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的第一次记忆

2002年，山东济南历城区，大佛小学三年级教室，9岁的许秀涛被班主任老师喊了出去。

 

母亲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你跟我一起去一下你姐姐的学校吧。”母亲没什么文化，平时在山里种田，姐姐在离家隔着几座山的锦绣川中学上学，最近的一条路也要翻山越岭走上好几公里。

 

他的小学离家近，但是姐姐每天天没亮就得出发，到晚上天黑了才回来。爸爸常年在外打工，每年只回来几次。所以每次妈妈有事都来学校找他，在妈妈眼里他是家里唯一可以指得上的男人，即便他只有9岁。

 

“你姐姐学校的老师来电话，说你姐姐被班上的同学打了，你陪妈妈一起去看看。”

“伤到哪里了？”许秀涛边问妈妈，边看了看旁边的班主任老师。

“你跟你妈妈去吧，把书包收拾一下。”班主任老师理解地冲他点点头。

他赶紧回去收拾了一下书包，跟妈妈一起走出了校门。

 

从他开始记事起，姐姐一直是他的伙伴和依靠。妈妈中午要出去干活，每次都是姐姐做饭给他吃，照顾他，那时他们在同一所小学，可以一起上下学，一起玩。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这两个留守儿童过得还挺快活。

 

姐姐上了中学，去了山那边那个远的学校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中午经常会饿肚子，一直撑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才步履蹒跚地走回家吃东西。

 

姐姐的学校太远了，他跟妈妈两个人紧赶慢赶，翻过山上的土路走了一上午才到。老师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姐姐坐在里面，头上包着一层纱布，有一块擦伤流了血，在校医务室简单处理过了。

“没有什么大问题，血已经止住了，班里同学笑话她，她不服气，跟一个男同学打了起来。”老师交代了两句，安慰道。

“×××，你进来！”一个高个子，皮肤黝黑的男生被叫进来，一脸的不服气。

“你道个歉，以后不许再打架了！”

那个男孩敷衍地朝着他们说了一句“对不起”，又瞥了一眼老师就出去了。

 

许秀涛看得出来妈妈很生气，他也很生气，但此时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姐自从上了中学后，就一直很沉默。家里不富裕，她穿得很破旧，上下学也没有交通工具，以前在小学都是一个村里的，大家从来不会说什么，上了中学后，同学中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会因为这些事嘲笑和欺负她。

 

那天她和妈妈扶着姐姐一路走回了家，山上夜路很难走，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对山路的印象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10公里的山路对一个9岁的男孩来讲，从上午到下午，几乎一直在走，他一点也不喜欢，而他也意识到，这条路，姐姐每天都必须走一遍。因为家里穷，他们买不起自行车从公路上骑过去。

 

这条路，是姐姐上学最近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