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被群攻的经历

“我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累的体力活。

整个上午忙下来,我累得双腿发软,双臂发酸。

可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咬紧牙关,挺住了。

但组长还觉得不满意,他用歧视的目光看着我。

好像在他眼里、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不会说话的机器似的。

‘下午做快点。’组长凶巴巴的对我说。

‘啊啊啊~’我比划着手势,告诉组长,我没偷懒。

‘人家一个上午过3吨。’组长冷漠的盯着我。

‘???’我不相信。

一个上午过那么多料,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将一个哑巴给招了进来?’组长对我的质疑很生气。

他狠狠剜我一眼,然后背着手走开了。

……

这天是礼拜五,饭堂里加餐,中午的伙食不错,有鱼饼,还有清蒸草鱼。

干活很幸苦,吃的自然也多。

何况,18岁的我,正是处于一个饭胚子的阶段。

因此,我打了满满一饭盆的米饭,找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然后津津有味的享受美味。

就在我大快朵颐时,苗族阿妹出现了。

她端着饭菜,坐在我对面。

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

我想端着饭菜走开。

‘阿光哥。’苗族阿妹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

我没搭理她。

在绥宁苗乡修马路时,她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她在情书里面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这种称呼很亲切。

可为了这份工作,我必须将‘哑巴’的身份装得有模有样。

总之,千万不能露馅。

否则,一旦发现我并不是个‘哑巴’,再凭借我这个严重口吃的问题,一定在这个厂里呆不长久。

‘阿光哥。’苗族阿妹又轻轻喊我一声。

接着,她默默看着我,说;‘阿光哥,我知道是你,天底下有长得很相像的人,可是,却不会有你那种忧郁的眉头和眼神。’

‘……’我不由得顿了一下。

‘阿光哥,我今天上午到你们车间,我看见你在过磁,阿光哥,你怎么也会在这个厂,这个世界真的好巧。’苗族阿妹深情的凝望着我。

‘……’我依然没有吭声。

事实上,就算我没有佯装成哑巴,也无法和她进行酣畅的语言交流。

我是一个口吃患者,最害怕跟人家说话了,尤其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

因此,顿了须臾,我胡乱将没有吃完的饭菜扒进嘴里,接着,仓惶离开饭堂。

……

一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

由于令人侧目的工作表现被车间主任看在眼里,我正式成为这家颗粒厂的员工。

在这7天之中,那个苗族的阿妹每天都会来看我。

有时候,她会买凉茶或者饮料给我喝。

虽然我从来没有搭理她,但她却坚持不懈。

而且,她始终认为,我一定是我,绝不会错。

是啊,哪会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错呢。

苗族阿妹冰雪聪明,自然更不会认错。

只不过,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装成哑巴?为什么要故意避开她?

在她们绥宁苗乡的时候,虽然我很少和她说话,但从来不会故意避开她。

因此,阿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她对此还伤心过。

可她哪里知道,我之所以故意佯装成一个哑巴,故意避开她,完全是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我的接受能力很快,领悟性很强,在这里干了一个礼拜之后,已经学会了如何开机,如何调机。

不过,组长没有让我单独开机,因为,不缺开机员。

也就是说,我无机可开,人家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让我雀占鸠巢吧。

……

又干了十几天之后,我可以单独开机的机会终于来了。

是这样的,磨粉房里面那个开磨粉机的员工辞工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差事,既自由,奖金也高,而且,没有开颗粒机那么热。

组长本来想安排他的老乡来开这台机,可车间主任绕开组长,亲自让我到磨粉房开磨粉机。

就这样,我终于可以独立开机了。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独立开机,每个月能多三百块钱左右的奖金,另外,还有各种补贴,加起来,一个月可以多四五百块。

1997年,这个年代的物价极低,许许多多工厂的薪水,也普遍性的只有三四百块,就是我们家乡那些吃国家粮的工作人员,许许多多也只有四五百块钱一个月,可我每个月的奖金和开机津贴就有四五百块,如果再加上工资和加班费,一个月有八九百块钱,这种收入,是很可观的。

因此,我特别高兴。

但我哪里知道,正因为这份差事,我无形的引起了组长心里的不爽,也引起了其他一些工友的不爽。

在这个厂,我们的车间主任是河南人,生产部经理也是河南人,因此,这个厂有许多河南人,像那些无法被照顾到的河南人,一直对这个岗位虎视眈眈,本来之前那个开磨粉机的一走,他们以为机会来了,可谁知道,我却填补了这个缺,因此,我便引起了他们的仇视,成了他们眼里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再加上我是个‘哑巴’,因此,他们有更多的手段来对付我。

