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质问

“是谁？是哪个白痴暴露的？把我们大家都连累了！”在回去的飞机上，当外人没在的时候，忍了很久的寒鸦彻底爆发了，他一头金色的头发甩起，叫嚣间勒起袖子，露出龙的文身，便如黑社会打手一般，“我都差不多要把那个毛头小伙子的警察给糊弄过去了，结果还是被一锅端！”

寒鸦瞪着双眼，望向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建筑师，胖乎乎如同宅男一般的建筑师面红耳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其实，我，我也差不多混过去了。”

“我都已经抗过去了。”身穿西装的白袍巫师苦笑道，“两位网警都走了好不好？”

“你呢？”寒鸦恶狠狠地看着周瑀宏。

“我什么都没做。”周瑀宏摊开双手，很坦然地说道，“我的掩护身份是商务经理，属于最不可能是黑客的类型，网警根本没问几句就走了。”

“也不是你！你们都不承认？那我们为什么会被遣返？”寒鸦怒气冲冲说道，“难道是我吗？”

三双目光都聚焦到了寒鸦脸上。

“你们怀疑是我？”寒鸦彻底毛了，“我可以发誓，绝对不是我暴露的。”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白袍巫师轻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任务还没开始就结束，卧底身份全部暴露，作为试用期员工，我们没有为公司创造任何价值，反而暴露了四个价值上百万的黑客马甲，这应该是史上最失败的一次招聘了吧？”

“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建筑师垂头丧气地补充道。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寒鸦悲情地叫了起来。

“希望回去后能让我们知道真相，至少让我们知道是怎么死的。”周瑀宏沉重地说道，心里却紧张极了，祈祷着公司千万不要把事实说出来。

“你们都没有通过白帽测试，从即刻起，你们各自回归光影公司的原所在部门。”部门主管面无表情地对沙悟净、白袍巫师、建筑师和寒鸦说道。

“我理解您的决定，我们的表现实在乏善可陈，”寒鸦缓缓点头道，“不过，能告诉我们失败在哪里吗？”

“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寒鸦脱口而出，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应聘者，在光影工作半年用技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才获得白帽的挑战机会，几十天一路上过关斩将走到了现在，只有这最后一战，我们输得莫名其妙，也很不甘心。如果我们做错了，至少让我们心服口服吧！”

“你们都是这个想法吗？”部门主管面带微笑，一一扫过四人的眼睛，大家都很坦然，只有周瑀宏不由自主地回避了一下。

“如果还有不希望知道答案的人，大概就是那个因为自己失败而把大家拖下水的人了吧。”寒鸦冷冷道。

“看来你们还真不知道原因啊。”主管长笑了起来。

“请赐教。”白袍巫师似乎想到了什么，铁青着脸问道。

“你们太过自信了”主管摇摇头道，“当警笛声响起的时候，你们第一时间做的是什么？入侵警用频道、入侵手机，在警用频道建立自己的频道，而不是更深地把自己隐藏起来。你们参加的是地下黑客大会，警察分明是冲着你们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技术实力？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难道这是网警故意设下的局？”寒鸦脸色煞白，他的确疏忽了这点。

“这不是网警的局，而是公司的局。你们试图破解、联系的任何动作，就像在黑暗中点亮了光一样，彻底暴露了自己。简单地说，就是别人挖了个坑，你们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主管一脸惋惜地说道，“其实你们的技术很强，那么短的时间内破解警用频道，那么短时间内建立了超级加密频道，在实力上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个白帽。但往往这种微妙时候，比的是耐心，是判断，作为一个白帽，你们不仅仅要知道怎么出手，还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手，很多时候，出手不如不出手。”

白袍巫师和寒鸦的脸嗖地一下红了，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才是暴露了大家的罪魁祸首，而在此之前他们一直都在怀疑别人。

“对不起了，兄弟们。”寒鸦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起来。

“是我的错，”白袍巫师的声音也沙哑了，“我一心想着炫耀自己……”

“没关系，我不也想炫耀自己吗？结果还没那本事。”建筑师憨憨地笑了起来。

“只有我什么都没做，就烧了水泡了壶茶，”周瑀宏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是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反射弧比较长，打算先解决口渴问题的。”

