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一过完,雅俗立马就被张夫人拘紧了,张夫人觉得女儿对二叔喜欢的过分,自己当年令老二空痴情一场,女儿可别是投胎来还债的。
雅俗立马各种不服,日夜抗争,把爹爹、哥哥、嫂子又缠了个遍,来为自己说好话,哥哥嫂子哪里敢说母亲的不是,也就浩瀚敢说几句,但还不敢怎么厉害的说,只敢委婉的说。
浩瀚也看出来女儿很喜欢她二叔,宴会那么多人,连亲爹都不大放眼里,最后居然弹琴给老二伴奏,叫当爹的越想越不舒服。
夫妻俩说着反而说到一块去了,不过与妻子不同的是,浩瀚相信弟弟的为人,虽然阴险狡猾,但是重情重义,识大体,明礼仪,绝对不可能做出引逗侄女的事,这分寸老二绝对拎的明白。
当然张夫人也不反对,知道二弟是个明白人,分得清轻重,就是以前再怎么犯糊涂宠小妾,但是规矩没乱过。
不过可不能叫女儿这么天天追着二叔屁股后面跑了,以前还知道早早的回来,现在每次到老二家里,都得等到老二忙完公务回来,问候一声再回家,二弟妹看在眼里,估计也明白,但就当雅俗是个不懂事的小侄女,七岁的娃娃能知道什么,但是父母看着滋味就不一样了,想着之前死要学武术剑法,后面又是认真看室内的字画对联,卯足了劲背书写字,学琴突然又来了精神,后来才知道,没有哪一样不和老二有关的,就差老二一个男人不会做针线刺绣,不然可不什么都能学好。
说到这浩瀚老爷突然找到理由安慰妻子了,说:“其实雅俗围着她二叔转,也没什么不好,不然就这些东西,真要孩子没一点兴趣的硬教,还不得学到哪一年才有现在的造诣,就这一两年省了多少心,只要二弟和二弟妹分得清轻重,雅俗跟着他二叔后面好好学点本事,也不是坏事,何况我们兄弟三人当年入仕时,我和老三都是进士,唯独老二中了探花,公认老二最有文采,女儿也不指望她能有为官从政的本事,要是能把老二的功夫学到个七八,那以后嫁人了,管再大的家,理再多的事,都根本不用费心,干什么不能独当一面,孩子现在小,可能就觉得二叔厉害,所以才这么热情,慢慢大了,也就明白了,老二是他亲叔叔,叔侄俩亲一点也没什么。”
浩瀚老爷说的昧着良心极了,但是谁叫自己不争气,偏偏那么宠女儿,也还那么宠弟弟呢,反正不会有什么,围着自己弟弟转,比围着先生师傅们转好多了,学习不单是为了才艺,品德与气质的熏陶培养更加重要。
张夫人听的很不爽,但是也必须得承认,雅俗和他二叔在一起,学东西比以前不知快了多少,现在家塾里原先的几个大的都入仕了,恩奕吧又太小,会的书还不如女儿多,能得老二指点一二还是天大的面子,自己这可不能不识好歹,再说亲生父母和亲哥哥嫂子教孩子,孩子本身就很抗拒,就像老二在长久面前还好点,长生和长远都怕爹怕的紧,一见到父亲就大气也不敢出。老三家的两孩子都很听大伯父大伯母的话,但在亲爹亲娘面前反而有些脾气,道理都是一样的。
大房自己家几个儿子比较听爹的话,就像二房家里几个女儿很听二爷的话一样,可能浩瀚是男孩们心中的楷模,浩然是比较善长教导女孩吧。
想到这里,张夫人心里愉快多了,自己这边可以帮老二指点一下长生和长远,就算情换情,但是要和女儿约法三章才能放她出去。
张夫人要求雅俗,一必须学好读书理账,女红弹琴,骑射是女儿自己要学的,也得学好了,干什么都不能虎头蛇尾,必须有始有终,这个对雅俗当然没问题。
二必须明理守礼,做个大方规矩的孩子,因为在自己家里,贵族的各项礼仪,是记事起就学,也都刻在骨子里了,没必要特意再教什么,凡是要按规矩来,这个对雅俗也没问题。
三就是每天记得回家早点,男女七岁不同席,以后除了家中叔父兄长,偶尔来了客人,叫出来才能见礼,再就是先生师傅,除此之外,没事不许见外男了。雅俗想想也没啥,自己除了家人亲戚,再就是先生,此外也没怎么见过外男,于是雅俗提醒母亲:“若是出门赴宴遇到男子,是不是转头就走?”
