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踏上探索爱与依恋的旅程

早春时节,亨利维拉斯动物园里几乎看不到一点儿绿色,到处可见乌黑的枝丫和灰蒙蒙的地面。中西部偏北的这些地方,冬天仍然迟迟不肯离开。已经是四月天了,枝头的蓓蕾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绿意。绿色的草地早被冰雪霜冻摧残得只剩下米黄色的草茬儿。凛冽的寒气把动物们闹腾得不得安宁:两只狮子在围起来的林地里走来走去,一只灰熊在岩崖上徘徊。不管怎么说,这个动物园不大,走得快的游客从爬行动物馆走到猿猴馆也就不到5分钟的时间,而这差不多就是这个动物园的长度了。

我本人是个猿猴迷。脚踩在冰冷地面上的声音有些空洞,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到猿猴馆这边来。我喜欢站在那儿欣赏长着蓬松大尾巴的疣猴,它们优雅的身姿就像毫无重量一样,直到孩子们过来把我拖走。很多人认识了我,因为我多次大声纠正游客的错误,他们总是跟自己的孩子说黑猩猩是猴子。不过,最令我着迷的还是猩猩,我着迷于它们那沧桑的面庞,一如亘古岩石般青灰色的面容,还有那强健的身躯,以及深棕色体毛覆盖下隆起的肌肉。哈利的灵长类研究就始于此地,在这个袖珍动物园里,他对两只猩猩展开了研究。今天,那两只老猿早已不知所终,随同消逝的还有旧式的猴笼。哈利本人也在差不多20年前就辞世了。然而,在我今天来到这里时,我总觉得他的灵魂还在观察着猩猩们饱含深意的一举一动,还在感受着人与猿之间最初的那一点点牵连,同时我意识到铁栏后面的动物也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3年多来,哈利·哈洛一直占据着我的生活。他一直是个不省心的住客,浑身带刺,犹如一只魂魄不散的刺猬。那时,我真的想看看他那幽灵般的步伐,我想提醒人们,他的工作成果尚在,他所做的一切还在启发着我们的头脑,仍在给我们带来希望。不过,他被人们遗忘得太快了。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儿了,把我带回这家动物园的是子女和那些爱着他们或对他们毫无感情的父母之间的关系。我需要置身于那些被父母抛弃、困惑而忧伤的孩子们中间。当我研究亲子关系到底有何力量时,我想到了其他不知名的英雄们。我终于明白,哈利的研究迫使我们去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生活中各种亲情关系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

于是就有了这本书。写作一本书就像进行一段长途旅行。写完以后,我问自己是否学会了喜欢哈利·哈洛。在我眼里,他还是那么暴躁,而且还是那样活生生的。因此,和哈利本人一样,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复杂至极。有时候我的确喜欢他,可有的时候他根本无法让人喜欢。最终,这两种答案使他成为了本书中不可多得的主人公——时而惹人怒气冲天,时而让人迷恋难抑,可无论什么时候,他这人都绝不令人厌倦。

在这本书里,我重新探讨了有关灵长类研究的一些道德问题,但这些都比较简略,放在了本书的最后一章。此外,我也稍稍提及了哈利·哈洛在其他方面所做的研究工作。

而且,我的猴子瘾又犯了——原本的确应该多费点笔墨写他在有关灵长类智力方面所做的研究,然而我无法让自己相信猴子的认知是本书有关爱的故事的核心内容。因此,我得提前承认这本书并不是无所不包的,它更像是伴随科学家所做的长途旅行,像是一次对人际关系在人类行为中的作用的探索。

我站在猿猴馆里,关上玻璃门,门外是慢慢消融的积雪,心里思考着那些基础知识。我观察着猩猩们如石器时代般古老的面孔,思考着我们该如何了解“爱”这种情感。动物园的猩猩添了个小宝宝,母猩猩抱着它,心贴着心,舍不得松手。也许科学最终会与人们的常识吻合。也许问题的答案就像隔着玻璃看到的情景一样简单:猩猩母子靠得如此之近,它们的两颗心连在一起跳动着。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