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首

扫黑除恶工作如火如荼，赵局长瘦了，吃住在单位，已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周五晚上他给当环保局局长的堂弟打了电话，邀约双休日一块回农村老家看看双方母亲。堂弟爽快地答应了，说他也正想给堂哥打电话说事呢，回老家当面说更好。

赵局长和堂弟都是独子，两人从小一块上学长大，感情很好。赵局长比堂弟大一岁，赵局长的父亲同堂弟的父亲是亲哥俩，地道的农民出身。改革开放后，老哥俩在城里各开了一家烧肉馆，生意很火爆。赵局长的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农家大厨师，在农村遇有红白喜事，大家都请赵大厨做菜，他农家酒席做得地道，尤其红烧肘子做得一绝，人称“赵肘子”。前些年乡镇上来了领导，乡镇干部总是把爷爷请去做菜。后来爷爷把手艺传给了俩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俩儿子不负众望，在城里开馆子。他们的馆子注重菜品、收费低廉，不断创新厨艺，赢来了很多回头客。赵局长和堂弟之所以能顺利上大学，都是父母给奠定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局长的爷爷突发急病不治身亡。祸不单行，就在爷爷去世第三天出殡送往山上安葬时，山路打滑，灵车翻到了沟里，老哥俩遇难随老爷子去了，两家人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赵局长那时同堂弟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兄弟俩哽咽着不去上大学，要照顾母亲，要继承父亲的产业继续开饭馆，却被各自的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通。烧肉馆盘出去了，兄弟俩也读大学去了。

两个母亲前后院住着，相互照应。哥俩很争气，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经过一番拼搏，后来都当上了局长。

星期六一早，赵局长在早市购买了猪肘子、土鸡、大鲤鱼、青菜，都快把轿车后备箱装满了。两个小时后赵局长回到了农村母亲家，放下肉和菜就匆匆到后院婶子家找堂弟去了。堂弟也刚到家，也从装得满满的后备箱中取出了猪肘子、鸡、鱼。堂弟看到赵局长后说：“哥，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赵局长说：“快三个月了。”

“哥，你瘦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老弟，你也瘦了很多。看你很憔悴，最近没休息好吧？”

“是的，心里有事，睡不踏实。”

“儿啊，你最近怎么了？为啥睡不踏实？”赵局长的婶子问儿子。

“妈，没啥，你不用担心，就是工作忙，不太顺心，累的。”赵局长的堂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低头干起了活。

“儿啊，你可要注意身体，妈以后还指望你养老呢。这次回来也不把媳妇、孙女带来让娘见见。”

“妈，儿子不孝，以后有时间一定带她们回来见你。”

赵局长忙打岔道：“老弟，别说这些伤感的话了，你收拾一下，待会和婶子过来，我们两家四口好好聚一聚。”

赵局长说完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前院，看见母亲正在动手洗猪肘，就疾步上前夺了下来：“妈，您今天别动手了，儿子来做一道红烧肘子，你和婶子品尝一下是否还有赵家的味道。”

话音未落，堂弟和婶子走了进来。“哥，我和你比一比，看谁做得肘子正宗。”看着已进入中年的哥俩相处得十分融洽，老妯娌姐妹开心地笑了。

一顿午饭吃到了天黑，兄弟俩喝了不少酒，然后一并走到了山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山村，堂弟黯然神伤地叹了一口气道：“哥，世上有卖后悔药的吗？”赵局长苦笑道：“没有，如果有，我会拿生命去换。”

“哥，你当了好几年交通局长，有何感想？”堂弟问道。

“老弟，当官难啊！现在的人，人鬼两张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鬼都在说胡话，人心难测啊。”赵局长道。

“哥，你我不是外人，我可能要倒霉了。当前的形势你也知道，省纪委监委巡视组前几天巡视到我们环保局，把主管环境检测的一位副局长和会计带走三天了，听不到任何消息，肯定出事了。”堂弟鼓起勇气说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敢看堂哥。赵局长出奇地冷静，黑暗中堂弟抬头也看不清楚堂哥的表情。

“老弟，给哥说一下，问题有多严重？”

“那个副局长主管环境检测，有一家化工企业偷排污水被查到了，本该关停重罚追究法律责任。副局长求我说企业老总是他家亲戚，让我网开一面。这位副局长是老领导了，碍于情面和副局长塞到我柜子里20万元的一张卡，我就再未过问此事。没想到这次被举报了，听说副局长的亲戚还涉黑涉恶，公安局正在查。那位女会计年轻漂亮，平时也很听话，有一次她请我吃饭，还有一个被她称为舅舅的中年男人作陪。中途她舅舅走了，我和她都喝了不少酒，晚上都没回家。哥，发生了什么你懂得。第二天一早在宾馆，她硬把一个黑色男包塞到我手里，说是她舅舅给我的关照费。她舅舅是新开的一家造纸厂的老板，多次被人举报排污不达标，一直没整改，还雇人多次报复举报人，这次也被举报了。还有……”

“别说了。老弟，这些人可靠吗？副局长和化工企业老总真是亲戚吗？女会计和造纸厂老板真的是外甥女与舅舅的关系吗？亲戚又怎么样？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们还会保你吗？公安局这次深挖，你能躲掉吗？老弟，你给哥说实话，这几年你收了多少？”

“哥，我给你实话实说，也就80多万元。”

“老弟，听哥的话，那就主动投案自首吧。哥陪你一块去，咱们哥俩还没丢赵家的厨艺，哥以后陪你一块开餐厅。”

星期一刚上班，赵局长陪堂弟到了扫黑办。赵局长对受理案件的警官说我陪堂弟一块来投案自首。堂弟将犯罪问题全部供述后，警官紧紧握住赵局长的手激动地说道：“谢谢赵局长！主动带堂弟来投案自首，大义灭亲、高风亮节。”

赵局长猛地从警官手中抽出手，面色沉痛地说道：“我也是来投案自首的，把我和老弟一块关进去吧。”

“啊？哥，这种话你可不能胡说。”堂弟张大了嘴惊诧道。

“赵局长，你可要慎重啊，不能以这种方式安慰堂弟，我们可听说你是一个好局长。”

“我现在清醒得很，我不是一个好官，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说完，赵局长挽着堂弟的手走进了扫黑办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