雅俗服刑没两天,又获得了自由,二叔家里照去不误,而且现在不止学二叔的本事,还卯足了劲学二婶的。二婶文武双全,一身功夫,但是几个女儿却一个都没教,最小的雅量也学不了了,所以雅俗才一开口,贾夫人立刻答应,日后便把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雅俗。雅俗每日练的如痴如醉,马球骑射都暂时放一边了,想着将来万一遇到一个不省心的夫婿,也能像二婶这般揍的动才行。
雅俗自小莫名喜爱二婶。张夫人和贾夫人妯娌二人都是高挑身段,绝色之姿,同样长眉大眼的无瑕容面,张夫人天然一股端正贵相,长寿骨态,贾夫人面目则更显清艳霸气,骨骼自然清奇,举手投足间风流妩媚。
雅俗遗传到母亲的端庄尊贵,对气质别具一格的二婶则十分喜欢靠近。贾夫人率真高冷,天生母性不足,是个要孩子疼的母亲,却格外宠爱与自己气味相投的雅俗。
看着妻子管家之余就爱和小侄女混在一起,对年幼的女儿关心不够,二爷也很无奈,所以时常将雅量长远接在身边教养,对族人每每谈及,总是格外强调自己在家又当爹又当妈。贾夫人对二爷这番幼稚的行为很不屑一顾。
张夫人看女儿有了人教,三个儿子也入仕成家,现有大把时间打理家业,所以大房产业越发富强。对二弟妹夫妇这般悉心教导雅俗,张夫人感激之余不失豪气,逢时过节但凡找着名目就一大车一大车的吃食补品、衣料首饰往二弟妹那里送。贾夫人觉得愧不敢当,但大嫂极能说理由,贾夫人总被弄得担心自己能耐不够大,生怕侄女学不到更多的。
雅俗的剑法舞起来飘然洒脱,真实打斗攻击力不高,只是美观度格外高,这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也是足够有威慑力的。长远雅量俩每次见到雅俗都十分恭敬。
眼看着天气渐渐入冬寒冷,雅量身体又不太好,雅俗几次去看雅量,雅量不是被二叔抱在一旁喂药,就是窝在熏笼边上,一步不离火,小姐妹见面,雅量总是病的眼泪汪汪的。
雅俗不知道怎么办好,但是二爷和贾夫人都乐观表示,雅量这两年的身体比以前已经好许多了,雅量天天“原地不动”,雅俗就只能时常出去“长见识”,好回来说给妹妹听。
雅俗时常为了表示三叔三婶在自己心中和二叔二婶的分量是一样的,也时不时去三叔家里,打劫三婶一番,捞到什么好吃的就带来二叔家里,和弟弟妹妹分,当然,不管怎么打劫,张夫人都会加倍补偿三弟妹的。
小雪这天,浩荡三爷家的长安和妻子周唱晚弄了几个孔明灯,说要带着雅俗妹妹一起出去放,而且到时候还有焰火玩。国公爷想想爱玩的女儿就愉快答应了。
小雪也没下雪,放完孔明灯,彼此祝福过后,长安和大着肚子的唱晚对着远处的湖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长安哥哥说的话唱晚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但是雅俗作为亲眼目睹过的人是有印象的,长安哥哥说的是那个特能吃的金桂芳母子。
于是雅俗把手里的焰火放完就不放了,长安说再给妹妹点新的,雅俗也不要,只是好奇这家后来怎么走了,三叔当时不是拿他们没办法嘛,就站在一旁好奇的听着。
长安首次春闱落榜,倪大柱和金桂芳夫妇俩可是功不可没,尤其金桂芳在长安每次休假回家时,总是带个小杌子钻进长安的小厨房,找个角落坐等饭吃,厨娘丫鬟小厮撵死都撵不走她,金氏总说她又不耽误大家忙,等鸡鸭鱼肉什么炖的半熟飘香,金氏就凑在炉子边看着,时不时伸手揭盖闻闻熟了没,气的厨娘动不动就大声呵斥,金氏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要见有菜做好装盘,金氏马上就说要帮忙试试咸淡,打下手的厨役们急忙把菜抢先端笼屉里盖紧,守好笼屉。
