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转机

芮国的处境不可思议地越来越艰难，不但没有因为保家卫国领兵出战击败敌人而提升，没沾点什么好处，相反的，芮国成了棒打出头鸟的那只鸟，持棒的有西边的秦国、周边的姬姓诸侯国、以及京畿的周天子。

姬昊忆起凯旋后回周京畿述职时，周天子对他说的一番话便觉得齿寒。

「芮桓公真是不负孤的厚望，不负姬姓宗亲的仰仗，顺利打败北戎凯旋而归」周天子自然是对他的战争表现大大赞扬了一番。

「这是份内的事，天子言重了。」姬昊回道。

突然周天子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孤要好意提醒芮桓公，芮国也不可偏重发展武力，穷兵黩武，对其他姬姓诸侯国造成威胁，对百姓造成负担，应该要偃武修文，韬光韫玉，短期之内外夷应不会来犯，不如让芮国兵将解甲归田，先好好发展农业民生。」

「但西疆秦国日渐坐大强盛，对我姬姓诸侯国将逐渐形成威胁，芮国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线，维持一定的武力方能自我保卫，同时形成防线，保护其他姬姓宗亲国。」姬昊说道。

「这无需担心，秦国的狼子野心孤也日夜注视着，若其胆敢妄动，自然是要联合姬姓宗亲国一同抵御的，不会让芮国一力承担，先削减兵力吧，这样其他姬姓诸侯国也不至于来孤这边抱怨。」周天子没得商量地说道，还挑拨了芮国与其他姬姓宗亲的关系。

周天子开始忌惮起芮桓公姬昊了，有战功声望、有民心支持、可能还有一些诸侯国的仰赖、又有姬姓的血统，再再都威胁着周天子，虽不至于危及其位，但若不适时制止，还是会形成能操纵摆布周天子的巨大威胁。

而那些姬姓诸侯国对他的顾忌也是毫不遮掩的，当初各国派出的兵力形成联军，这些兵士在他芮桓公姬昊的指挥有度，领导有方下虽立下了大功，载誉归国，但这些分别回到自己诸侯国的士兵们自然会同同侪、人们说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也会赞扬领兵布阵的大指挥大将军芮桓公，这就再再影响了各诸侯国的军心、民心，加上芮国在农商发展上也很出色，是个富裕强盛的小国，百姓们怎会不比较不说道。

姬姓宗亲的明褒暗扁、冷嘲热讽自是接踵而至。

「芮桓公真是英勇威武，浴血杀敌，一介武夫形象深植人心，是我其他儒雅姬姓宗亲所不能及。」

「芮桓公治国有方，领芮国人民辛苦操练杀敌，虽有百姓折损，却立下芮桓公的赫赫战功，威名远播。」

这样的说法传开了，说久了，怎能没有杀伤力，想想当初这些姬姓诸侯国、周天子推举他芮桓公领兵出战的百般付托，万般仰仗，真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虽然应允当下即知众人心中真意，但现在当下的感受还是伤，就像当初第一刀插入痛彻心扉，但现在硬生生将插上的刀刀刃尽没，已经不痛了，只剩下冷眼无感的心寒。

姬昊的心不知不觉地变得又凉又硬。

世间的事怎会如此轻松，秦国还在眼前虎视眈眈，借着这次征伐，秦国已辨识出来哪些姬姓诸侯国手无缚鸡之力，哪个姬姓诸侯国才是强敌，会顽强抵抗，会号召联合同宗力量，会对秦国造成东进的威胁。

秦国东进的战略可以有两种，先消灭积弱的小国逐渐扩大领土，这是其一，然而这会让有威胁的芮国先养精蓄锐，等着秦国的兵力消耗，之后攻打芮国就要耗费一番力气。

第二种战略是首先就直取芮国，若击败芮国，之后其他姬姓诸侯国或是见势臣服，或是眼见芮国战败故信心受损，秦军更容易轻取。

姬昊根据对秦国长年的掌握与观察，以秦国的脾性，秦国应会采取第二种策略。

是日，姬昊坐在王宫内池畔一角，在思索斟酌时不禁仰天长笑，出战前后的境遇差异如此之大，目前的腹背受敌虽然早已预见，了然于胸，但当初能不答应领兵抗敌吗?世间写好的剧本让人没有选择，看着石桌上齐僖公派人捎来的信，姬昊一边嘴角上扬发出轻笑，心中再次无奈地做出决定。

齐僖公已偕仲姜返回齐国，自从上次与芮桓公姬昊在周京畿一聚已有月余，齐僖公一直密切关注西边诸国的状况变化，特别是芮国的，齐僖公知道芮桓公现下的难处，对芮桓公虽不是个好的时机，但相反的，就是齐僖公的好时机，因此齐僖公大胆直面地写了封信过去，不带拐弯抹角。

这封信写得直白含蓄，直白的是通婚联姻的邀请，含蓄的是双方的互惠好处。

齐国愿意将公主仲姜远嫁芮国做芮桓公的夫人，仲姜嫁过去的除了不亚于文姜、宣姜这般的盛名美人，自然还有五强之一齐国的强大背景支持，以及实质的雄厚经济武力支持，而芮国也就自然成为齐国在西边的前哨所在，协助齐国关注另外两强，秦国与晋国，还有周京畿。

