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横渡太平洋

11月7日18时30分,“卡尔纳迪克号”离开香港,向日本迅速前进,这条船载满了货物和旅客,但后舱却空着两间房舱,那是福柯先生在开船之前预定。

第二天早上,在前甲板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旅客:他眼神似痴若呆,走路东倒西歪,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这位旅客从二等舱的出口爬上来,就东倒西歪地在一根备用桅杆上坐了下来。这位旅客不是别人,正是万事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当时,警探斐黎斯把喝得烂醉如泥的万事通抛在烟馆。三个小时后,在噩梦中还一心想着赶上船的万事通,挣扎着醒过来,一想到任务没完成他的脑袋就清醒了一大半。他步履艰难地靠着墙走,跌倒了又爬起来,一边像做梦似的喊叫:“‘卡尔纳迪克号’!‘卡尔纳迪克号’!”

“卡尔纳迪克号”就要起航了,万事通距离开跳板只有几步远了,就在这条船揭开缆绳的那一刻,他一头冲上跳板,连滚带爬地冲过跳板入口后就晕倒在甲板上了。

接着,几个水手走过来,七手八脚地就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抬起来送到二等舱的一间客房里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万事通才清醒过来,这时“卡尔纳迪克号”离开香港已经有150海里了。

“东家会怎么说我呢?我肯定醉得一塌糊涂了。不管怎样,我没有误船。”万事通自言自语地说。接着,他又想起了斐黎斯,说道:“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跟我进行了那样的谈判,现在他一定不敢再跟着我们上这条船了。他是个警探,说福柯先生是个盗贼!与其说我的东家是盗贼,还不如说我是个杀人凶手呢?太荒谬了!”

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找到福柯先生,向他承认这不光彩的行为,请求他原谅。但是,在甲板上他没有找到福柯先生和艾利夫人。“也许艾利夫人这时还在睡觉,”万事通说,“福柯先生一定找到了几个玩惠斯特纸牌的伙伴,照他的老规矩……”

于是,万事通来到了“卡尔纳迪克号”的大厅,但是福柯先生也不在那里。这时万事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船上的事务长,向他询问东家在几号房舱。但事务长回答说,船上所有的旅客中,根本就没有福柯先生这个人。

万事通一时以为自己上错了船,可是又在一番询问之后,他确确实实在“卡尔纳迪克号”上。突然他恍然大悟,想起“卡尔纳迪克号”是提前开船的,他本应该通知东家,但他却没做!看来,东家和艾利夫人误了船全是他的错!

现在东家的环球计划肯定泡汤了,他的赌注也输了,也许他已经被捕给关在牢里了……万事通想到这里,痛恨得直揪自己的头发。经过几个小时的痛楚之后,他慢慢恢复了平静,仔细思量自己眼下的处境。他目前在去日本的路上,肯定能到日本,可是到了日本他怎么办呢?他两手空空,身上没有一分钱!

11月13日,“卡尔纳迪克号”趁着早潮开进了横滨港口,横滨是太平洋上一个重要的港口。万事通没精打采地下了船,踏上了这一块属于太阳神子孙们的奇异土地。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有听天由命了,他打算到城里大街上去碰碰运气再说。

事实上,万事通是有一条出路的,他可以去找法国或英国驻横滨的领事馆,但是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来历,因为这与东家的隐私息息相关。所以他要去另找机会,除非走投无路,否则他是不会去找领事馆的。

万事通跑遍了横滨的欧洲区,没有任何收获。他又来到横滨的日本区,并下定决心,如果还是没有结果,他就去江户。街道上人来人往,拥挤得厉害。万事通又来到乡村的大片稻田里,那里布满了各种盛开的鲜花,它们散发着最后的清香,展示着生命最后的色彩。

黑夜来临了,万事通在大街上闲逛,只见到处是五光十色的灯笼。他欣赏着那些江湖艺人的惊人绝技和那些在空地上招徕了许多观众来看望远镜的星象家。最后万事通又回到了港口,只见港里渔火点点,那是渔人用树脂燃起的火光,他们在诱惑海上的鱼群。

第二天早上,可怜的万事通又累又饿,他对自己说一定要想办法吃上饭,并且越快越好。其实他可以卖掉自己的表,可他宁愿饿死,也不愿这么做。对于这个正直的小伙子来说,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利用他那虽然说不上特别的优美动听,但却浑厚响亮的天赋歌喉去卖唱。万事通很熟悉一些法国和英国的老歌,他准备试一试。