掌勺厨娘一次故意在炉子上炖了只红烧鸡,吩咐丫头们别太阻拦,看她到底敢不敢真吃,哪知金氏见众人拦阻的不厉害,摸到碗筷后,就坐在炉子边上明目张胆的“偷吃”,一会儿夹个腿,一会儿捞块翅,见有些肉块不肥,就叫她儿子拿着一旁吃,再夹好的,只个把时辰的功夫,一整只烧鸡被金氏母子吃的只剩两块脊梁壳和鸡头鸡屁股,厨役旁边走来走去,各个瞪眼嫌弃,骂狗讽刺,金氏只管吃肉舒服,对别人的行为全装看不见。
有一次长安的乳母看不过,气的跑进厨房指着金氏破口大骂。金氏当着众人的面,嚎的一下子躺在地上半死过去,那龇牙咧嘴撕心裂肺的哭相,头就顶在小炉子旁边,挺在地上看不出真假。在场围观的四个厨役都被金氏的惨相吓的瑟瑟发抖,生怕人断了气,等长安听见哭叫声跑进来看,也被金氏龇着满嘴龅牙的惨相惊的后背发凉,又怕乳母脱不了身,只得吩咐下人快把人扶起来,末了厨房里给长安做的一顿美食,全被金氏母子给吃了。后来长安顿顿端着锅吃,金氏的孩子就在一旁看着长安哭要,若小厮把小孩挡住,小孩就在门外打滚放赖,乱叫乱哭,金氏也很是时候的赶来劝求照顾点孩子,每次长安烦的都想把锅砸了,二伯的那三只小野鸦,只是人情绪崩溃的一个点而已。
长安回过头来再想这些事,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因为金氏每次吃相凶恶,大家都觉得她其实没病,就是长得一副病相而已。他们在长安家,可不是每天就明抢一顿,金氏天天在厨房里小偷小摸,菜橱、肉缸、鸡蛋柜,就没她没碰过的,中午在秦夫人房里吃顿好的,早晚就在他们屋里用小炉子做点私房菜。因为金氏有病,柴火这块浩荡三老爷府上供应充足,偷东西这事,秦夫人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查出来的。
金氏每次就见样偷一些,吃剩或新鲜的鸡鸭鱼肉块放在哪里一个没注意,下趟就找不到,包子饺子鸡蛋总少几个,也没法天天对清楚,再就是蔬菜随手抓一把,就更难发现。看管厨房的老奶奶年纪大了,耳朵又不好使,白天坐着都犯困,时常累了就直接上床睡一会儿,所以金氏偷的特别顺手。在这次彻查之前,每次厨房丢东西,能推给猫狗都是府里猫狗干的。
后来不识字的老看管在心里把大米数量算来算去,总觉得对不上,就叫人递话,催秦夫人查账。秦夫人见老看管和厨房奶奶为月底没剩头的事吵过几回,看厨房的奶奶是伺候过浩荡三爷的人,和老看管又是两口子,三爷留老人家在府里养老,可老年人为点说不清楚的事动不动吵嘴也不好,于是秦夫人就突然袭击查账,好堵老看管的嘴。可拿着账本按数一点,发现米粮每月支出真有误差,和老看管预估的多支出三人量不谋而合,秦夫人立刻怀疑厨下有人中饱私囊,老看管也一旁背着手怒视一群“盗窃嫌疑人”,但是下人纷纷叫屈,秦夫人也怕寒了众人的心,就叫大家轮值几日逮“老鼠”。下人为证清白,个个打起二十四分精神,很快发现了,金氏是间天的过来偷,管够大柱子这个胖子和她的孩子每日三顿吃,只是众人嫌弃这家人,平日当差也都忙着,根本不会注意这么讨嫌的一家,只知道男的在外头天天逮着人吹,女的守在厨房天天等着菜吃,没想到会为他们一家偷厨房提供了方便。
后来长安外祖父秦大人出面摆平了这事,倪大柱和金氏都被发还原籍了。但发还原籍后的金氏天天咸菜稀饭,熬不到两个月就突然死了。