周瑀宏的话顿时引起了哄笑，也改变了离职会谈的凝重气氛，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不过是一次争取岗位失败，算不得什么大事。唯有光影公司的部门主管似笑非笑地看了周瑀宏两眼。

接下来就是收拾行李，各自返回原来的岗位，周瑀宏却又被叫了过去。

“不是白帽竞聘失败了吗？怎么又单独把我给拎了下来？”周瑀宏委屈地问道，“我刚订了个无法退款的团购的限时特价牛排呢，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CTO（首席技术官）想要见见你。”主管说道。

“CTO？是哪位啊？”周瑀宏摸不着头脑。

“CTO是光影的创建者，我至于他为什么问你，我也不清楚。”主管也有些迷惑，以他的职位，距离CTO还有十万八千里，他也无法理解，“不过你现在需要去赶飞机了。”

带着不能吃到特价牛排还无法退款的遗憾，周瑀宏身不由己地踏上了长途旅行之路，通过搜索发现，有关光影公司CTO的资料少得可怜，显然CTO运用了自己的影响力有效地隐瞒了自己身份。但这位活着的传奇透漏出些微资料也让人高山仰止，年轻时因为黑入五角大楼数据库而被捕入狱判无期徒刑，用自己的技术与FBI交换达成减刑，释放后写了一本书，被黑客界认为是黑客圣经，从此走上了独立创业的道路，一直深刻影响着互联网安全的发展，是光影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足足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周瑀宏孤身到来了美国纽约曼哈顿，光影公司美国分部那栋超过600米的巨大建筑物早已经成为了纽约的新地标，经过十次各种严密的安检，周瑀宏被一路引到了顶层，精通数国语言、身材如同超模一般的助理小姐有些不解、却仍带着职业的微笑告诉他，CTO特地提前结束了和CEO的电视会议，推后了每天都是以分钟来安排的紧密日程，并为这次会面留出了无限制的时间。

数百平方米的办公室有着一个巨大的穹顶，可以眺望整个纽约的景色，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个目眩神摇的地方。被业界公认为掌握了最多网络秘密的光影公司CTO，他的办公室竟然简单到了极致。一桌一椅一坐垫而已。

白人老头端坐在椅子上，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衣着考究，非常精致，在周瑀宏的印象里，是一位很讲究生活品味的英国绅士。

眼前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竟然是CTO，光影公司是全球最大的网络安全公司之一。在这里能担任首席技术官的，已经不是厉害可以形容了。或许蜘蛛凭借其天赋能够在黑客界排名前十，但真正的网络高手，不仅仅是破解，而是把握网络的核心、创建网络的原理、阐发网络的哲学、制造网络的规则、指导网络的设计，说到底就是网络创世神一般的存在，在逼格上，光影公司CTO和蜘蛛就相当于如来佛祖和孙猴子的地位。

“在光影公司三十多年的白帽竞选考试中，你是唯一一个第一时间就承认自己卧底身份的人，所以你第一个被排除。”老人优雅地摇晃着玻璃高脚杯中的红酒，目光游离，声音不紧不慢，富有磁性，但声调时大时小，让人捉摸不透，“但我非常好奇，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周瑀宏的眼珠骨碌转了两圈，还是决定说出了实话：“因为我怕死。”

“是吗？”老人脸上露出了值得玩味的笑容，“据我所知，你已经猜到这次的警察临检是测试，在这四人当中，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尝试出手的。也就是说，你本来已经通过了测试的。”

“啊，”周瑀宏脸颊发烫，有些尴尬了，“我想过要出手的，后来有些怀疑。”

“你也猜到了自己的暴露会让同伴们也暴露吧。”

“是的。”周瑀宏低声说道。

老人眉头微皱，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放下酒杯，缓缓站起来正面对着周瑀宏，一米九的身高、近两百斤的体重，宛如一座小山一般压了过来，让周瑀宏几乎喘不过气来。

“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前途，不顾公司和同伴的利益，还义无反顾地栽进来？”老人双手撑住桌子，他扬起眉毛、眯起眼睛，陡然提高的质问声调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在周瑀宏眼中，这个慈祥的老头突然变成了可怕的杀手，不由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