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卧底

当被刺耳的警笛声惊醒的时候，周瑀宏觉得自己才刚刚睡着。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恼火地瞥了一眼宾馆床头透漏出绿色荧光的时钟——才凌晨4点。

警笛长鸣，尖锐入耳，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周瑀宏做了两个深呼吸，压抑住满腔怒气翻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随手打开了台灯，找到临睡前随意踢开的拖鞋，一路走向小卫生间。顺路习惯性地指纹轻触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解锁屏幕。不一会听到先后两个“嘀嘀”的声音，正在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的周瑀宏不由得眉头一皱。

“网断了？手机也没有信号？”

重新回到房间的周瑀宏迅检查：无线网络还在，但网关被断开了，时间是十分钟前，依稀正是警笛响起的时候。

周瑀宏扯开厚厚的窗帘，打开窗户，不顾冷冽的寒风钻进来，在11楼的窗户侧身斜着看到楼下停了一溜十几辆警车，警灯闪烁，有两个警察正在靠着车身闲聊着什么，突然都抬起头来朝上看去。

周瑀宏下意识地关窗户，拉窗帘，一个箭步坐回电脑面前，双手迅速地放在了键盘上，一个早就编辑好的批处理命令不由自主地敲了出来，但最后的回车键却迟迟没有按下。犹豫了几秒钟，他默默撤回了命令。他高高抬起双手，停顿片刻，飞快合上电脑，关掉手机，转身把电视机打开，这才缓缓地退回到床头，裹上被子，抱起双腿，大口大口地嚼其摆在枕头边上的可可脂含量90%的黑巧克力。大脑中疯狂运转，此刻，警笛声似乎小了很多，远远没有先前那么刺耳了。

两分钟后，就有门铃声响起，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门被刷卡推开，周瑀宏没做出任何反应，数名手持武器的武警已经冲了进来，神色警惕，为首的那位扫了两眼一脸茫然的周瑀宏，又环顾房间的四周，在看到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停顿了片刻，这才敬了个礼，威严地说道：“警方收到可靠线报，宾馆里有武装毒贩，现在正在一一排查。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请不要离开所在房间，请让房门保持打开的状态，很快会有警察跟您进行简单的咨询和信息核对，我们会尽快清理这个楼层的。”

周瑀宏张了张嘴，却还是没问出什么话来。

说罢，几个武警鱼贯退了出去，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门似乎反锁住了，响起来暴力撞门的巨大声响。

植入耳部的呼叫器突然响了起来，周瑀宏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寒鸦急不可待地乱嚷嚷起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天，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不是全波段电磁干扰了吗？我们这个频道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建筑师惊讶问道。

“怎么可能全波段干扰！”寒鸦不屑地回答道，得意洋洋地说道，“难道他们自己不用警用频道了？”

“你破解了警用频道？”

寒鸦沉默了片刻，不情不愿地说道：“额，破解是白袍巫师干的，我只是在他的基础上偷建了一个加密频道。”

“好了，”是白袍巫师沉稳的声音，“我刚才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数据库，看来他们是冲着这个地下黑客大会来的，但对我们并不知情。”

“该死！”建筑师骂了一句，“我查了下宾馆值班经理的手机，他完全不知情，也很慌张，看来拉皮条的生意要曝光了。”

“沙悟净，你在干什么？”寒鸦问道。

“我？”周瑀宏看着自己手中的瓷杯和茶叶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房间的空调开得太热了，有些口渴，我正在烧水，准备泡茶喝。”

频道内顿时出现了迷之沉默。

白袍巫师咳咳两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第一轮审讯即将开始，我们的策略是什么？”

“根据公司原则，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首先保证自身的安全，其次保障所使用黑客代号的安全，最后才是任务的完成。”建筑师迟疑道，“也许现在已经到了威胁人身安全的时候……”

“你个胆小鬼！”寒鸦脱口而出道，“这就害怕了？信不信只要这么做，保证你第一个出局？再说了，就算出现最坏的情况，也是落到警察叔叔手里，还能坏到哪里去？”

