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柏拉图本来就从不缺少读者,也不必担心将来可能缺少。

如果现在,在Legenda[1]系列丛书的第一卷,柏拉图成为我们关注的对象——这一系列正是处理“应该被阅读”的文本,并希望由此邀请、吸引、引领、指导读者进入文本阅读——那么仿佛就像号召去做某种其实已经开启之事。

毫无疑问,柏拉图当然不是现今才第一次被“发现”。然而对柏拉图的阅读仍有其特殊性。确实再没有一个哲学作者曾像柏拉图那样,既将书写作为知识传达的工具,又以一种近乎分裂的态度对待之。对话形式有权被视为面对书写文字时某种异乎寻常的反思方式;然而柏拉图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达到什么,却向来争议重重。这样,亚里士多德曾就普遍意义的真理探寻之所言,就尤其适用于对柏拉图的阅读,即:其一方面是轻而易举的,因为无人一无所获;另一方面又困难重重,因为无人达到必要的精善。

眼前Legenda的这一卷试图从“简易处”出发引申我们的主题,这就是说,将从柏拉图处对我们现代人而言仍可直接通达的、尚无争议的地方出发,并以此作为向“难点”驶进的准备,即驶向柏拉图对话书写的特殊性。这些特征已经不符合我们近代以来哲学书写的习惯,并由此常常遭到误解甚至漠视。尽管如此,这却是理解柏拉图哲学的核心。

《读柏拉图》首先以意大利语的译本出版,标题为“Come leggere Plaone”[2](Rusconi出版社,Milano 1991第一版,1992第二版)。此书本是为吉奥瓦尼·雷亚利[3]和他的助手们负责翻译的柏拉图对话录新全集之附录所作,目标读者群不仅仅是柏拉图的专家们——当然也包括他们,同时还包含哲学“专业”之外的普通读者。不过本书并不打算简单化或者“流行化”,而是面对日益扩大的柏拉图读者圈,尝试带领他们以一种新方式接近柏拉图对话录在释义学上的诸多难题,把握这种方式并非多年致力于此的专业人士之特权。

尽管于此筹划的柏拉图形象,在叙述的目标、手段和技术诸方面都在根本上偏离了弗里德里希·施莱尔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所奠基的浪漫派的解释范式,但本书的目的并不在于与其进行具体的论辩:为此可以参看《柏拉图与哲学的书写性》(Platon und dieSchriftlichkeit der Philosophie)(Belrin / New York 1985),特别是方法论意义上的附录,见《对话形式的现代理论》(Die moderne Theorie der Dialogform),第331—375页。Rusconi出版社希望我一开始附带着说明这点,但相关知识决不是进入眼前这本书的前提。

本书的目标是提供一个对于柏拉图写作活动的解释,其足以经受《斐德若》中书写批判(Kritik der Schrift)的考验。对柏拉图自身贬低书写的贬低或者意欲扭转至其反面,正如在从浪漫派时代以来就广泛流行的并且甚至至今仍然流行的看法,并不能开启理解书写者柏拉图的道路。只有严肃对待柏拉图对书写的与口头的哲学活动的评价,人们才可以恰如其分地理解对话的技艺和意图。今天的读者必须克服某些特殊的近代以来形成的偏见和阻力,以适应作者的视野。

仅有这样,我想,那么依据柏拉图值得关注的自白,读者的阅读之喜也就与作者在书写的“阿多尼斯花圃”中的成功之喜相一致了(《斐德若》276d)。

这里我感谢Rusconi出版社的负责人,维瓦尼(Ferruccio Viviani)先生,免费提供本书在德国出版的版权。感谢出版家君特·霍茨布克(Günther Holzboog)先生对德文本的兴趣,感谢Frommann-Holzboog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对手稿的悉心照料。同时也应该感谢我们的合作者克雷施克(O. Krischker)和施坦泽尔(K. -H. Stanzel)博士在校对和索引编制上的帮助。

托马斯·亚历山大·斯勒扎克

1993年1月25日于图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