要是马上拉开场子卖唱,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的时间还太早,那些硬是被他吵醒了的歌迷,八成也不会拿出铸着天皇肖像的钱币赏给歌手。万事通决定再等几个钟头,但是当他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他打算拿身上的西装换套江湖艺人的衣服,而且还能找回点钱来,那就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主意确定了之后,万事通就开始实施起来。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旧货店。他向店主提出自己的要求,店主看中了他的西服,于是万事通不久就穿着一套旧和服、头戴退了色的头巾走了出来。他的口袋里有几枚银币在叮当作响。

然后,装扮成日本人的万事通,进一家门面不大的饭馆,要了一些零碎鸡鸭肉和几团米饭。他吃饱后想:“现在再不能晕头转向地混了。要尽快想办法离开日本,它不会给我留下美好回忆的!”

此时,万事通打算去查询有没有开往美洲的邮船,他希望能到船上当一名厨师或侍者。他不要求任何报酬,只要让他免费坐船、吃饭就行。他先到旧金山,然后再说下一步该怎么办。目前主要的问题是要想办法从日本到新大陆去,想办法跨过太平洋上那4700海里的路程。

万事通立即朝横滨码头走去,可是当他走近码头时,原来觉得简单易行的计划却变得越来越不现实了。美国船为什么会要他这样的厨子或侍者呢?没有任何证明和担保,人家能信任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一张大海报上,一个似乎是马戏团小丑的人拿着它在横滨的大街小巷里穿行。海报上用英文写着:

日本杂技团:

赴美演出前最后的汇报演出。

长鼻子长鼻子,

有天狗神保佑,

精彩绝伦。

“好机会,正好可以去美国!”万事通兴奋地叫着。于是,他就跟在这个背着海报的人后面,没过多久,就来到一个很大的马戏棚门口。棚上竖着一排排花花绿绿的旗子,墙壁外面画着一些杂技演员的肖像,这些画像没有立体感,但是色彩都很鲜明醒目。

万事通来到了尊贵的巴图卡先生的杂技团,巴图卡先生领导着一个杂技团。照海报上的说法,这个杂技团在离开日本赴美演出之前将进行最后一场演出。万事通走进马戏棚前的回廊,求见巴图卡先生。巴图卡先生亲自出来接见他。

“您找我有事吗?”巴图卡先生问,他起初以为万事通是日本人。

“先生,您这里需要一个仆人吗?”万事通问。

“一个仆人?我这里有两个仆人,他们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我,”巴图卡先生拈着下颚上毛茸茸的胡子说,“他们给我工作也不要工钱,我只要给他们饭吃就行。你瞧!”巴图卡先生话音刚落,就举起了自己的两只粗胳臂,上面鼓着一条条的青筋,活像低音提琴上的粗弦一样。

“您的意思是说,我对你一点儿用也没有了?”

“不好意思,我这里真的用不着。”

“真是不走运啊!不过,跟您一道去美国对于我倒是蛮合适的。”

“原来是这样啊!您如果是日本人,那我就是猴子了!您是法国人吗?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巴图卡先生问。

“对,我是一个地道的巴黎人。至于穿着,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呗!”

“那么您会做鬼脸喽?”

万事通没想到他的国籍竟然引出这样一句问话,有些生气地说:“是的,我们法国人是会做鬼脸,不过,跟美国人比还差得远呢!”

“说得对。如果我不雇您当仆人,而雇您当小丑,干不干?您明白吗?在法国你们扮演外国小丑,可是在外国,人家都扮演法国小丑。”

“再说,你的身体也挺棒,不是吗?”巴图卡先生接着说道。

“当然挺棒的,特别是吃饱了以后就更棒了。”

“你会唱吗?”

“唱歌没问题!”这个过去曾经在街头卖过唱的万事通说。

“如果让你脑袋向下两脚朝天唱歌,你能做到吗?同时,在左脚心上放一个滴溜转的陀螺,右脚心上直立着一把军刀,这样你会不会?”