齐僖公也明白信的内容让现在的芮桓公姬昊很难拒绝，芮国与齐国的结盟关系将使秦国出手感到犹豫，若对芮国一出手，便是立马得罪了五强之一的齐姜，而周天子若想拿芮国杀鸡儆猴，恫吓姬姓诸侯国，也得要碍于齐姜的颜面，而再三斟酌，毕竟姬姓与姜姓自周朝建国以来即承诺永世友好，加上齐国当今的势力，更是如此，因此想整治芮国还得不看僧面看佛面，至于其他姬姓小诸侯国就更无需说道，没有这样的实力与立场同齐姜为敌，综观以上，芮桓公姬昊要如何拒绝呢。

姬姓诸侯国国君的婚配，表面上还是要同周天子报告的，姬昊循例还是上表请示，周天子经过一番思索，让齐国的手以这种方式伸进周京畿邻近诸侯国尚起不到什么影响生死的关键作用，顶多就是关注京畿与西边诸侯国，将消息传回远东的齐国罢了。

但将齐姜置于夹在秦、晋两大国中的小国芮国，倒是可以用以压制秦晋两国，若秦国先攻芮国，则晋、齐是有名目可以一起连手攻秦，同样的，若晋国先攻芮国，则秦、齐是有由头可以连手夹攻晋国，无论是哪一种，周都隔岸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还有一个好处，如此也可以平衡姬姓诸侯国之间的势力，目前晋国一国独大，多数姬姓诸侯国碍于势力悬殊，多有依附而听从晋国，势力严重倾斜，隐隐威胁着周天子，芮国联合齐姜后则形成两股大势力，其他姬姓小诸侯国可分散依附，两股势力需协调时，周天子还可以出面从中斡旋调解，借机抬高周与周天子的地位。

念及如此，周天子自然同意，芮桓公姬昊未有姜姓夫人，而姬姜联姻本是周朝立国之初的君臣两族约定，姬姓男子必娶姜姓女子，代代相传，芮桓公姬昊迎娶齐国公主仲姜乃循祖先之约，巩固世族关系权力核心，方能永保周朝天下，身为姬姓子弟当如是。

有了这些虚的实的，体面的暗地的，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姬昊与仲姜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齐僖公喜不自胜就如自己预料的推进，自是如火如荼的准备着，然而姬昊还有一个难题要面对，就是他的小夫人曹贞。

虽然姬昊刻意隐瞒，希望等确定后亲自同曹贞说迎娶齐国公主作夫人的事，然而曹贞这边早已从曹嬷嬷跟其他宫人的交流中听到了这个消息，曹贞这时才在这芮国王宫中有了危机意识，才想起父亲邾安公在她出嫁前的耳提面命苦口婆心，那就是要尽速地为芮桓公诞下子嗣，稳固在芮国地位，之前仗着宫中无其他夫人，仗着姬昊的宠爱，她忽略了，她得赶紧加快进度，所以曹贞最近忙着保养装扮自己。

是日，姬昊来到曹贞的寝殿中，看到正在梳化的曹贞，遂走到她身后双手搭着她的肩。

「贞儿可有空，陪我到花园走走。」

曹贞嫣然一笑，回过身来态度乖顺地说道，「国君有话同我说吗?在寝殿说也一样的。」一反常态地没听到姬昊百忙中愿意陪她到外面走走就乐得忘形。

「贞儿知道了吗?」

「嗯，贞儿知道了，国君说的是齐国公主的事吧。」

「贞儿无需担心，我会同之前一般待妳好的，妳那么小就跟着我，是我姬昊第一位夫人，我出征时还独自等着我，担惊受怕，这次迎娶齐国公主是有许多的原因与考虑，但我对妳的感情是真诚的，就算娶了齐国公主之后，也会如从前一样保护妳，一样疼惜妳，听妳说话，帮妳梳妆，贞儿千万不要想太多，要相信我。」姬昊小心谨慎地说着，一边拾起梳化台上的玉梳温柔地帮曹贞梳顺着秀发。

「国君，我明白，我相信国君一定会对贞儿好，照顾贞儿的。」

曹贞今日意外的乖顺温和，不吵不闹，还特别温柔，头微微倾靠着姬昊的手臂，不妨碍姬昊帮她梳发。

曹贞突然喃喃说道，「国君一定不会忘了贞儿的。」

姬昊轻笑怜惜着曹贞的傻气，「当然不会，贞儿在说什么傻话，怎么会忘了妳呢。」姬昊宠溺的揉了揉曹贞的头。

曹贞坐着转身抱着姬昊，撒娇说道，「我想要帮国君生个可爱的孩子，这样国君就不会忘记贞儿和我们的孩子了。」

姬昊哑然失笑，但还是很高兴曹贞的心意，「好，我绝不会忘了贞儿和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照顾疼爱你们。」说罢就将曹贞抱起，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