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儿,你取些水来”
在破草房里,一个身穿布衣素履的男人跪在地上吩咐着身旁名叫白筠的女孩。
看着白筠离去的背影,男人不由长叹,回头又看向了躺在草堆上的少年。
“衡儿,衡儿?”男人轻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久久未应,看着全身布满泥泞衣服破烂还发着高烧的少年,男人在心里不由啐骂了一声少年的父亲
“虽说处于战乱,竟可以丢下孩子老婆独自逃命,真不是东西”但转念一想,“也许,丢下他们的时候,已经把他们当作死人了吧,可怜的孩子,还想着父亲带着人来接他,认为那个人还是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
此时男人都不知道把两个孩子带回他们父亲身边是对还是错。
“元叔,水”白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男人身后。男人名叫元丰疑,是位私孰先生,由于战乱被迫流亡,可能是自己长的过于老成,人人都喜欢叫他‘元叔’自己有时也会对'丰疑’二字不敏感。
“多谢你了”元叔回过头看着眼前名叫白筠的女孩。身为女儿身,却将头发割得极短,加上尘土蒙面,只要不出声已与男子无异了。
“元叔,你怎么了”白筠单纯的眼光与元叔满是哀怨的眼神对视,元叔用衣袖假装拂了拂眼睛“没事,进了一些尘灰”。
元丰疑接过白筠手中的竹筒,缓缓将少年背抬起,将水灌入少年口中。
“元……元叔……还……还有……姐……姐姐”少年睁开沉重地眼默念着眼前人的名字。少年名叫白衡,原是元丰疑的学生,由于战乱与家人躲于城中,父亲为了找救兵,独自离开,却未曾回来,母亲已被敌军掳走,自己与姐姐相依为命却不幸染上了瘟疫。
“咳……咳”白衡干咳了两声,感觉眼前时不时出现白光,他费尽力气对元叔说“你……你们……不要为我难过,找……找到我……我父亲……让他请……最好的郎中……等……等我好了,我……我和父亲……一起去……去救母亲。”
元丰疑与白筠听白衡一字一顿倾吐,已经潸然泪下,只有元丰疑知道,他父亲现在已当了新朝之将,旧朝已经覆灭,此时他父亲在繁华之地享福何曾考虑过他的子女呢。年长一点的姐姐白筠也明白父亲已将他们抛弃,可他们姐弟又能向哪里去呢。两人的沉默让白衡坚信的内心有些动摇,可他实在是太困了,来不及思考便在悲伤的氛围中沉睡了过去。
“筠儿,无论你们父亲在哪,我一定帮你们找到他。”元叔看着白衡又陷入了昏迷,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怨气。
“元叔……”白筠哭着靠在元叔的怀里,此时她已经将元叔当作了父亲般的存在,为了弟弟她也会努力活下去。
夜幕降临,斜云闭月,草屋鼠虫作祟,林间百鬼夜行。
“这地界瘟疫横行不仅苦了那阳世人,也苦了我俩兄弟。”林间两个身影怱忽疾行,一人长发如瀑,一人胡子如瀑。此二人是地界阴差,缉人魂魄,以入轮回。
长发鬼继续说道“这次是个八岁小娃娃,应该挺轻松的。”长发鬼拿着崔判官给的缉魂令在胡子鬼面前晃了晃。
“得了,上次一个女娃一哭你就招架不住,还是我给的糖才把她收买了。”胡子鬼不屑地回道。
“这次是男娃,男娃,男娃!”长发鬼争辩着。
胡子鬼立马反驳“男娃就不会哭吗?”