“先生,没问题的!”万事通回答说。

“那好,我要请你做的就是这些事情!”巴图卡先生说。

就这样,万事通的雇用合同当场谈妥了。万事通成了这个著名的日本杂技团里一个跑龙套的。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不过关键的是,一个星期后他就可以乘船去美国的旧金山了。

在15时,巴图卡先生大张旗鼓宣传的演出就要进行了。由锣鼓组成的日本乐队已经在门口敲响了,不过,今天万事通是不可能扮演一个角色的,但他要用自己结实的双臂作为“叠罗汉”的支撑,这个节目由“天狗神”的长鼻子演员表演,而这个节目是这场演出的压轴戏。

不到15时,大批的观众都涌进了这座宽敞的马戏棚。他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在那些狭长的椅子上,或者在舞台对面的包厢里坐下来了。大门口的吹鼓手也撤到里头来了,乐队到齐,铜锣、堂锣、快板、竖笛、小铜鼓和大洋鼓都翻天覆地地吹打起来了。

演出的内容包括杂技团所有的保留节目,应该承认日本的杂技演员是具有很高的水平的,上转梯、爬高杆、耍大球,个个节目都准确无误地完成了。整场演出最精彩的节目是“长鼻子”的表演,这种令人惊叹的绝技在欧洲是根本看不到的。

这些“长鼻子”演员们穿着像中世纪英雄一样的服装,肩上装着两只华丽的假翅膀,但最特殊的地方是装在脸上的那根长鼻子,这些演员们正是在这些装得很牢的假鼻子上来进行特技表演。

作为压轴戏,台上特意向观众报出“叠罗汉”这个节目。罗汉塔是由50多个“长鼻子”演员搭成的,他们不是用肩膀作支撑,而是用长鼻子搭建这个人体建筑。由于罗汉塔最底层的演员最近走了一个,而做垫底的演员需要具备结实的身体和灵活的头脑,万事通自然成了合适人选了。

演出开始了,万事通就走上舞台,和那些跟他一样要为“罗汉塔”垫底的伙伴们站在一起。大家一齐往地上一躺,一个个长鼻子都翘到了半天空。接着,搭第二层的演员走了过来,在他们的鼻尖上躺下了……没过多长时间,一座只靠着鼻尖支起来的活人塔已经和台上的顶棚一样高了。

这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乐队也打起了喧闹的锣鼓。就在此时,罗汉塔摇晃起来,失去了平衡,因为垫底的一只鼻子不翼而飞,罗汉塔像纸牌搭的城堡一般倒塌了……

这是万事通的错,他擅离职守,没有借助他的翅膀便飞过了舞台前的栏杆,爬上右边的楼座,在一个观众脚下跪下来,大声嚷着:“啊!是您啊,我的东家!”

“万事通,是你吗?”

“是我!”

“那好。快上船吧!我的小伙子!”

“好啊,咱们走吧!快上船!”

万事通跟着福柯先生和艾利夫人迅速地穿过回廊跑出了马戏棚,这时,他们迎面碰上了怒不可遏的巴图卡先生,他为“罗汉塔”的倒塌要求损害赔偿。福柯先生丢给他一把钞票,由此巴图卡先生的怒火才平息。

18时30分,正是轮船要起航的时间,福柯先生和艾利夫人登上了美国邮船,后面紧跟着万事通,他肩上的翅膀和脸上1.8米长的鼻子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呢!福柯先生是怎样来到马戏棚的呢?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这还要慢慢地讲。

开往横滨的邮船发现了“唐卡戴尔号”发出的求救信号,于是就派小船过去营救。没过多久,福柯先生算清了船费,把500英镑的钞票交给了约翰·邦斯比船主。然后这个尊贵的绅士和艾利夫人,还有斐黎斯就一齐上了那条开往长崎和横滨的邮船。

11月14日,邮船按时到达了横滨。斐黎斯假装着去忙自己的事了,福柯先生和艾利夫人直接去找“卡尔纳迪克号”,在那里他们打听到了万事通的确在昨晚就到了横滨,这个消息使艾利夫人高兴万分,福柯先生一定也很高兴,但他没有流露出半点。

福柯先生当天晚上就要乘船去旧金山,所以他马不停蹄地拔腿就去找万事通。他到法国和英国领事馆去询问,但一无所获。然后又跑遍了横滨的大街小巷,仍然没有收获。就在他要感到绝望的时候,可能是凑巧,也许是预感,福柯先生走进了巴图卡先生的马戏棚。

当时万事通在表演节目,穿着奇怪的古装,福柯先生当然不会认出他来,可是在台上仰卧着的万事通却看到了他的东家。这时,小伙子再也不能使自己的鼻子一动也不动地保持在原来的地位了,因此就使整个“罗汉塔”失去了平衡,倒塌了。