针对我的各种谣言甚嚣尘上。

一时间,我成了全世界最坏的人。

成了全世界最傻的人。

我还莫名其妙的成了小偷,成了纵火犯,成了偷奸耍滑的大滑头。

甚至,我还成天诅咒车间主任死,诅咒这家工厂倒闭。

刚开始,相信的人并不多。

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因此,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我就是他们所说嘴里的那种‘人’。

许多人带着异样的目光看我。

他们仇恨我,嫌弃我,歧视我。

除了各种谣言之外,攻击我的人在磨粉房对我使用各种语言暴力,他们仗着我是个‘哑巴’,有苦说不出,当着我的面将东西损坏,当着我的面羞辱我、嘲讽我。

甚至,有的人想在磨粉房直接对我动手。

由于我毫不示弱,因此,他才没敢对我动手。

人类的群体就是这样,只要一软弱,就会有欺负你的人,尤其在这种底层社会,更是如此。

有一句话说的好;上等人,人捧人,下等人,人踩人。

许许多多的小说和影视作品,都把底层社会描述得非常淳朴,非常友善。

但实际上真实的情况却迥然相反,像在工厂里面,还有在农村中,人欺负人的现象屡见不鲜。

而且,一旦有人被欺负了,往往会有另外的人跟着一起扑上去撕咬,哪怕他们曾经是无冤无仇……”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非子发了一个‘感叹人生’的表情包。

“是啊,颇有感触。”我发文字过去。

然后,也同样发一个‘感叹人生’的表情包给韩非子。

我没有诓骗韩非子,因为,我自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对农村中的人际关系见识颇多。

而且,工厂基层的生活我也体验过好几年。

我知道这个群体中真实的现象是什么。

怎么说呢?

在社会的最底层,人际关系其实更加复杂、更加残酷。

在这个群体中,道德观念全无。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平日里喜欢说坏话的人,在城市中或者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中是很不受欢迎的,因为在大家的意识中,喜欢说坏话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可在农村或者工厂底层,却是一种非常非常正常的现象。

没有谁会觉得说坏话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反而,大家普遍的喜欢去听。

而且,往往会质疑他们嘴里的那个人。

再加上曲辩是非的能力程度,以及撒谎者的伪装,大家会立即信以为真。

因此,在这个群体中,作恶的人往往是如鱼得水,并容易成为舆论的主流。

而那些为人老实或者正直的受害者,往往会成为许许多多人眼中那种人神共愤的‘坏人’。

除此之外,在这个群体中,倚强凌弱、以智欺愚、为富不仁等各种现象司空惯见。

但无数的人往往都会选择站在强者一边。

即便有正直之人,也很容易被各种谣言所蒙骗。

记得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时,村里有一个很坏的人,外号‘一把手’,为人很阴险,动辄说人坏话,很善于用造谣以及挑拨离间的手段对付其他村民。

问题是,他这种行为,一点也不令人反感,没人会质疑他的人品,加上他撒谎时语气和面部表情都惟妙惟肖,因此,在左邻右舍面前横行霸道,看谁不顺眼,就用这一招去对付人家,屡试不爽。

韩非子对我的回复似乎有点意外。

他发文字问我;“您是个大作家,生活优渥,怎么会颇有体会?”

接着,没有等我回复,他又发文字过来说;“是啊,您是一个大作家,要体验生活,自然会了解这些。”

我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过去。

然后,我发文字告诉他;“我并不是要体验生活,而是因为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也在工厂打过工,自然,对您说的这些很了解。”

“哦,原来如此。”

“是的。”

我本来想问韩非子,是不是也有喜欢写作的爱好?或者是曾经有过写作的经历?否则,怎么会用文字表达得如此流畅?并且文笔也不错。

但想了想,我又没有问他了。

因为,我担心转移话题会打断他的思路。

于是,我引导性的发文字问他;“那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一定那个苗族的阿妹为您出头了吧?”

“是的,没错,阿妹坚定的站在我这一边,无论谣言多么的甚嚣尘上,她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一边,为我说公道话,她在包装车间里做事,有几个关系好的闺蜜,因为她们的支持,才使得我没有那么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