“嘿嘿……”长发鬼露出一脸贼笑,“所以说这次我也带了糖”说罢从腰间口袋中掏出了一包山楂糖,又在胡子鬼面前晃了晃。
“……傻*……”胡子鬼快速的向草屋方向跑去,心中默念“远离二货,珍惜智商,小心智伤”。
不久,二鬼便到了草屋里见到了白衡。
“既然是小娃娃,就不用锁魂器了”胡子鬼默念着,迅速将手伸入白衡的胸膛,白衡的身体却没有流血,胡子鬼的手在白衡体内摸索着,寻摸到一处时胡子鬼口吐一气,气息顺着白衡的鼻孔流入了体内。
“引!”胡子鬼大喝一声奋力将手抽出,白衡魂魄应声从九窍里流出,而后慢慢杂糅会聚,白衡魂魄成型了。
“白衡,跟我们走一趟吧。”长发鬼晃了晃手里的糖袋。
“一边去,你看过哪个娃娃神识恢复这么快的。”胡子鬼把长发鬼推到一边,手中的符令已贴在白衡魂魄的额上。
“好了,带他走吧”胡子鬼像个长官一样吩咐着长发鬼。
“又是我……”长发鬼抱怨着。
“咋,还不情愿?你改天引个魂我看,你要是能成,我也听你吩咐。”胡子鬼一边嘲讽一边夺过了长发鬼手上的糖袋,自顾自吃了起来。
“你,你少瞧不起我,我改天引一千个魂给你看。”长发鬼气得拉着白衡出了草屋。
胡子鬼看着他背影白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依偎在草垛旁的三人,眼神夹杂着悲怜,只留下了长夜漫漫便也黯然离去。
“寒崖石,幽岩峰,绝峭生梁柱,分绕两道口:浮生木,银月锁,倚壁成长桥,道路正其中”长发鬼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叹道“唉,回家感觉可真舒畅!”
“今天的活可不止这点,等做完再放松吧。”胡子鬼似乎不允许别人有一丝懈怠,对自己也一样。
“真扫兴,唉?”长发鬼正欲上桥,却感到手上受到了阻力,回头望去看见白衡惊恐的眼睛,于是脸上堆出微笑“啊!你醒啦,你已经死掉了,我们是来接你去极乐世界的,所以不要害怕。”
白衡往后退了一小步,不知所措的站着,过了许久……
“……”长发鬼笑容逐渐变得尴尬,于是歪着头跟身后的胡子鬼使了个眼神。
“就知道你搞不定”胡子鬼甩了个斜眼回应,他慢慢走向白衡与他四目对视,白衡感觉身体被什么控制,双腿无法动弹,见到胡子鬼的手向他伸来,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随着额上一声清响,白衡感觉身体可以活动,睁开眼便迅速跑开,躲在一块大岩石的后面。
“跑掉了嘿嘿,你也不咋样嘛。”长发鬼贼眼兮兮的嘲笑着。
“弄丢了魂,我们可是要受罚的,你这身板扛的过几下?”胡子鬼没好气的说。
“那,那咋办”长发鬼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笑容,静等着胡子鬼回复。
“本以为他是小孩,没想绑住他,谁料跑的那么快,事到如今,只能让他自己出来。”
“自己出来?”胡子鬼见长发鬼一脸疑惑,心中叹道“为什么有这么个队友”。
“白衡,汝阳寿已尽,速与吾等同去轮回之所,否然無炁消逝,必魂飞魄散,及神至亦无可施之计,汝若明白,即随吾等同去,有疑,待汝至长桥吾一一作答。”胡子鬼喊完便回身上桥了。
“……他会出来吗?”长发鬼小声的询问。胡子鬼并未作答只是缓步前行。
白衡环顾四周,见巉岩密布,身后一堵黑墙似乎无边无际,前方长桥和二鬼,桥的尽头也只见得漆黑一片,地上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泛着淡蓝色的荧光,头顶前方有两根石柱,石柱上方连着头顶上的岩壁,下方连着桥下的深渊,石柱上盘旋着一种紫色的藤蔓,看见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白衡诧异了许久,才接受自己已死去的事实,因为人间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景象。他坐在地上哭泣着,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姐姐,元叔,还有父亲而哭泣。许久他从岩石后探出身子,犹豫了许久,拔了一株幽蓝的花后才下定决心跟上,还可以依稀见着桥上二鬼的身影,将花放在兜里便踏步追了上去。
“来了。”胡子鬼听到后方传来的声响自言道。
“小鬼,你总算是出来了。”长发鬼像见了老婆一样,一把将白衡抱起亲了又亲。
“叔叔,你口臭”白衡用小手推着长发鬼的脸颊防止他再往自己脸上蹭。
“好了,路还很长,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胡子鬼独自走在前面,丝毫不受后面二人影响。
“那个……你们有名字吗?”白衡被长发鬼抱着,除了父母和元叔他还没被外人抱过,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他也没抗拒。
“嗯?名字啊……我们是地界阴差,本名早已喝了孟婆汤忘了,我们都是叫绰号的,叫我胡子,叫他长(chang)毛就行了。”胡子鬼回应。很久没人问自己名字了,胡子鬼回答时心里还涌出了一种归属感。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又是怎么被抓来的,还有为什么刚才你们不找我,明明就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白衡一连串问题让抱着他的长发鬼也不禁思考起来“对啊,为什么呢?”
