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国辅运的几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里,当属成国公最显,英国公最尊,定国公最贵。成国公府胜在家风优良,世代人才辈出,稳居所有大家族首位,无愧第一。英国公为最高世袭公爵,国公之首,地位超然。定国公府作为世袭军事贵族,历代深耕军中,大权在握,深受朝廷信重。
目前罗国公位居武官正一品中军左都督,总理三大营营政。北方军区主力集中在京师京营,分为五军(营阵)、三千(三千骑兵巡哨)、神机(火器)三大营,各设提督统领,上设一武臣总理。四年前大明对瓦剌之战,罗国公有全局指挥之大功,获加正一品左柱国衔,实权在握,地位超然。比之大隐于朝成国公浩瀚,地位略胜一筹,若不论子孙繁盛这点,两国公难分伯仲。
定国公有胞弟罗宗泰一人,目前任职都察院正二品左都御史。发妻嘉泽郡主朱氏乃懿王嫡长女,夫妻二人也只一子。世子嵘耀与萧侯爷之子兆辉同庚,比兆辉虚大两个月。嵘耀十三岁时也曾随大军出战瓦剌,比之兆辉勇武相当,不过性格却儒雅内敛三分,不似兆辉潇洒飞扬。瓦剌大战胜利班师后,嵘耀便在家中闭门苦读,眼下已经过了院试,只等明年秋闱大显身手。
罗李两国公府素有往来,嵘耀年幼的时候,浩瀚夫妇都见过,后来多年不见嵘耀露面,印象慢慢淡了。罗宗晨周全谨慎,罗国公府门第又高,虽说很多人好奇罗世子而今如何,但都不好贸然说见他一见。
多年未见,如今再看到嵘耀,浩瀚夫妇俩都不觉感叹,罗宗晨当年就是名噪一时的俊郎君,嵘耀比之其父年轻时更胜一筹,如今见这孩子年少轻轻,高大俊美,五官长得甚是鲜明浓重,气质颇有两分儒雅,与其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当中,也只有兆辉可与之一较伯仲。
长春长青都熟悉战场上的嵘耀,却直到后来才知他原来是定国公世子,当年在战场上,小兄弟勇武善战与兆辉难分伯仲,只是不如兆辉以小将身份出战,所以功绩减一等,但若以将领身份出战,必成敌军攻击的主要目标,从这一点来看,嵘耀确实逊于兆辉。
每年过大节日浩瀚和家人都在家,这次连长青一家也难得回京,嵘耀便顺利的把成国公一家都认识了一遍,也如愿以偿见到了和家人在一起过节的雅俗,并在长辈的示意下相互见了礼。
虽然嵘耀心心念念,早有准备,当真见到这小妹儿,登时乱了方寸,皓如明珠的面容上嵌着一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叫人瞬间被这雪山深海般的面目摄走心魄,半天回不过神,忽然耳边听到父亲声音,嵘耀方才回过神,给妹妹问好。
浩瀚夫妇这下子算是看明白了,这父子八成有为了自家丫头来的意思,大节日贵客临门,便依礼好好接待了这父子。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大节日,这次罗国公突然带儿子前来访友,出手也甚是豪阔,给成国公一家都备了厚礼,儿媳幼孙,包括在外赴任的长青小家,皆不曾遗漏,特别有十二匹妆花云锦,一套全是绝顶花色,罗国公特地说了给小姑娘,还有一个极大的扁木方盒,表面镶满图案复杂的鎏金配件,整体乌油油,金灿灿,罗国公又道这是老王爷当年给郡主的陪嫁,郡主特地嘱咐让带给小姑娘的。
这父子俩很懂得把握时间分寸,用饭过后也不多耽搁,很快便告辞回家。
