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风流李清照

以现在的眼光看,李清照实在算不上风流。别说是现在,就是放在她之前的唐朝,“风流”二字也轮不上她。唐朝女性的地位要高于宋朝女性。唐朝的统治阶层不是纯种的汉族,也就没有汉族那样历史悠久的对女性的压制,反而带着点北方少数民族母系社会的遗迹。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就来自北方少数民族的民歌。《木兰诗》结尾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用兔子来打比方,其实意思就是:别看男女有别,上了战场,女人跟男人一样冲锋陷阵,谁还能分得清是男是女?巾帼不让须眉啊!

有了这样的渊源,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只有在唐代才能诞生中国封建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帝;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杨贵妃可以“三千宠爱在一身”,让白居易都大叹“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孝”是古代中国的伦理核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生男丁可是要断了香火的,这是最大的不孝。可是,唐朝女性地位的大解放,偏偏让人巴不得多生几个武则天、多生几个杨贵妃出来光宗耀祖。再看留存下来的唐朝仕女图,虽然赶不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不雅”照,但那个开放程度也是够可以让人眼珠子掉一地的。

可惜的是,接下来的宋朝女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两个朝代只隔了五十多年的时间,可是宋朝的理学对女性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三从四德”便是南宋的理学大家朱熹提出来的。在朱熹之前,北宋还有位理学泰斗程颐老夫子,人家问他:“如果孤儿寡妇的,没饭吃没活路了,能不能改嫁?”程老夫子眼一瞪,义正词严地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实际上就是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然,宋代理学的扩张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且理学主要是知识分子在书房里穷鼓捣的玩意儿,对老百姓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所以宋代妇女改嫁,让理学老夫子们气得干瞪眼的事也常常发生。就连宣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这位程老先生,他自己的侄媳妇也没有听从他的教导,毅然改嫁,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话说回来,在理学渐渐成熟的宋代,就算出现几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人,那也是要相当有勇气,要挨得起骂、受得起白眼的。就说这李清照吧,她可能这一辈子压根儿就没把什么三从四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样的教条放在心里,没出嫁的时候,父亲未必管得住她,嫁人以后丈夫未必管得住她,丈夫去世以后,社会道德舆论也未必管得住她。例如,这两首词,已经足以说明她的“风流”态度!

第一首词,说的是嫁人之前的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11]

这首词写一个少女荡完秋千后的情态。李清照没有写她荡秋千时如何迎风飞扬,如何笑声荡漾,只是截取了荡完秋千以后的镜头。秋千已经停了,少女慢慢地从秋千上下来“慵整纤纤手”。一个“慵”字,可以推想出她荡完秋千后的那种疲倦和慵懒的神态:她轻轻地揉着荡秋千荡酸了的手。“露浓花瘦”是交代时间和地点,“露浓”表明时间是在春天的早晨,“花瘦”表明地点是在少女的“私家花园”中。有“私家花园”的可不是普通人家,不是大富就是大贵,暗示了少女不是一般的小家碧玉,而是大家闺秀。按逻辑,既然是大家闺秀,就应该有大家闺秀的风度,一举一动都得像个淑女,可是,在这首词里,这位大家闺秀的表现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这个戏剧性变化的原因是:少女的私家花园里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男子。

按道理,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不可能有陌生男子不经通报就擅自闯入后花园,但诗词本来就讲究“无理而妙”,没有道理的道理就是诗词的道理。如果都要讲道理,那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又找谁讲道理去?所以,不管有没有道理,反正,这个陌生男子是闯进来了。不过,虽然诗词是“无理而妙”,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像这样贵族家庭的后花园,就算有人擅自闯入,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而肯定是门当户对、风度翩翩的贵族男子。当然,不管是什么地位的贵族男子,女眷看到了,尤其是大户人家的未婚女眷看到,肯定是要回避的。可是少女刚刚荡完秋千,很累很懒,衣裳也没整理好,鞋子也来不及穿,慌慌张张只穿着袜子就往屋里逃,头发蓬散,金钗掉到地上,都顾不得捡起来,先逃走再说。