胡子鬼第一次见小孩这么从容,于是反问“你不害怕吗?”
“先生曾说人间的生死就如同天地间的昼夜,人们会为了昼出而欣喜,会为了晚霞而落寞,人初生时旁人愉悦,人死亡时旁人悲怮,两者是一样的,而日月依旧不停轮转,人的生死也一样不曾停歇,本就是世事常态,身为人而言会感受到畏惧是正常的,但我们可以在感到畏惧时将自己化为世间万物,也就不会惧怕了”白衡笑着回应。
胡子鬼沉吟了片刻,不知是回想到了往事还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义,过了一会才回应“你的先生是位好先生,方便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先生叫元丰疑,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元叔”白衡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都问了我两个了。”
“不急,路还很长。”胡子鬼意味深长话语让白衡有些困惑,正想问,胡子鬼又继续述说:“和我们一样引领亡魂的统叫阴差,任务由阎王手下崔判官分发,崔判官手中有一本地之书可知亡魂于何处生,再派手下查到亡魂名姓与年龄以及性别,就可以分发任务,接下来抓取魂魄就是我们阴差的任务了。我们寻找到亡魂之地用鬼魂特有的阴气将亡魂引出再用锁魂器拘束,因为有的亡魂清醒后不认为自己已死便会逃窜,那样会很麻烦,本以为你是小孩跑的慢,就没用锁魂器,没曾想……”胡子鬼顿了一下,回头用犀利的眼神望了长发鬼一眼,似在责怪他没有及时制止白衡,长发鬼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不禁打起寒颤,尴尬的对他笑了笑。
胡子鬼回过头继续讲述:“要问为什么不追你,你应该看见那两根大石柱上面的鬼脸藤了吧,这桥下镇着一只恶鬼,由这二石柱封印,鬼脸藤就是由那只恶鬼产生的,以往有阴差所拘魂魄不受约束,追逐之间落下深渊成了恶鬼盘中之餐,至此藤上就有了人脸,这也是鬼脸藤名字的由来,我们不追你也只是怕你落入恶鬼口中我们无法交差罢了。”
白衡看了看胡子鬼的背影,由于胡子太长影响行走索性搭在了肩上“原来鬼不是飘着走的呀”白衡想起了某些志怪小说的情节心中吐槽起自己认知错误又侧过头看着那巨大石柱上的鬼脸藤,有一瞬间白衡察觉到那藤蔓蠕动了一下,可能觉得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眼。
“这里没风呀,你眼睛也会进沙子呀?”长发鬼打趣道。
“唔……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白衡小手推搡着长发鬼,似乎不满他的玩笑,长发鬼无奈放下白衡,白衡落地立马就小跑几步到了胡子鬼旁边。
“……”长发鬼怔了怔“我这么不招小孩子喜欢嘛……”
“嗯?”胡子鬼低眼与白衡纯真的双目对视,不知为何胡子鬼心底挺喜欢这个小鬼的,也许是因为他乐观吧。
“那,胡子叔叔,你之前所说的無炁是什么啊?”白衡挠了挠头。
胡子鬼又怔了一下,第一次有人叫他叔叔,这地界在他看来只有麻木不仁,如此童真的称谓实在是太难得了。
“胡子……叔叔?”白衡见胡子鬼许久未应,扯了扯他的衣袖。
胡子鬼眼神一闪回过神来又细细讲解道:“所谓無炁它存在万物,对人体来说它是脉穴中特有的东西,它行走于人体的经络中周而复始,阳世的大夫便是由無炁行走的规律来诊断病情,这种炁与人体的头部关系密切,如果人死后我们阴差不能及时拘魂,人体头部控制炁的神经消失那無炁便会自由离体,魂魄就难以形成,到如今我们系统化后几乎不会形成以上情况。”
“那,什么是魂魄,为什么魂魄活着的人看不见呢”白衡家中不乏诗书,但极少有讲鬼怪的,激起了他满心的好奇。
“这依旧要从無炁来讲,無炁在这阴界存在之前便有了,这种炁无所不在,在这里我们就是由無炁而形成的,为什么会有一定的型体,是因为炁会保持原有载体的形状,这种形状是由之前存在头部的炁具体刻画的,不受外界影响,就比如你死前穿着衣服,你死后依旧是穿着衣服,并不是衣服成了炁,而是你的炁形成了衣服。你可以将人体無炁当作一个点,他会吸收其它弱小生灵的炁,这种炁来源可以是草,可以是花,也可以是一滴水,总之它形成了称为‘我’的东西,凡人看不见是因为载体不同,人以肉身为载体自然只见到肉身,如要互相看见除非将炁附着在阳界一件物上。”
白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亮,继续提问:“那炁会不断聚集那岂不是越来越大?”
