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芮国出任务

这场政治联姻大家都忘了一个人，一个主角，还是女主角，男人们将事情都算计好、协调好、编排好后，事情就应该照这样发展了?有谁来问过她这个女主角，答案是没有。

仲姜上半身斜坐在泮宫户外临水的靠椅上，感受着微风擦过池面带起的凉凉水气，轻抚着她的脸庞，她悬在靠椅栏杆外的手，轻捏着条细细的柳枝晃啊晃的，在池面上不断的划出波纹，很快地又消失，一下下再划出波纹，再消失，无意识的动作，思绪却是丰满活跃的。

仲姜这一下午想了很多，想了很多从前，想了很多现在，也想了很多未来，具体想出了什么，也没有，改变不了什么，一个月后她就要离开在这出生长大的齐国，三个月后她就要嫁给几个月前曾经打过照面的男人，不，严格地说，只有她见过姬昊，姬昊没见过她，当时不待见她，现在算是迫于形势的联姻，往后恐怕会更不待见她了。

怕吗?也不会，她从小的养成不就是为了这个，就像文姜与宣姜姐姐，可惜她是她们三人中最后一个联姻的，至少宣姜姐姐出嫁前还能同她聊聊，她没有姊妹可以聊聊了，自己的父母亲族，在她从小送进宫里时，就将她奉献给了国家，给了齐国，她自己也是，突然她感到寂寞，嫁到芮国后寂寞时该如何?看书吧，赏玩玉吧。

仲姜弟弟吕无知无声地靠了过来说道，「妹妹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吕无知身后还站着太子诸儿、吕纠、吕小白。

「太子哥哥，各位哥哥。」仲姜起身欠身行了礼，这才回话。

「没想什么要紧的，哥哥笑话了。」

太子诸儿亲切发了话，「几位哥哥各自准备了一些玉件，已遣人送到妳的寝殿，作为妳将出嫁远行的临别礼物。」

「谢谢太子哥哥，谢谢各位哥哥，仲姜妹妹受宠若惊。」

「之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仲姜妹妹保重了。」吕纠说道。

「仲姜妹妹保重，到了芮国好好照顾自己，心里时刻想着我们齐国。」吕小白眨眨眼半玩笑地说道。

「是，三哥哥。」

「姊姊，好好保重了，有事给我们送信便是。」吕无知说道。

太子诸儿大气说道，「是啊，仲姜妹妹别忘了，有齐国给妳撑腰呢。」

离开齐国前几日，齐僖公特地召见仲姜，最后作一些交待。

「一切都准备好了?」齐僖公问道。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仲姜说道。

「那好那好，王伯帮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妳在芮国绝不会委屈。」

「谢谢王伯厚爱，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回报王伯，这些年仲姜受王伯诸多照顾栽培，仲姜感姬不尽。」

「别这么说，王伯早就视妳为王伯自己的女儿，别说这些见外话，之后好好照顾自己，我还派了个侍女姜棠随妳一起嫁过去芮国，好贴身照顾照应妳，芮国虽小但本身强盛繁荣，然而地处险要，妳要多多关心局势，时时洞察彼此消长，才能自保，也才能保家国，若是有事，随时通知王伯。」

「是的，仲姜知道了。」

离开齐国后，仲姜花了一个多月才抵达芮国，芮国这边的准备也很充分，毕竟是五强齐国的公主，还是姬姜联姻的样板典范。

大婚那日，芮国王宫极为热闹欢腾，虽然不似当初新建宫殿，但也是重新翻整过的，金贵华美繁花处处，整体搭配不只大气，还多了兰心蕙性与蓬勃生气，令人目不暇给，准备的心思可谓用心竭力，还特地成倍成倍地妆点了许多宫灯，当华灯初上时，整个芮国宫殿会亮如月宫仙境，而齐僖公准备的大量贵重嫁妆，阵势摆开也着实令人夺目结舌，更令这场婚礼份量十足，齐国公主显耀体面，完全不输芮国的诚意，也让前来参加婚礼的各诸侯国见识了大国的实力与水平，纷纷细语讨论。

婚礼仪典开始，姬昊看到仲姜远远站在大殿门口，在光线的照射下周身有着薄薄一圈反射着大红喜服的沉静朦胧红光，姬昊一怔，就是那日仙人般飘然出尘的身姿，这样的仲姜在侍女姜棠的搀扶下向他缓缓走来，姬昊看得目不转睛，出神地差点没反应接下来的仪式，他定了定神，勉力地拉回自己的心思，在婚礼繁复的仪式中，姬昊多次抬眼默默留意披着盖头的仲姜，仲姜的身形其实娇小，但是敬天、合酒、或持物时，态度从容平稳，双手没有紧张的颤动，如仙人般行云流水的超然风度，姬昊可以感受到她的手臂稳定有力，身躯里也蕴藏着沉稳力量，姬昊心中突然产生了追随她的莫名念头，旋即就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大大吃了一惊。