可是,她真舍得逃走吗?深闺大院里,是谁敢冒冒失失闯进来呢?少女好奇啊,到底还是想偷偷看一下。于是她急急忙忙溜掉的同时,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和羞走,倚门回首”,这个“走”字跟今天说的“走”并不一样,古代的“走”是“跑”的意思,说明少女因为害羞,跑得很匆忙,但又忍不住躲在门后头偷看。可以想象,闯进来的人虽然冒失,却是一位大帅哥,连这位貌美如花的贵族少女也情不自禁地被打动,看了还想看。可她毕竟还是大家闺秀,还知道点儿体面,所以偷看帅哥还得来点儿掩饰。于是,就用嗅青梅的动作,掩饰一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少女春心。

这首词表面上好像是在写少女看到陌生男人后,是如何的害羞,是如何想赶紧逃跑,生怕被陌生男人偷看了去。可实际上呢,这些都只是李清照设的幌子啊!她想要说的,根本就不是少女的害羞。她想说的其实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别看平时一本正经,一副大家闺秀的淑女模样,那都是做出来给人家看的,是表面文章,骨子里却充满了少女天性中对自由、对爱情的本能渴望。这种人性的渴望,哪里是三从四德的教条压抑得了的呢?李清照其实并不比别的女人更“风流”,只是她比别人更敢说,别的女人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她全给抖出来了,这就是勇气,这就是离经叛道啊!

这样的词,未必是记录李清照本人的亲身经历,然而从词意来看,李清照显然是用欣赏的笔触在展现少女的春心萌动,以女性惺惺相惜的理解对率真可爱的少女情怀表达她的赞美之情。在她的笔下,少女怀春非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荒淫”之事,反而是青春美好的自然本性。

第二首词描绘的是一位少妇新婚之后的事。这第二首词的“风流”,比第一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这位待字闺中时就敢于藐视道德的女人,结了婚以后,又有了更加离经叛道的表现。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丑奴儿》)[12]

这首词更绝了。第一首词虽然表现的是少女蠢蠢欲动的“春心”,这“春心”好歹还是经过掩饰的,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这第二首词可就连这点羞答答的掩饰都剥掉了,变成明目张胆的挑逗了。

首先时间上更加暧昧:是刮了风下过雨之后的夜晚,而且还是夏天的夜晚。因为“洗尽炎光”,也就是说,晚上这场风雨,把白天的炎热都洗刷干净了,是夏天里一个难得的凉快的夜晚。词一开始,就交代了时间和天气,在这样的时间和天气里,一看就知道有故事要发生吧?

果然,在这美妙的、凉快的夏夜,女主人公款款出场了——理罢笙簧。看来,这位少妇应是大家闺秀,出身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大概是无所不通的。弹琴画画是大家闺秀的业余爱好,虽说是业余爱好,可都赶得上专业水平啊。例如《红楼梦》里的姑娘们一个个也都是多才多艺的:惜春擅长丹青,黛玉颇通琴理,这都是贵族少女的艺术特长。李清照本人也是琴棋书画兼擅,她曾在《浣溪沙》一词中写道:“倚楼无语理瑶琴”,便是借独自抚琴的寂寞来表达女子怀春、伤春之意。

那么这首词中的女子要弹琴给谁听呢?

人们说知音知音,琴是弹给懂琴的人听,对牛弹琴的事傻瓜才会干。这听琴的人是谁,词里面没有直接说,但从“檀郎”二字却可以推断出。

檀郎本来是指晋代一位名叫潘岳(字安仁,后世称其为潘安)的美男子,后来诗词当中往往用“檀郎”来泛指美男子。人们用“貌似潘安”来赞美帅哥,就是说美男子应该像潘岳那样“美姿仪”,英俊潇洒。后来女子也常常用“檀郎”作为对爱人的昵称。所以“檀郎”就有了两层意思,一层相当于今天说的“帅哥”,一层相当于“亲爱的”。

如果这首词描绘的是李清照的亲身经历,那么对她来说,她的“亲爱的”“帅哥”,当然是丈夫赵明诚。

“理罢笙簧”,这是说弹完了一曲动听的歌儿。值得注意的是,这古代的诗词里面,处处都是陷阱——表面上只是说弹琴,可实际上,弹琴绝对不仅仅是自娱自乐,她总得有听琴的人,这听琴的人当然就是她亲爱的“檀郎”了。弹琴听琴又意味着什么呢?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固然是弹琴人与听琴人的千古佳话。不过这首词里的弹琴与听琴显然还蕴含着其他的意味——古代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汉代才子司马相如用琴声挑逗美女卓文君,卓文君怦然心动,义无反顾地与父母断绝关系,跟着穷光蛋司马相如私奔了,这就是所谓的“凤求凰”的来历。可见古人弹琴,在同性,是为了寻觅知音;在异性,可就是为了求爱了。