其实罗国公在雅俗很小的时候就有向成国公提亲的想法,但那时孩子年幼,不好提,也怕张夫人主意大,他媳妇虽是郡主,但是每次见到张夫人,都颇觉对方气场慑人。后来成国公子侄一代依旧如父辈那般仕途显赫,人丁兴旺,一代更比一代强,可自家是一根独苗,老二宗泰家里也就一男一女,虽说孩子都争气,但到底觉得在接班人这块儿比不了成国公,所以就越加有结亲的想法。
那年战后嵘耀随大军班师回京的那日,第一次见到前来迎接两位哥哥的雅俗,小丫头应该不足十岁,高的豆蔻年华一般,精致的玉雕的模样,叫嵘耀顿时一眼万年,深刻于心,时常念叨。
罗国公本想那时就过来为儿子说亲,可一来雅俗太小了,开不了口,二来也是怕说起学问有落差。浩瀚的子侄一代不少都有功名,雅俗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饱读诗书。嵘耀幼时立志出将入相,本就有搏个正牌功名的想法,所以战争胜利归来后便开始闭门苦读,想那成国公府规矩严,肯定没外人能见到雅俗,先等这孩儿长大些。所以定国公这几年一直暗暗留心浩瀚家的情况,没成想萧侯爷今春回朝述职不久,就带着儿子去了浩瀚家里,后来又得知那兆辉与三友交好,浩瀚又和萧侯爷深厚往来,定国公开始憋火了,就和儿子说了一嘴,哪知道嵘耀看起来温儒,一急起来简直比荒原烈火还激奋,书也不看了,天天和父母闹着也要拜访成国公。
定国公也怕突然跑去浩瀚府上,搞得没有名目,还不如萧侯爷干的漂亮,好不容易逮着中秋节这个机会,带上儿子立刻过去了。这一趟嵘耀表现哪里都很好,就是见到小姑娘跟丢了魂一样,半天回不过神,转身时还被椅子给绊了下。
客人走后,张夫人拿来郡主送给雅俗的礼盒看了看,礼物分量沉重,打开是一套灿烂耀眼的赤金红宝石首饰,分别有头饰、耳坠、项链、对镯、戒指一全套,件件大气精雅,整套镶嵌的红宝石有三十多颗,每颗都有围棋子大小,项链前面最大的一颗如象棋一般大,颗颗色泽均匀,鲜艳夺目,应是波斯贡品,项链工艺融合了西域中原两种风格,前坠珠宝花穗,图案繁复。两枚手镯上半盖分别为半掌大的凤凰和麒麟,各镶红宝石六颗,通体实心,精雕满刻,典雅无比。这细刻程度让两班精匠也得几个月,简直是无价之宝。
张夫人把那十二匹锦让人送去四象斋,给雅俗制衣,这套红宝首饰太珍贵,便替女儿收锁起来。还没松下神,外头就报萧侯爷一家来了。
萧侯爷带着老婆孩子从老泰山家吃了饭才回来,得知今天罗国公带着儿子去浩瀚府上吃饭,瞬间愣了,以前见过嵘耀,看长的像宗晨,就问是不是他儿子,宗晨死活不承认,原以为是他哪个侄子,后来嵘耀立了战功,真实身份爆出,二人还互侃了一顿,这罗宗晨也太狡猾了,干什么事都闷声不响,就连生个能耐儿子都藏着怕人知道。
兆辉本来偷看雅俗偷看的好好的,没想到嵘耀搞这么一手,其实最初也不知道嵘耀是定国公儿子,上战场时还问过他,他只说其家境一般般,被迫从军,后来老底被掀了,又说是不想依仗背景才隐瞒的,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还黑自己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兆辉立马要求父亲即刻带他去雅俗家里拜见一下。
本来萧侯爷也想中秋节去看看成国公,厚礼都备好了,可前后被事一耽误,加之中秋是大团圆节,浩瀚低调谨慎,说了阖家团圆时不接待客人,也不打扰别家团聚,据说二公子长青一家也回来过节了,所以萧侯爷到最后就想还是不打扰浩瀚一家难得的团聚,趁机跑去老泰山家了,哪料定国公突然来这么一手,好好一个中秋节叫人家过的不爽。