婚礼仪典后，姬昊在宴客的会场，宴请着来自各诸侯国身分不凡的贵客们，参加的诸侯国数量远远多于上次举办的婚宴，之前主要是姬姓或是临近交好的诸侯国前来，这次全部七十余个诸侯国，来了将近一半，连各国参加的代表都高了一个等级，姬昊暗想这应该不只是他之前出战胜利的声势，多半是齐国的面子，心中暗暗苦笑，他突然想到仲姜，想到她此刻正独自坐在房中床沿等待他，这闪神的思绪被前来敬酒的贵客打断。

借着这场婚礼盛宴，从前甚少被注意的小国芮国浮上了舞台，来参加的诸侯国亲眼所见芮国的强盛富裕，国家实力，难怪齐国这样的大强国会选上芮国一个小国作为通婚联姻的对象，对芮国齐国的吹捧赞颂之词就在宴会里流淌传播，相信很快，随着这些参加代表回到自己的诸侯国，或在回诸侯国的路上，对芮国的名号就会快速乘倍传开，与大国通婚联姻的效果果真相较起来真是天差地远，众多的贵客一一纷纷向姬昊敬酒祝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姬昊千杯不醉的海量，今夜是顶不住，姬昊难得微醺了。

夜晚所有的成倍宫灯全数被点亮，芮国宫殿内被照耀的恍如白昼，若有点距离的欣赏，就如月宫仙境一般光彩耀目，众人间醉言醉语的交际话语，上头开心的玩笑吹捧，酒酣耳热的称兄道弟，加上仙乐飘飘，让这一刻的芮国月宫真如太虚幻境，姬昊醉得很清醒，他决定提早离开宴会，兴致正高的贵客们是不会注意到的，姬昊唤人搀扶他到新房，辗转在宫内的廊道上时，他突然想让新婚夫人仲姜这来自月宫的仙人也看看今夜的芮国月宫仙境。

仲姜在新房里等待着，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比看蜗牛爬行还慢，加上披着盖头看不见的状况下时间好像都要静止了，但她还是不波不澜，静静的等待，过了好久好久终于等来了一些声响，紧接着有人进入新房的声音，应该是姬昊，突然闪过宣姜姐姐的遭遇，心中漏跳了一拍，姬昊似乎很兴奋地在她旁边的床沿坐了下来，应该是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很快身旁的姬昊以平稳没有颤抖的双手，慎重的掀起红色盖头。

仲姜看到了一个英挺刚毅的男子，一双似乎有话渴望同她说的多情眼睛，画龙点睛的浓眉，直挺不单薄的鼻子，想吐露千言万语的自信双唇，有温度仁慈的坚毅脸形，这还是那日在周京畿看到的冰冷的芮桓公姬昊吗?仲姜看傻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夫君，没想到害羞，直视眼前的姬昊，还是姬昊的同胞兄弟?

姬昊看到了一个清丽慧黠女子，一如初见白皙如玉的润手脸庞，率直无畏洞悉智慧的清澈双眸，柔情有力的细眉，高挺精致的鼻子，似能口吐珠玑的温润双唇，灵秀脱俗的娇俏脸形，姬昊又看得发怔，忘了刚刚进门兴致高着要说的话，在晃动的烛光里，姬昊锁住了新夫人的眼神，细细地端详她，原来这就是那日只见侧脸的月宫仙人的正面，同脑海中借侧脸揣测的一样，一样心神俱震的美。

两人相视不知过了多久，姬昊轻轻清清嗓子带着剩余的半分酒意开口说道，「饿不饿?」

「不饿，方才吃了一些。」

「累吗?」

「不会。」

「我带妳去看妳来的月宫。」

仲姜听得一头雾水，真是姬昊的同胞兄弟?基于好奇顺着他的话，还是鬼使神差的说，「好。」

姬昊不想惊动太多人，让门口的宫人不要跟着，轻巧熟稔地领着仲姜快步往高处走，姬昊迈着大步走得急，怕她跟不上，姬昊边走边伸出手牵她，仲姜迟疑了一下便将手放在姬昊的掌心，他用了比寻常大的力量将掌心中小巧无骨的手牢牢握住，半牵半**上宫殿一犄角高处，可以看到不远的宴会宫殿，通体透亮带着微微黄光，像月晕一般，还能感受到散发出的热闹、欢愉、以及美好，真如月宫仙境。

「好美啊。」仲姜在齐国见识过不少热闹景象，但眼前的欢乐美景有一种超脱而不染庸俗之气的氛围。

「好美，这是为妳举行的婚宴，我第一次见到妳时以为见到了月宫仙人。」

「你说什么?」仲姜问道。

姬昊握了握没有放开的手，没有回答，姬昊拖着仲姜在台阶上坐下，两人就静静地看着眼前为两人祝贺的美景。

第二日早晨。

姬昊缓缓苏醒过来，极少酒醉上头的他，现在的感觉特别明显，他像是想起了甚么，转头看看身旁，空无一人，难道昨晚回月宫了吗?他再仔细观察了一下，有人躺过的痕迹，突然有一个悦耳的陌生声音响起。

「国君睡醒了，要喝点水醒醒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