如果说“理罢笙簧”还只是求爱的暗示,这位少妇的丈夫大概是块榆木疙瘩,听了半天琴,脑子还没开窍,那么,词中的女主人公可就要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了:“却对菱花淡淡妆。”菱花,即镜子,古代铜镜后面往往都铸上菱花的图案,所以诗词里就用菱花来指代镜子了。见丈夫没从琴声里听出“凰求凤”的暗示来,娇羞的少妇只好对着菱花镜子,开始细细描眉,轻轻点唇了,上一点薄薄的晚妆,向丈夫妩媚一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虽然这首词中的少妇未必是李清照本人,但词人填词,往往带着自身经历的影子,至少也包含着词人的价值取向,或者反映了词人的审美趣尚。以李清照夫妻为例,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那可是宋朝鼎鼎有名的考古学家。这考古学家,学问自然是没话说,但很可能不解风情。虽说娶了这么个娇滴滴的才女妻子,夫妻恩爱,可再恩爱的夫妻保不准也有“七年之痒”啊。

什么是七年之痒?据说有一种剧毒的植物常春藤,被它毒到了以后每七年会痛痒一次。后来美国人用这个名字拍了部电影,由好莱坞的性感女星玛丽莲·梦露担任主角,把婚姻的“七年之痒”演绎到了极致。这赵明诚本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再加上“七年之痒”可能导致的审美疲劳,对李清照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居然还是无动于衷。说不定,在考古学家丈夫的眼里,绝色美女的老婆看久了,还不如几百年前的一个破铜罐子可爱呢。

要换了别的妻子,为了维护自己的淑女形象,说不定就此罢休了。可李清照不是一般的女人,要不人家怎么骂她“荒淫”“肆意”“无顾忌”呢?

李清照可是“美女作家”,本来美女就够招眼的了,再冠上个“作家”之名,而且还是以“身体写作”的美女作家,不挨骂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看看下面这几句,就知道那时候的人骂得也不是无中生有。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少妇洗了澡,化了妆还不够,还要穿上件粉红色的透明睡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一阵一阵的幽香散发出来,然后,脉脉含情、温言软语地对丈夫说:“老公,今晚的竹席应该很凉快哦!”

这暗示足够大胆了吧?简直是石破天惊啊!当时那个叫王灼的学者就说了:哎呀呀,这种不知羞耻的话居然也敢写出来,从古至今的大家闺秀,有文采的又不止她李清照一个人,就没见过这样大胆放肆的!

这话又说回来了,要按现在的眼光,公平地说,李清照笔下这种明目张胆的挑逗实在算不上有伤风化,人家夫妻间谈谈情,说说爱,正常得很,碍着谁了?最多只能算是“闺房记乐”吧。错就错在李清照不该生活在那个年代。那个年代,就是看不得人家夫妻恩爱。结婚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传宗接代,主要任务完不成,还好意思情啊爱啊的整天挂在嘴上?

要说,李清照还算幸运的,只不过挨挨骂而已,还不至于影响夫妻感情,洒脱点也就随他骂去,大不了回他一句: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呗。可宋代还真有夫妻恩爱被人看不惯,硬被拆散了的事情,也算得上是一大奇闻。那这对倒霉夫妻是谁呢?就是跟李清照同时代的陆游和唐琬。本来这也是一对郎才女貌、你恩我爱的模范夫妻,娶了唐琬的陆游,幸福指数特别高。比如说,陆游写过一首《菊花枕》,就是说小两口采集菊花,用来缝制枕头的事情。这首诗因为写得挺香艳挺风雅的,当时很快就传开了。要是按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不但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反而还觉得是件挺浪漫挺诗意的事儿。可那个时候,在老的封建思想看来,这就显得很轻浮了。

最看不惯小两口卿卿我我的当然是唐琬的婆婆、陆游的母亲:哦,你们小两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不能光打雷不下雨啊!没啥好说的:离婚!