“但是——”建筑师欲言又止。

“别紧张，寒鸦说得多，最坏的情况下，我们的人身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没必要因为太害怕主动暴露了身份，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白袍巫师温和地说道，“刚才又发现一个信息，来咨询我们的警察是网警部门的，我试着入侵了一下，但他们的设备很高端，防范意识也很强，短时间内破解不了。”

“也就是说不知道他们掌握了我们多少信息。”周瑀宏边想边说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大家都没有接受过警察盘查的训练，而任何的慌乱情绪都会使我们更加受到怀疑。”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实话罗？两个胆小鬼！”寒鸦不屑地说道，“你要退出竞争，我很欢迎，反正我是准备混过去并且完成任务的。”

“寒鸦，别这么讲，沙悟净说的也没错，”白袍巫师说道，“情绪管理是一门科学，我们没有训练过，微表情的控制上就会有破绽，很难逃过网警的眼睛。”

“就算是网警，也无法在我们的电脑里找到任何破绽。”寒鸦高声辩解道，“来之前，我们都做过背景梳理，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除非我们自我暴露，否则无论谁来查，至少在今晚，也无法把我们的真正身份揪出来，我们为什么要心虚？”

“是的。”建筑师不得不承认。

“嗯。”周瑀宏也点点头。

“而且，大家都在网络上长期过扮演不同的身份，现在无非是在现实中演绎一次罢了，”白袍巫师和和气气地说道，“网警的目标是组织者、骨干、严重犯罪倾向者，而我们绝不是这种类型，大家加油吧！我们能扛过来的。”

“就算你扛不住，也别把其他人连累进去，这点应该懂吧。”寒鸦冷言冷语道。

白袍巫师突然紧张地插嘴道：“网警已经在扫描警用频道的网络了，这个频道必须马上进入静默状态。”

“好的。”寒鸦马上忙碌起来。

“大家保重。”建筑师最后说道。

“嘀嘀”两声，频道也断线了。周瑀宏耸耸肩，抿了一口滚烫的茶，顿时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一柄短刀、一个圆盾，加上国徽，一起构成了网络警察的特殊标志，刀盾的创意据说灵感来自考古发现的盛唐士兵标准装备。面对着两位年轻而稚气未脱的网络警察，周瑀宏的目光好奇地打量他们的臂章。

调整好数字录像机的角度，网警拨开开关，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你的姓名是？”

周瑀宏长长吸了一口气，将那段早已经背诵得混瓜烂熟的话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我来自与公安部合作的第三方网络安全公司，现在正在执行经过公安部授权的卧底任务，我的代码是CX22051739446，根据公安部颁发的第1002A号令，《特殊事件管理规定》第二十七条，在获悉卧底代码后，所有警务人员必须第一时间与公安部特殊事务科取得联系，确认身份。”

两位网警都傻眼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排查还没开始，就逮住一个自己人。这卧底也很奇葩，别说见到，从来也没听说过，还什么都没问到，就全部招了。如果不是录像机的灯在闪烁，他们都要忍不住问，你是有多不愿意隐瞒自己的卧底身份啊？

见到两位网警没有任何反应，周瑀宏只好板着面孔重复了一遍：“我来自与公安部合作的第三方网络安全公司……”

网警无可奈何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

很快，网警收到了特殊事务科传过来的DNA记录，用随身携带的鉴定仪做起了比对分析，在等待过程中，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做声，宾馆房间内笼罩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终于，鉴定结束的嘟嘟提醒声让大家脱离了困境。网警又打了电话过去，频频点头。挂了之后，对周瑀宏说道：“DNA验证符合，卧底身份得到确认。你们的卧底工作属于F级，根据规定，任何形式的曝光则意味着取消全部任务，所以你们四个人的卧底任务就此终止，我们将悄悄把你们送出宾馆，并安排警察严密保护你们安全返回。”

“我还需要用我的渠道确认这个信息。”周瑀宏扬起了自己的手机。

“当然。”网警连忙将周瑀宏的手机号加入了专网白名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