虽说马上赶去成国公府也行,可这都下午了,访客需得是上午,下午去什么名堂也不是,也罢,中秋是赏月节,下午就下午,权当这是寻常访友。
萧侯爷便带上备好尚未送出的厚礼,足足拉了一大车,这次不止带着儿子,还把妻子孟夫人也带上,顺便一起拜见一下张夫人。
本来定国公一来,浩瀚一家心里都在打鼓,不想都下午了,萧侯爷一家又都来了,这下不光浩瀚夫妻俩,三对儿子儿媳都瞬间全明白了。
三友急急忙忙先过去迎兆辉,长春和长青也都紧随过去问候,请萧侯爷坐下来用茶,张夫人也迎出去接孟夫人。
国公府的当家大姑娘,对外位同长男,众人丝毫不难想象孟夫人是何等的绝代风华,绝美风流,今日一见比想象更胜。
张夫人与孟夫人在闺中时都是举世闻名的美人,二人幼时因父辈关系见过几次,不过张夫人比孟夫人大好几岁,彼此就没结交为朋友,成家以后因夫家离得远,二人也没有往来,如今时隔多年再相见,却一点来不及准备。
二位夫人彼此一眼认出对方,孟夫人先开口唤姐姐,张夫人也唤孟妹妹。浩瀚虽和萧侯爷什么关于儿女事的话都没说,但两人前不久都准备深厚交往了,可定国公今日突然前来打擂台,这下所有人都是条件反射的去迎接萧侯爷。
萧侯爷今日来的还颇是平常一般,开口不到两句,就道歉说今天去了老泰山家,才一回就过来了,原本是不想国公爷麻烦,但不来一趟不踏实,就差没说被定国公搞的不踏实。
张夫人和孟夫人还没说多少呢,这家又要告辞,而且萧侯爷和孟夫人似乎商量好了一般,萧侯爷这边一说完,孟夫人也起身对张夫人道别。浩瀚夫妻包括几个儿子,连忙留晚饭都不行。萧侯爷夫妻同心,都说访客诚心诚意,不在虚礼,中秋节是团圆节,彼此心意到了。浩瀚父子一大家,集体送萧侯爷一家走的好远。
兆辉今日来的目的太明显了,三友把兆辉拉在一旁,却没什么话可说,觉得兆辉这时候来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兆辉虽然知道男女大防,和雅俗见面也就道一声平安,可之后就是忍不住一直偷偷看着雅俗,三友也不想挡着,父母都明白。
萧侯爷夫妻准备走,可是兆辉不想走,是孟夫人把儿子给拉着要走兆辉才反应过来,一路上兆辉不好回头,出了大门时忍不住借机转头看一下,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了,萧侯爷一把将儿子扶住。
浩瀚一家看到今日这一前一后的两幕,倒是丝毫谈不上高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这俩孩子都是好儿郎,可最后必有一伤啊!好好的中秋节过的叫人心里不安。
早前远在南方的靖宇收到父母书信,命尽快回京过中秋,顺便商议亲事,信里另有别的许多嘱咐,靖宇依父母之意,连忙快马轻车回京。
柴侯爷夫妇都是爱儿如命的性子。楚夫人整日围着儿子,时刻给予靖宇如婴儿一般精心细致的富足生活,向靖宇灌输娶妻要门当户对,以及详细的男女大防细则,对一切靠近她儿子的女孩子都严防死守。柴侯爷是个十足的严父,平时说一不二,他所决定的只要求靖宇无条件服从。
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环境下,靖宇深深接受了父母的价值观,对任何女孩的人品都保持高度警惕,平常寻隙揪大姑娘辫子,偷袭揪小姑娘耳朵,深以控制人为乐。