然后,万事通也从艾利夫人那里知道了过去几天的发生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了一位叫斐黎斯的先生和东家一起乘坐的“唐卡戴尔号”。万事通听到斐黎斯这个名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觉得现在还不能把斐黎斯的事告诉东家,所以在向艾利夫人述说自己的经历时,他只是说在横滨的一个烟馆里被鸦片熏醉了,并不停地责备自己,向东家道歉。

福柯先生冷冷地听完万事通的讲述后,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给了他的仆人一笔钱,让万事通买些更合适的衣服。

这条由横滨开往旧金山的邮船是太平洋轮船公司的船,船名叫“格兰特将军”号,这是一条2500吨的大轮船,设备很好,速度很快。帆面很宽,有力地协助发动机加快航行速度。按照每小时12海里的速度计算,这条邮船用不上21天就可以横渡太平洋了。

因此,福柯先生相信12月2日将能到达旧金山,那样的话,11日就能到纽约,而20日就可以回到伦敦了。这样一来,他还能在原定的那个决定命运的时间——12月21日,提前几小时完成这次旅行的任务。

整个航程是非常顺利,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海上意外。“格兰特将军号”凭借巨大的轮机和强有力的风帆,航行得很平稳。太平洋的确名副其实,很太平。福柯先生也很平静,和平常一样沉默寡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利夫人对福柯先生的感情日渐复杂,已经不仅仅是感激之情了。福柯先生的性格静默而又那么仁慈,对她产生了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影响,她不由得对这位神秘的福柯先生生出丝丝情愫。但是,福柯先生对艾利夫人的微妙情感变化好像没有丝毫感觉到。

离开横滨已经有九天时间了,福柯先生的环球旅行正好到了一半。“格兰特将军号”在11月23日越过180度子午线,正好和北半球的伦敦隔着地球成一条垂直线。福柯先生所预定的80天期限现在已经用去了52天,他只剩下28天的时间了。

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如果福柯先生沿着伦敦所在50度纬线直线环绕地球的话,直线距离大约只有19312千米,但由于交通条件的限制,不得不绕道走,全程共有41842千米。

到11月23日,他已经走完了28163千米。剩下的路程都是直线了,而且那个专门制造麻烦的斐黎斯也不在了。

在11月23日这一天,万事通发现了一件使他非常高兴的事。我们总还记得这个顽固的小伙子曾一直让他那个传家之宝的大银表,一成不变地保持着伦敦时间。他在沿途各地都一直认为别人的钟表所指示的时间是错误的。可是今天,他却发现它和船上的大钟走得完全一样。

万事通之所以感到一种胜利的喜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假如斐黎斯也在这里的话,他很想听听这家伙对他的表会说些什么。

“斐黎斯这个坏东西,以前跟我说了一大堆有关子午线、太阳和月亮的话!”万事通不停地说,“要是听了他们的话,哪有准时间呀!我就说嘛!总有一天太阳会按照我的表走时的!”

事实上,万事通没有弄清楚一点:当船上的钟指着上午9时的时候,他的表指的就是晚上9时,他的表和船上的钟相差的时间正好是伦敦和子午线180度地区相差的时间。

即使斐黎斯能够把这个道理讲清楚,万事通大概也不会理解,即使他理解了,他也不会承认斐黎斯是对的。可是,假定说这个警探现在真的突然出现在这条船上的话,这个对他恨之入骨而又理直气壮的万事通,准会用另外一种态度对待他,决不会跟他谈大银表的问题。

可是,斐黎斯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斐黎斯不在别处,也正在“格兰特将军号”上。当船到达横滨后,他就离开了福柯先生,直接去了英国领事馆,他打算当天还会再找到福柯先生。他在英国领事馆终于拿到了拘票,这张拘票从孟买出发,在路上辗转了40天,香港警察局以为斐黎斯要乘坐“卡尔纳迪克号”,就把拘票交给船上,带往横滨。斐黎斯是多么失望啊!拘票已经没用了!福柯先生已经离开了英国的属地,要抓他必须办理复杂的引渡手续。

“真是悲哀啊!拘票在这里是起不了作用的!”斐黎斯在一阵怒气平息了之后对自己说,“不过一到了英国本土,它还是照样管事儿。福柯这个盗贼,看样子还真的是要回到英国去,他以为警察厅已经被他蒙过了。”

“看来我只有一直监视他,至于赃款,天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呢?旅费、奖金、诉讼费、保释金、买大象以及其他一路上的种种支出,他已经挥霍了5000多英镑了。无论如何,银行的钱反正多着呢!”

