟和我妹。可是,风言风语还是传进了他们两个的耳朵。

两年后,我弟本科毕业,某部队开出3000元/月的工资,是当时招聘会上出价最高的。我弟本想去部队的,又担心执行任务时不能请假,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因而放弃了去当军官,进了一家私营企业,月薪2000元。

父亲自从1980年和火车“打架”之后,病痛不断,家里的一切都全靠母亲独力支撑,偏生父亲还嗜酒如命烟不离手。

直到1997年我弟考上县重点高中,眼看着就因为家贫而不得不去三街中学报道,父亲畏惧人言——儿子考得起重点高中,老子却没本事送儿子上学——不得不戒了烟。酒他却舍不得戒,总是说:“人活一世,总要有点儿兴趣爱好吧,不然我还活着做什么?”

若不是因为心脏病瘫痪了两个多月,母亲劝他节酒,他也还是不听的。

那些年,母亲一怕亲友家办红白喜事,二怕过年,三怕家里来男客。父亲抓着这三个“珍贵”的机会,拼了老命,也要多喝一杯半杯的。母亲又不好当众下他的面子,把他的酒杯给夺下来。

喝多了酒,心脏病又复发,做不了事挣不了钱事小,连累得母亲不仅干不了活挣不了钱,还要买药煎药、买肉氽汤的服侍他。

三个孩子在上高中、上大学,每个星期、每个月要伙食费,每个学期开学又是一大笔钱!母亲的头发,就是在那最艰难的十年里,一天一天、一根一根的愁白的。

在外人面前,母亲却永远保持着笑容。在和我家“不对付”的人面前,母亲还要放声歌唱,把她会唱的歌曲,一首连一首,免费献唱给敌人听。

本来父亲还算听母亲的话,自从那姓何的混蛋来了之后,酒壮怂人胆,慢慢的竟然开始和母亲唱反调了。

只有我看出了母亲的担心和忧虑,我对母亲说:“你留着这姓何的在家里,他天天这么给老爸倒酒喝,老爸起码得少活十年甚至20年!你喜欢当寡妇吗?”

我四叔去世时才29岁,四婶带着不到四岁的长子和不满一岁的幼子,艰难度日。小堂弟年幼多病,经常半夜发高烧。四婶只能求族人赶到六七里(500m/里)外的我家报信。

母亲每次都把家里所有的钱扫拢来,让父亲带上赶回楠竹涔,背着小堂弟到三十多里外的大溶江医院,看病拿药、打针输液……

两年多后,四婶和“替命四叔”经人介绍结了婚,我父母才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