这家一心想挑个对侯府最有利的儿媳,今年李二荣升六部第一尚书,执掌百官升免大权,便都认定了雅量,又看这半年与李家往来的权贵甚多,不少人家都有多才少年,担心被抢了先,便欲趁中秋把靖宇带到二爷家问候佳节安康,顺带议亲。
二爷前几年看靖宇还可以,怎么现在模样怎么偏来怎么长,依二爷的审美瞧,这还不及儿子屋里那个秀气的小书童好看,不过柴侯爷也就这样,又怎能指望他出多好的儿子,更没法忽视的是,靖宇这孩子表情管理不到位,不知是相由心生,还是故作轻狂,一时收不回来,反正二爷打心里谈不上有一分喜欢这孩子。其实对二爷这等好色之徒而言,什么才华品性都可能是装出来,他自己就很擅长装这一套,唯独样貌假不了,所以即便柴家真合他心意,以靖宇之才貌,他也不舍得委屈了漂亮的小女儿。
所以柴侯爷刚提起联姻话头,二爷一听出意思,便直接拦道:“小女年幼,先不打算。”
兆辉离了国公府,心里恋恋不舍,思及二叔以前训过他,雅俗又听二叔的话,担心在这块儿输给嵘耀,所以又要去看看二叔。萧侯爷带妻儿回府后,又命管家立刻备礼,二叔家可不能轻慢,也是一大车厚礼。想到再去三叔家也来不及,于是让管家给三叔家也备一份节礼。三叔脾气大,一般不收礼,但是过中秋节可以送点吃的,又是一车山珍海味加一盒月饼送去了。
萧侯爷这回去二爷家只有父子一同。兆辉见到二叔时,柴侯爷父子还没走。
此时楚夫人也在后堂和贾夫人聊天,顺便看看雅量最近女红学的如何,瞧绣的有些章法,还算满意,如若不佳,肯定要督促多用功。如今二爷府实力上涨明显,楚夫人担心雅量仗着父兄生出骄傲之心,将来到自己家不好管,便要趁早约束规矩,潜移默化给调教好了。
看着这番做作的场景,尴尬的问答,贾夫人自然知道雅量现在表现乖顺,等人走了,铁定要使性子,生一晚闷气,女儿十分厌恶柴家人,尤其厌恶楚夫人,那次楚夫人说雅量戴的琥珀是他们柴家的东西后,雅量就再不想听关于这家的任何消息,加上长远整日说楚氏不好一套一套,让贾夫人对柴家也彻底没了好感。只是楚夫人每次都是满口如何喜欢雅量,说来说去怎么都要看看雅量,赶上今天节庆雅量在家,贾夫人在不拉下脸的情况下也实在推不出去。
外堂里,萧侯爷和柴侯爷算是熟人,今天意外见面,交流热情,不过二爷看得出来二位侯爷并不真熟,兆辉和靖宇见礼都只是应个形式。
二爷见萧侯爷父子这时候来很意外,还当他们在大哥家吃了午饭,想不到他父子还不忘自己这个二叔,忙热情招待,准备留晚饭。
萧侯爷见到二爷也是那番话,不该叨扰李尚书一家节日团聚。
二爷失笑问:“侯爷父子今日,也没打扰我大哥一家团聚?”
萧侯爷光明磊落道:“我和兆辉用过午饭才去了浩瀚兄府上,刚一离开就过来看看李尚书你。”
二爷笑着说:“下午时间不急,何必这么赶,侯爷请用茶。”
闲话时,二爷与兆辉问东问西,一通详细交流。兆辉自小胆大不拘,与长辈说话一向顺畅明白,或许就是天生自信的好处,即便毫不相识的人,即使不看长相,也会对兆辉从容干净的谈吐印象深刻,并十分容易喜欢上他。
两盏茶一说,更加形成鲜明对比,先不说外形了,就拿言语这块儿,兆辉一片自信纯然,靖宇总喜欢故作姿态,即便二爷主动问他,还有兆辉的良好示范在前,这孩子也是词不达意,意有所指。
兆辉比靖宇大一岁,论气质气场比靖宇胜过千百倍,到底身经百战,少年将军,二人坐在一起,简直天壤之别,对比之下,靖宇越发显得荒疏猥琐。
柴侯爷见他的儿子对比萧侯爷儿子实在差太多,就像人家小厮似的,凭看子敬父,也对萧侯爷更加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