胡子鬼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好问题,在没有地府之前确实是这样,炁越聚越大,直到整个空间的载体承受不住或者是被其它同等的炁击打,炁就会分散,又化为万物之中,于是上古有大能者创地府,分阴阳,隔绝炁之无穷,造轮回之所,以寿终断永续。”
“那我现在只是以炁为载体,那我是不是可以吸收别的炁呢?
“可以,不过我告诉你哦,我所知道的第一个这么实施的人正在桥下压着呢,你要试试吗?”胡子鬼似笑非笑的回应。
“不,不了。”白衡笑着挠了挠头心中想着:“原来是会被打压呀,怪不得父亲总说人不患寡患不均,让我别卖弄学识。”
看着沉思的白衡,胡子鬼提醒道:“你还有很多问题吧,可是已经到桥的尽头了,有些问题下辈子再问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时间回答喽。”
“啊?”白衡心中嘀咕着“下辈子还能记得么……”白衡抬头向前看去一座如山的城门赫然出现,气势恢宏,众人皆叹泰山之雄,在白衡看来此门不逊泰山丝毫,门中央是个鬼脸图案,左半门上画的似乎是一只在山林火焰中跃舞的麒麟,右半门上画的似乎是盘绕在大海山石上的蛟龙,再环顾左右各有几处黑色的丛林不知是什么,白衡从未见过黑色的丛林正想去细细观赏,忽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白衡拎了起来。
“小鬼,别碰我的毛,不然吃了你。”一只巨大的牛鼻突然怼在白衡面前,白衡慌乱舞动着身躯,一个牛头人身的巨人用两指头拎着自己,他从未见过这种场景,虽然他不怕死,但还是惧怕未知的事物,身体本能的抗拒。
“牛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别恫吓他了。”白衡听见胡子鬼在下方大声呼喊这才明白过来,这应是鬼门关守卫牛头鬼,而那丛林竟是他的脚毛,一想到这白衡胃中一阵捣腾。
“胡子,好好看着你的人,不然连黄泉路都走不过。”牛头鬼居高临下,把白衡扔到了胡子鬼怀里,因为载体是炁本身白衡重量已如同白纸,胡子鬼很轻松的就接住了白衡。
“多谢牛兄,那烦请牛兄马兄开门了”胡子鬼依旧大声呼喊。
“喂,没事吧”长发鬼跑来询问。
“没事,可能是惊吓过度昏厥了。”
“咚……噔……”只见牛头马面一人一手只轻轻一挥鬼门关便大开,有道是“鬼门一开纳生尘,鬼门一闭皆亡人”过此关后白衡已是真正的亡人,前方淡淡的红光浮现,是生命的彼岸在此间闪烁。
长桥下的深渊里,一双在黑暗中注视的眼睛悄然闭合,又回归到最初的沉默中去。
有些事情总是要人去完成的
别离开我……
再见了,浮灵
少年留下最后一次微笑后,纵身跃向了刺眼的白芒中……
“彼岸花开,叶归根;彼岸叶生,花已败。诶,胡子你说这彼岸花的故事是不是真的?”长毛又在自顾自问着胡子不重要的事情。
胡子瞥了一眼路旁闪烁荧光的彼岸花,那血红的颜色,象征着死亡的颜色,令他心生反感,于是说道:“这种故事只是用来专门骗人界的痴男怨女的罢了,让他们去相信一些美好的东西用来粉饰生活的苦难,这种自欺欺人的故事竟然还流传了下来,可想而知人界有多么的不堪”,胡子话语中略带一些气愤,但他从心底觉得这里比人界好,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不会担心吃不饱饭,也不会感受到生死离别的悲伤,反正只需要安分守已,勤勤恳恳的工作就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他见多了苦难,见惯了生死别离,但自己从未切身感觉到悲痛,他麻木的活着,他心里也曾想象过有个家,然后亲人一个一个离去,最后自己也抗不过天命撒手人寰,可是在这个世界,这只不过是如泡泡般轻溥的幻影罢了。
