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间》起落

龙辰和莲儿六十大寿这天,家里摆酒设宴,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好不热闹,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唱起了祝福的歌。

日子逐渐变得清朗,同年九月,梦梦参军了,那时候正掀起一阵大学生士兵入伍的热潮,梦梦离开的前一周,龙辰和莲儿就在梦梦大学附近找了家宾馆住了一周,前几天,梦梦便和闺蜜好友一起吃了饭,做了简单的告别,后几天,办好了各种手续,剪短了头发。期间,龙辰和莲儿一直陪在梦梦身边,龙辰教梦梦打背包、系腰带,看着眼前的梦梦,龙辰欣慰的笑了。

离开的时候,龙辰和莲儿把梦梦送到了军分区,梦梦上了一辆小巴车,看着满车的同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梦梦转身和龙辰、莲儿道别:“爷爷,奶奶,再见,你们回去坐车注意安全,我走了。”车开始往前开,梦梦看着龙辰和莲儿越来越小的身影,顷刻间,心里被巨大和孤独感和失落填满,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再回头看一眼龙辰和莲儿,已渐渐模糊成了一个黑点儿。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吃得了部队那样的苦……”莲儿边擦眼泪边说,“年轻人嘛,去部队锻炼下总归是好的,我相信梦梦可以的。”龙辰笑中带泪,说完转身擦了擦眼泪,龙辰深知梦梦以后的路将充满艰辛,但是他也知道,人生需要这样的磨练,才会获得真正的成长。

新兵连的梦梦拍了第一张军装照,龙辰让她寄一张给家里,他说他想看看梦梦穿上军装的样子,收到照片的第一时间,龙辰便去照相馆把梦梦的一寸军装照片放大成了七寸的照片,房间里放一张,随身携带一张。那些日子,龙辰逢人就拿出照片说:“这是我孙女儿,是个女兵。”莲儿看见龙辰那开心中透着自豪的神情,心里也乐开了花。

不久后,地方电视台有人来到龙湾村采访龙辰和莲儿,“向师傅、龙伯你们好,我们是慕名而来,想采访一下你们,因为外界对你们的传言不一,所有我们想了解下你们真实的故事,你们愿意说说吗?”“我们不接受采访,不好意思。”龙辰礼貌的笑着答道,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采访,龙辰很是不自在。后来收到电视台寄来的一沓照片,还有一封道歉信,信上说,对于上次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拍了照片表示抱歉,龙辰看着寄来的照片,镜头里记录下了那天自己和莲儿聊天的各种瞬间的合照,笑着的、严肃的、坐着的、站着的、用手撑着脸的,等等……莲儿看完后发现,这些照片应该是少有的和龙辰同框的照片,于是她好生收藏了起来。

当天下午,龙辰接到一个电话,“二哥去世了……”是二嫂打来的,龙辰挂完电话,不知该如何向莲儿开口,因为这个消息对于莲儿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龙辰迟疑了,愣了半天神,终于开口了:“莲儿,我和你说件事,你别太伤心。”莲儿有不好的预感,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问:“什么事?”“二哥走了。”龙辰缓缓的说出这句话发现莲儿竟然没有哭。“你可以哭出来,不用憋在心里。”话音刚落,莲儿的眼泪就决堤了,她不记得是怎样到二哥家的,只记得耳边响起了同样的哀乐,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哭声,屋里有很多白色的布,记忆里二哥的笑脸已化成了那一张黑白照片……

一周后,龙辰决定带莲儿去旅游,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BJ,他记得莲儿说过,她想去BJ天安门看看,去万里长城上走一走,于是订好酒店和机票就出发了。

那是龙辰和莲儿第一次坐飞机,“真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飞到天上来了,原来真的有云海,真是太好看了!”下了飞机,来到天安门广场,看着广场上人潮涌动,远处的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莲儿不禁感叹:“原来这就是天安门啊,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么多次,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站在天安门广场,龙辰让路人给自己和莲儿拍了几张合照。