斐黎斯拿定主意后,他就先福柯先生他们一步登上了“格兰特将军号”。在船上,他认出了身穿日本古装的万事通,急忙躲进舱室,以免当面对质。有一天,他以为船上旅客多,他的敌人不会认出他,于是就从舱里走出来,不料冤家路窄,在前甲板上他们迎头撞上了。

万事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旁边几个看热闹的美国人立即凑过来给他助威,赌他们俩打架的输赢。万事通对这个倒霉的警探一阵拳打脚踢。看来,法国的拳术还是比英国的略高一筹啊!

万事通把斐黎斯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心里好像得到了些许的安慰,火气也比较小了。

而斐黎斯的仪表已经很不像话了,他爬起来望着万事通,冷冷地说:“打够了吗?”

“嗯!暂时打够了。”

“那好吧!走,咱们去谈谈。”

“谈谈?我还跟你谈谈?”

“放心,我要谈的是对你东家有好处的事情。”

万事通好像是被这个沉静的敌手降服了似的,就跟着他一起到船头甲板上坐下了。

“挨了你一顿揍,这没什么,我早就等着你揍我呢!”斐黎斯平静地说,“不过,现在你听我说,我过去一向是和福柯先生作对,但是从今以后,我要站在他这一边。”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东家是个诚实的人嘛!”万事通叫道。

“不是这样,我仍然认为他是个盗贼……”斐黎斯冷冷地回答,“你先不要动手,让我把话说完。福柯先生在英国属地上时,我一直在等拘票要逮捕他。我为达到这个目的全力以赴,是我唆使孟买寺庙的僧侣到加尔各答起诉他,是我在香港把你灌醉,让你们主仆分离,是我使他误了去横滨的船……”

万事通一边听一边生气地握紧了拳头。

“到了现在,福柯先生不是还打算回到英国去吗?”斐黎斯接着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一直跟他回英国。不过,从现在起,我要帮助他扫除旅途上的障碍。你现在明白了吧!这样做,对我自己的工作有利。我再重复一句,现在你的利益也就是我的利益,因为只有到了英国,你才会明白你到底是给一个好人办事,还是给一个盗贼当帮凶。”

万事通听完斐黎斯的一席话,他确信斐黎斯说的是肺腑之言。

“现在,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斐黎斯问。

“我们永远不是朋友。”万事通回答,“我们是同盟者,并且有待核实。就是说,如果我发现你有丝毫的背叛行为,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那就这样说定了!”斐黎斯平静地说。

11天以后,也就是12月3日,“格兰特将军号”驶进了金门港,到达旧金山。福柯先生的旅程到目前为止既没有提前一天,也没有延误一天,一切都是刚刚好。

旧金山港口里有许多随潮水升降的浮码头,这有利于来往船只装卸货物。如果我们把这里的浮码头当作美洲大陆的话,那么我们就应该说福柯先生、艾利夫人和万事通在早上7时已经踏上了美洲大陆。

在这些浮码头边上,停泊着各种吨位的快帆船,不同国籍的轮船以及那些有几层甲板的汽艇。浮码头上还堆积着许多货物,这些货物将运往墨西哥、秘鲁、巴西、欧洲、亚洲以及太平洋上的各个岛屿。

终于到了美洲大陆,万事通显得异常兴奋,福柯先生一下船,就去打听到纽约的头班火车,被告知火车是18时开。因此,他们可以在加利福尼亚州首府停留一整天。

福柯先生花费三美元雇了一辆马车,万事通坐上了马车前头的位子,马车随后向国际饭店驶去。万事通一走进国际饭店,就感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英国。

饭店的餐厅特别舒适,福柯先生和艾利夫人在一张餐桌旁坐下来,立即有几个眉清目秀的黑人侍者用袖珍盘子送上来丰富的菜肴。

吃完早饭后,艾利夫人陪着福柯先生一齐离开饭店,到英国领事馆去办理护照签证手续。在人行道上,福柯先生遇见了万事通。万事通问福柯先生,在上火车之前,是否买几支马枪或者手枪以防万一。

万事通告诉福柯先生,听说在这段铁路线上常常发生西乌克斯人打劫火车的事件。福柯先生认为这种顾虑是多余的,不过他叫万事通自己看着办,想买就买好了,然后福柯先生就往领事馆走去。