陆游号称“放翁”,多洒脱多豪放的一个人啊,却也是个没有原则的孝子:一边是如胶似漆的妻子,一边是威严的老母亲,难做人哪。陆游没办法,这边舍不得妻子,那边又得罪不起母亲,只好偷偷地买了幢别墅,把唐琬藏了起来。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藏多久,不知道是谁嚼舌头,把这事偷偷告诉了他母亲。母亲这个气啊,拄着拐杖就要去兴师问罪,幸亏陆游先得了消息,让唐琬先逃走了,才避免了一场一触即发的“肉搏战”。“战争”虽然没打起来,老婆是肯定保不住了。就这样,堂堂正正一“放翁”,居然老老实实把才貌双全、相濡以沫的妻子给休了。

相比之下,李清照可比唐琬要幸运多了。要按宋代的法律,你李清照再怎么美貌,再怎么才华横溢,最多当个“美女作家”,要做人家妻子还不够资格啊。为什么这么说呢?宋代刑法规定有“七出”,也就是说,只要做妻子的有这七条毛病中的任何一条,丈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休掉。“一无子,二淫逸,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盗窃,六妒忌,七恶疾”:不生儿子,放浪淫荡,不好好伺候公公婆婆(古代“舅姑”指公婆),喜欢搬弄是非,小偷小摸,妒忌丈夫三妻四妾、拈花惹草,得了不治之症,都是当妻子的不是,是要被赶出家门的。

“七出”的第一条,就是“无子”。没生儿子,是做妻子最大的罪过。陆游的妻子唐琬有没有别的毛病不清楚,反正“无子”是婆婆逼着儿子休她的主要理由,并且这是一条最正当的理由——唐琬被休以后,陆游后来娶的妻子果然就让他儿孙满堂了!

巧得很,如果按这“七出”的规定,李清照和唐琬一样,一不小心就犯了头条——无子。她和赵明诚做了三十年的夫妻,却没给赵明诚生下一儿半女,生生让赵明诚断了香火!他们为什么没孩子,原因不知道,反正那个时候,他们夫妻再怎么前卫,也没有超前到要做丁克一族,享受二人世界;而且那时又不兴什么体检,问题出在谁身上也搞不清楚,只要是没孩子,统统都是女人的错。就凭这一条,就是十个才貌双全的李清照,赵明诚也有理由把她给休了!——一个女人,再怎么风情万种,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啊。何况,你们这些个闺房里的悄悄话,自己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还偏偏要白纸黑字地留下“案底”,不是明摆着让人揪小辫子吗?

这两首词,从“好色”的侧面证明了李清照的“叛逆”。“三从四德”,她几乎没一样靠谱!不过,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好色”在古典文学批评的语境中,其实是一个褒义词。司马迁曾经引汉初淮南王刘安的话,高度评价《诗经》中的爱情诗“好色而不淫”[13]。也就是说,这些诗篇承认甚至赞美了作为人性本能需求的爱情,并且呈现出动人的艺术风貌。即便在最守旧的儒者和理学家那里,“发乎情”而“止乎礼”的爱情也是能够被宽容的,“好色而不淫”几乎成了古代文艺批评的最高准则之一。

而以当代女性的眼光来看,李清照的爱情词,是完全可以当得上“好色而不淫”的评价的。“好色”,是作为一名具有独立意识和个性的女子本色自然的精神需求,也反映出一名与众不同的才女别具一格、特立独行的审美态度。

《红楼梦》在描述林黛玉初入贾府时,众人看她但觉“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贾宝玉更是把她当作“神仙似的妹妹”。“风流态度”这四个字活脱脱描摹出林黛玉难以用语言文字来描述的风度和气质。“风流”的正解,恰应是有才华而不拘于世俗礼节,体现出脱俗的个性和气质,正如魏晋风流名士自诩的那样:“礼岂为我辈设也?”[14]如果说林黛玉还只是一个虚构的文学人物,那么对于真正的诗人词人而言,也许“风流”还包含了一点恃才傲物的清高孤绝。李清照,就正是这样一个有着一种“自然的风流态度”的女词人。

那么,除了好赌好色的“风流”性情之外,李清照还有一样什么爱好,能让她从美女如云的宋代脱颖而出,成为一个让世人瞩目,同时也让很多人“侧目”的叛逆女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