接着来到了八达岭长城,爬了一小段儿,龙辰和莲儿都开始气喘吁吁,他们停下来看向辽阔的远方,“有生之年能来看一看祖国的这大好河山,也心满意足了。”莲儿释然一笑,“是啊,出来走走,心情真是大不一样,以后每年我都带你去一个新的地方好不好?过了六十岁,也是该好好享受下生活了。”龙辰说得很认真,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日子一晃几年过去,梦梦也退伍回来了,龙辰托老友给梦梦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因为在省外,每次回来总是几经周折,后来梦梦辞职去了广州,工作几个月后,梦梦听小群说龙辰身体不太好,工作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国庆节放假的第一天就立马赶回了家。

看见龙辰的第一眼,梦梦就哭了,她发现龙辰的身体比之前更瘦了,“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这么严重?”“之前怕影响你工作,就没告诉你,你爷爷一个多月前就病了。”小群说。这时梦瑶也回来了,“爷爷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姐姐你别太担心了。”“我想喝水,你们谁去给我倒杯水啊。”坐在床上的龙辰故作轻松的笑着说,看得出此刻的他很疲惫,“好的,水马上来!”梦梦和梦瑶一起转身去了厨房,一旁的莲儿也起身跟着一起去了。

一到厨房,梦瑶就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莲儿和梦梦也哭得更厉害了,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努力平复好情绪后,梦梦倒了一杯茶给龙辰端了过去,“爷爷,要吃什么水果吗?我帮你削。”“不想吃,你帮我把桌子上的药拿过来吧,我还没吃药的。”龙辰越是装作若无其事,梦梦心里越是心疼,她强忍着泪水,看着龙辰吃完药,又陪在龙辰的身边坐了很久,“我要睡觉了,坐久了有点累。”梦梦帮龙辰盖好被子,等龙辰睡下,梦梦就出了房间。

那七天,梦瑶给龙辰喂饭,梦梦帮龙辰洗脸,每天寸步不离的照顾龙辰。临走那天,龙辰说想出去晒晒太阳,学武和小群一起把龙辰扶上了睡椅,梦梦和梦瑶看着龙辰,都不舍得离开,“你们俩放心去上班吧,我和你爸还有奶奶在家会照顾好爷爷的,你们放心。”小群上前拍了拍梦梦和梦瑶的肩膀说道。“那爷爷你好好的,等我们下次再回家来看你,你在家等着我们回来。”梦梦和梦瑶走到睡椅边握住龙辰的手说,看见梦梦和梦瑶转身要走,龙辰想起身去送送她们,他双手用力的撑在睡椅的扶手上试着起身,但发现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撑不起来,梦梦看着龙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眼泪夺眶而出,“爷爷,你不用起身了,你好好养好身体,我会很快再回来看你的。”龙辰只是微微的点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梦梦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再看一眼龙辰,龙辰也看着她,那眼神……先是不舍、难过、然后是无奈,最后变得平静淡然,她感觉:爷爷好像是在和自己告别……那短短的几秒,那个眼神,深深的刻在了梦梦心里,心生生作痛。

这天,龙辰叫来了学武和小群,“你们去把我房间抽屉里的存折拿来,我给你们说一些事。”小群听完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她不敢问,也不敢往下想,“爸,现在拿什么存折,就放在那里,没事的。”“去!”龙辰的语气很坚决,小群只好照做。龙辰交待完一些事,又让小群把莲儿叫进房间,并关上门。学武和小群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莲儿出来后,哭得近乎绝望。

晚上吃完饭,龙辰望着窗外出神,像是等待着什么,又看看莲儿,再看看学武和小群,那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很久很久……夜晚风很轻,龙辰渐渐的睡去,学武和小群也在一旁临时搭的小床上睡去。窗外听不见虫鸣,星星不见了踪影,没有一丝光亮,这一夜,格外的寂静与漆黑……

第二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学武和小群像平常一样一起把龙辰扶着坐了起来,“爸,我去给你打水来洗脸”小群出门前看了一眼龙辰,他依然是望着窗外……学武把小床收拾好就出门去了,小群端来一盆水,见龙辰闭着双眼靠在枕头上,“爸,来洗脸了。”龙辰没有一丝反应,小群又叫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爸!……”小群嚎啕大哭。

龙辰就这样安静的永远睡了过去……享年七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