当福柯先生还没出200步远时,却出乎意料地迎面碰上了斐黎斯,当然斐黎斯也表现出大吃一惊的模样。福柯先生和他在一条船上横渡太平洋,居然在船上没有碰面,在大街上居然见到了。

总之,斐黎斯与这位绅士重逢只能感到万分荣幸,他欠了福柯先生那么多情。现在斐黎斯要回欧洲执行公务,一路上如果能有这样一位好旅伴,那他真是太高兴了。

福柯先生回答斐黎斯说,自己也感到很荣幸。现在,斐黎斯是再也不肯离开福柯先生了,于是,他向福柯先生请求一起参观旧金山城市。福柯先生当然同意了。

然后,艾利夫人、福柯先生和斐黎斯就一起逛起大街来了。不久,他们就走到了蒙哥马利大街。那里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背着宣传条幅的人在人群中穿行,各色旗帜和标语迎风飘扬。人群中发出叫喊声:

“乌拉!拥护卡麦菲尔德!”

“乌拉!拥护曼迪波!”

原来这里是群众集会,至少斐黎斯是这么想的。他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福柯先生,说:“先生,我们最好别搅在里面,否则只会挨打。”

“说句大实话,在政治上动拳头与真正的拳头一样重!”福柯先生回答。就在这时,人群中发生了一阵惊人的骚动。无数只手都举起来了,在一片叫嚣声中有些人紧握着拳头,高高举起,像是一下子就要打下去似的。而实际上这种姿势只不过在表示坚决要投某人一票。

“先生,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吧!”斐黎斯说道,他不希望“他的”福柯先生受到打击,惹上麻烦。“要是有关英国的问题,万一他们认出我们是英国人,我们在这场殴打中可就倒霉了!”

“作为一个英国公民……”福柯先生回答。

这位绅士还没把话说完,他身后响起了一阵可怕的叫嚷声。人们大声叫着“乌拉!拥护曼迪波!”,原来这是一群选民来声援他们支持的人,他们从侧面向卡麦菲尔德的支持者进攻。

福柯先生、艾利夫人和斐黎斯正好被夹在敌对双方的中间,要走已经来不及了。这时,一个宽肩阔臂、红脸膛的大个子冲过来,他看上去像是这伙人的头,朝福柯先生挥起拳头。斐黎斯忠心耿耿,上前替福柯先生挨了这重重的一拳,否则福柯先生肯定要被打垮了。警探斐黎斯头上戴的丝织高帽被打扁了,他的头上立马起了一个大疙瘩。

“美国佬!”福柯先生鄙视地看了一眼那个大个子。

“英国佬!”大个子回答。

“等着瞧,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随便你什么时候都行,你叫什么?”

“菲莱亚·福柯,你的名字?”

“斯汤姆·普罗克托上校。”

这几句话说完,人群就拥到一边去了。被撞倒的斐黎斯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衣服全破了,幸亏没有受重伤。他的旅行大衣被撕成了大小不同的两块,他的裤子也被扯得不像话。

艾利夫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有斐黎斯替福柯先生挨了一拳。然后,他们迅速离开人群,福柯先生就对斐黎斯说:“谢谢!”

“没什么大不了的!走!”斐黎斯说。

“去哪里?”

“去服装店。”

他们是得去趟服装店了,福柯先生和斐黎斯的衣服都破得不成样子,好像这两位绅士为卡麦菲尔德和曼迪波而大战了一场。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恢复了衣冠整洁的仪表。然后到领事馆办完签证手续,就回到了国际饭店。万事通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的东家呢,他身上背着六七支带匕首的手枪,这种枪能连发六颗子弹。

万事通一抬头看见福柯先生后面跟着个斐黎斯,马上露出一脸的不高兴。但是,当艾利夫人简单地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万事通马上又眉开眼笑了。显然,斐黎斯已经真的不再是敌人,而变成一个同盟者了。

晚饭过后,福柯先生一行人坐上了马车,将带着旅行者和他们的行李去火车站。上车时,福柯先生问斐黎斯:“您没有再看见那个普罗克托上校?”

“没有看到。”斐黎斯回答。

“一个英国公民受到如此对待,真是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回美国找他!”福柯先生冷冷地说。

斐黎斯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但他看得出来,福柯先生是这样一种英国人:如果他在英国不能容忍任何挑衅,那么在外国,他也会为维护自己的荣誉而进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