“切~不懂风趣”长毛撇过头假装不屑,而后又望向那发出诱人荧光的彼岸花,一片片花瓣如同有生命,在无风的情况下也能微微轻摆,它们像是亡魂路上的迎宾者,亦是死亡最具魅惑力的信使,更是这寂寥地界不可多得的风景,即使天天看见也不会厌倦。
“……鹭……小鹭……”
“?”长发鬼听见白衡言语,以为他醒了,用余光扫了一眼,却惊诧于他竟然是在说梦话,还叫着某人的名字。
“彼岸花的花粉能够让魂魄思绪陷入情初悸动的画面之中,他应该是想到它的青梅竹马了”胡子在一旁解释。
“真羡慕他还能梦到喜欢的人……”长毛心中嘀咕着“话说他梦到了什么呢,好好奇啊……”
白衡梦中……
宽大的庭院中,飘香的大桂树下,几个孩子正在打闹玩耍。
“喂,听说你爹是当将军的,你会不会武功啊。”一个肥壮的孩子双手抱胸不屑地看着小白衡。
“我……我父亲作战辛苦,没时间教……教我武……功”小白衡声越来越小。
“什么嘛,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害我上课被取笑,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肥壮的孩子捏着拳头慢慢逼进,小白衡转身就跑却被其它孩子围住,小白衡手足无措,只得抱着头蹲下身子,就像只被围追堵截的鸭子任人宰割。
“给我打!”
一阵又一阵的拳头落在白衡背上,白衡紧咬着牙不发出一声叫喊。一阵大风袭来,桂花纷纷飘落,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到白衡耳旁。
“哎呦……痛……”
“好痛啊……”
“谁?谁打我脑袋”肥孩子攥紧了拳头怒目四望却不见人影,怒气冲冲叫喊“有本事就出来!”
“喂,本姑奶奶在这呢”一轻灵婉转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众孩子望去,树上坐着一身穿红色舞服的小女孩正拿着弹弓乐呵呵的取笑着他们。
“你凭什么打我?”肥孩子质问。
“就凭你们欺负弱小”话音未落小女孩便从荷包掏出石子,一颗颗石子从天而降,以肥孩子为首的孩子们纷纷逃散。
“你,你给我等着”肥孩撂下狠话捂着屁股落荒而逃。
小白衡感觉威胁已经过去,缓缓抬起了头,一阵风拂过树梢,桂花香气弥漫着整个庭院,红衣女孩弯着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小白衡除了姐姐与母亲还是第一次与女孩子离的如此之近,脸上不觉泛起了红晕。
红衣女孩伸出小手,童真的脸上露出微笑“刚才是我打跑欺负你的人哦,我叫小鹭……”看着小白衡懵懂的眼神小鹭又用全身比划着“鹭,就是那种会飞的大白鸟,不要记错啦。”
“嗯……哈哈哈哈哈哈……”小白衡看着小鹭夸张的肢体动作不由得笑的坐在了地上。
“啊……痛”小鹭毫不留情的用手砸了小白衡的脑袋“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得意忘形,哼!”小鹭没好气的说。
“我……我叫白衡……你叫我小衡吧。”小白衡双手摸摸头,捂着头顶上被揍出的大包。
小鹭看他可怜样,玩心顿起于是佯装生气的说“哼,不会原谅你。”
“那,那我怎么样,你才,才能原谅我……”
“做我小弟!”
“啊……小弟?