金氏一断气,倪大柱马上带着年幼的儿子跑到衙门里,把长安的爹娘告到官府,说三老爷见死不救,才导致金氏病死,他们一家之前住在浩荡老爷家,是亲戚,三老爷理该养他们的,要是不被发还原籍,金氏就不会死,张嘴就要长安的父母赔钱赔房赔地,说的数目都能在乡下做个大财主。
因为这事地方官府没法接,发还是顺天府的裁决,地方根本管不起,除非皇上开金口。
顺天府的发文里明说,“念其妻病弱,未免发还途中出现命亡,不执行理应杖责的盗窃罪,倪大柱坐享其成,同流合污,本是同罪,但主家宽宥,所以从轻发落”。条条句句都证据充分,这结果已是格外开恩,地方衙门收解时也拿到了盖印的文书,何况倪大柱一家又没卖身入府,三老爷又凭什么要给他们住,还要养他们呢,当然卖了身就是奴才,就是发卖也只凭三老爷了。
而且大柱子讲的确实满嘴胡说八道,施舍同情不能算罪,而且谁都没义务养活不相干的人,何况他们实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致穷的,知情的也没人向着他们一家,倪大柱把小孩说的再可怜也没用。
最后衙门毛了,就把倪大柱打一顿板子给轰走了。倪大柱很有决心,后面不辞辛苦的把能跑的各级官府都告了一个遍,可是越往上的官府问清缘故后就越愤怒,大柱子就被打的越狠。想来金氏好在是被秦大人给弄回老家后没的,要是真在三老爷家里有事的,可就不是赔钱能解决这么简单的了。
当初他们夫妻赖在浩荡三老爷家不走,不肯答应接受一套小宅子离开,金氏约是为了过不干活就能有好吃穿的日子,但大柱子却是为这迟早要来的一天在等机会,打算用金氏的命讹来一大笔富贵,只是没想到最后秦大人会出手。
倪大柱告浩荡三爷的事,浩荡知道,地方官府乐的卖人情给李浩荡大人,如果不是看小孩可怜,就差要拿大柱子问刁民诬告上官之罪了。
长安正和妻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突然家里的小厮冬瓜急慌慌一身狼狈的跑来报告,说府里进强盗了。小夫妻俩毫无思想准备,情急之下,唱晚肚子开始微微发疼。长安关心妻子,又急着家里的爹娘,慌忙喊轿子过来接妻子和妹妹往回赶。雅俗什么也不懂,看哥哥抱起嫂子就往轿子边去,连忙在后面边扶边跟着一起,八个随行的嬷嬷丫鬟紧忙跟上,生怕雅俗小姐有闪失。
等到了府里,一切都摆平了,事发当时约有二三十个强盗,个个带着明晃晃的砍刀,他们撬开一处旧角门进入府里,封口了轮值的几个看管,还熟门熟路的直奔主居嘉乐堂,幸亏当时三老爷和大儿子长平夫妇都在秦夫人房里说笑,因为秦夫人说最近心里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当强盗突然进来,三爷父子俩立刻搬起椅凳家什反抗,外院家丁闻声立刻带着防械器具一起冲过来,大媳妇怀若也不是吃素的,端起炕上的桌几就打,秦夫人吓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幸亏媳妇护着才没事。
强盗好像多只是为了图财绑架,极个别有伤命之势,见这家人反抗这么激烈,后面人也越来越多,就准备要逃。
京城治安何其稳固,门房跑去街道一喊,五城兵马司的大部队立刻赶到了,进来的强盗一个都没跑掉,统统抓了起来,打斗中好些个家丁受了伤,幸好三老爷父子妻儿都平安无事。
当人一进来时,三老爷就怀疑是熟人作案,没想到抓到一看,还真是熟人——倪大柱。
未知金氏真实结局,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