“对啊……那样……我就可以一直……一直保护你…”
斜阳残照,映出了此间最美的画卷,秋风落在庭院伴着桂香一起感叹两小无猜的美好,可儿女情长终扺不过战火连天的岁月,在一阵轰隆声中白衡从沉睡中惊醒。
“哟,小鬼醒了呀,还睡的挺香。”长毛嘲笑着白衡。
白衡捂了捂脑袋口中嘟囔着:“刚才好可怕……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牛头……”
“行了,小鬼,阎王殿门都开了,你要自己走进去。”长毛蹲下身子把白衡放了下来。
“这里门都这么大啊”白衡看着眼前的大门不由想到了鬼门关。
“见了阎王爷后我们会领你去奈何桥,过了奈何桥,你就要自己走了。”胡子拉着白衡的小手走向阎王殿,长毛则在一旁跟着。
过了门白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两旁墙壁上有许多灯盏,灯盏上燃着蓝色的火焰,殿内有总共八根大柱分列两旁,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不知名的符纹,而且每走一步,白衡便感阴冷一分。
“此魂魄年龄尚小,无须面见阎王,可直接引到轮回处。”一尖厉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却不曾见人。
“好的,还请崔判官合对”胡子将手上的缉魂令向上丢出,忽然空中冒出火焰将缉魂令焚毁。
崔判官许久未应,白衡等人愣在原地,忽然白衡眼神一闪,小手扯了扯胡子的袖子问道:“我们走了很久但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鬼魂呀,难到今天就我一个人逝世了嘛……”
胡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不知道在思索何事,也未听到白衡的问题,即使白衡就在他身边。
长毛在旁看见胡子发呆于是趁机把白衡拉到身边,蹲下身子揉了揉只有小孩脸上才能感受到的Q弹肉肉,边揉边说:“行了,别问胡子那个呆瓜了,我来告诉你。”
“你……你说……说吧……”白衡被揉的口齿不清。
“其实就是地界与阳界时间不同,地界过七天阳界才只算过半个时辰,除非鬼差在同一时间拘魂回到这,才能看见其它的魂魄,你来此地虽说有几个时辰但人间才不过过了一瞬,碰到旁人的机率自然是微乎其微喽。”
“原……原……原来是这……这样。”
“校对完毕可入轮回。”尖历声再次响起,胡子心中放下了一口气,刚回头便看到白衡的脸蛋鼓鼓的,便问:“你脸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送他去轮回^v^”长毛脸带微笑,手搂着胡子的肩,腰腿并用的挟着长毛向奈何桥走去,白衡迈着小步紧跟其后。
“先等等”胡子推开往自己身上蹭的长毛,小声的说“从上桥开始我总感觉有些不安,适才崔判官许久未应更加深我心中的疑虑……”
“啊,你倒底要说什么?”长毛不明所以。
胡子脸凑向长毛:“那个鬼等的东西估计来了……”
“什么?!”长毛听到此话,吓的后跳一大步。
“不出意外……现在人手都已经在……”胡子话语未毕整个阎王殿随之一震,周围火烛时明时灭。
“来不急了么……”胡子连忙拉着白衡奔向轮回之所,长毛也慌忙的跟着。
“胡子叔叔……发生…发生什么事了?”白衡被拖拽着跑,说话有些打颤。
“还记得被压住的那个鬼么,封印要破开了。”胡子淡定的口气让长毛佩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形容的就是这种家伙。
“为……为什么会……破开啊”
“不清楚,据说和封印他的人有关,现在来不及细说,我们得尽快进入轮回,否则整个地界都要被移为平地。”胡子带着白衡东拐西拐,总算可以见到奈何桥了。
“总算到了”胡子鬼叹了一口气。
白衡平复了下气息回头看了看,他们是从一座庭院穿过来的,奈何桥想必就是庭院的后门之外。
“长毛,都到这了,你总不能迷路了吧,你送白衡上奈何,我去找小公主”胡子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两人眼中。
“快走,快走……”长毛拉着白衡小手奔向奈何,怎知走了几步,白衡小手挣脱开来。
“人无义如同车无轨,必失于道,失于道者,衡而久之,岂有善终乎?长毛叔叔,我们不能让胡子叔叔一个人冒险,即使我能逃走,我也不会走的”长毛看着眼前的小鬼若有所思。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长毛表示赞同
“那我们快去帮胡子叔叔吧!”白衡正欲往回走,却被长毛拎起夹在腋下而长毛则大步流星的往奈何桥方向跑去。
“你说的很对,但现在是谁力气大听谁的!”长毛像个小孩还向白衡吐了吐舌头。
“你……放开我……”白衡挥舞着小拳头但不太顶用,硬是被带到了奈何桥旁。
“呼……呼……孟姐姐快给这小鬼盛碗汤”长毛喘着大气敲着奈何桥旁一幢石屋。
“别敲了,赶着投胎啊”一妙龄女子从石屋走出来,虽说遮着面纱只见得白额明眸,但白衡心中已将她归为美人之列。
“还真巧,他正赶着投胎呢”长毛指了指腋下的白衡,白衡与女子四目相对,有种说不出的熟识。
“喂,你盯着我看很久了,小小年纪净和大人学些坏东西,你父亲一定也是个色老头吧”女子皱着眉教育着白衡。
“……才不是,我父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白衡极力扭动着身子表示抗议。
“行了,天下男子一个样,等着,我给你熬汤,忘掉这些,重新做人吧~”说罢女子扭着婀娜的身姿进到石屋捣鼓起来。
“话说这是谁呀?”白衡小声问道。
“嗯……你们凡间好像叫孟婆,其实她本来没名字,你们凡人到了这后见一次叫一次,于是她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姓孟的名字,可能是上代遗留下来的名字吧”长毛抬头思索着往事。
“原来是这样,那孟婆汤是什么”白衡对于这里的故事喜闻乐见,非要扒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类似于传承吧,就比如……冰糖葫芦的制作方法,一代一代传递,直到如今”长毛找到了合适的例子得意的弯着嘴角,想象着白衡的夸赞。
“那胡子叔叔说过炁会保持原有的形状,是因为记忆,那喝了孟婆汤忘掉一切,那我不立马消散了嘛……”白衡疑惑道。
“………行了,小鬼,马上就忘了你问了有什么用”长毛被问的只好用威势来压他。
“难到因为会忘记,叔叔就不顾眼前的问题啦,叔叔学习理解不够深刻呀”白衡趁机从愣神的长毛腋下挣脱,跑进石屋。长毛在这地界活了几百年了,却没想到人间一个小鬼都能教育自己,自己感到无地自容,蹲着身子在石凳旁开始抑郁起来。
白衡进到石屋看见孟婆在一口大锅那弄着,锅旁是石桌,桌上有几盏灯烛,桌旁是石床,石床旁是石架柜,柜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罐,不知装的何物,白衡偷偷走到了孟婆身旁。
“哇,孟姐姐熬的汤好香啊”白衡在孟婆旁恭维道。
“谁是你姐姐,我叫孟婉婷字溪女”女子冷漠的回应。
“溪女姐姐,名字真好听”白衡面带微笑应和,小手偷偷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朵幽蓝的花揣在手上。
“喂,你有事没事?没事别打扰我,出去等着!”溪女瞥了白衡一眼。
白衡依旧站在旁一动不动,不发一言的盯着溪女,溪女见他安分起来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忙活起来。
“溪女姐姐”白衡用孩子气叫道,溪女却未理应,白衡继续说道:“溪女姐姐,这么多汤料,要是多了或少了一样会怎么样啊”。
“自然汤毁”说罢溪女疑心顿起,对白衡叮嘱道:“劝你别打什么鬼主意,这可是今天最后的材料马虎不得,你现在就给我出去!”白衡见状立马露出委屈的表情小声嘀咕:“我……我……我只是好奇”此招似乎很有作用溪女似乎把怒火压了下去。
白衡身高不及溪女的腰,根本看不清她往锅中放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溪女往石柜那走去,白衡趁机站在石凳上将手里的花放入了汤锅里,霎时,锅中气泡沸腾,汤汁四迸,白衡立马跳开。溪女感到不对劲,回头一瞅只见汤由白变蓝再由蓝变紫再由紫变黑,眉头一皱,横扫一脚便把锅踢翻,黑汤汁流在地上一会便凝固成了不知名的胶状物体。
“死小鬼,你干了什么?!”溪女大怒,双手扑向白衡。
白衡见势不妙赶紧跑出石屋,边跑边喊:“长毛叔叔救命!!”蹲在石凳旁的长毛顿感身后一阵杀意,缓缓回过头惊叫道:“哇!!母夜叉啊!!!”长毛将头发包裹着自己身子,变成了一个大球,溪女见状一汤勺将长毛击飞,留下白衡瑟瑟发抖。
溪女汤勺挥来,白衡退让不及坐到了地上,眼看汤勺离白衡只有一尺之遥,但出现了一五色的花瓣先落在白衡额上,溪女一怔停下了动作,汤勺止在了空中,白衡转头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不疾不徐的向他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