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

明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九月初八,深沉的夜色笼罩着北京城,天上无星无月,阴云密布,北方的夜空不时传来一闪一闪的亮光和隆隆的声响,好像是电闪与沉雷,又好像是火光和炮声。

城中早已宵禁,街头不见一个行人,只有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打破四周的死寂。街头悬挂的昏灯在夜风中摇晃,照着一队队巡夜的士兵,当士兵走过时,手中的长枪与腰间的佩刀闪过一抹寒光,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整座北京城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热闹繁华,歌女收起了牙板,乐师盖起了瑶琴,舞伎也不再展露曼妙的身姿,他们此时大多伫立在歌楼里,眺望北方的天空,期许夜风千万不要吹来杂沓的马蹄声。

已经过了子时,一座高大的楼宇上,突然飞起几只夜鸟,扑啦啦地扇动翅膀飞上夜空,好像被什么声音惊动了一般。

果然,原本一片寂静的街头,蓦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从胡同里闯出一彪人来。

头前是四名卫士,手中提着出鞘的钢刀,脚步劲健,眼睛不时向四周扫动。

在他们身后有四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走得虽急但很平稳,显见得是积年的老手。

小轿后面,又是四名卫士,也和前面的人一样机警。

一行十二个人,急匆匆穿过一条条街道、牌坊,不时与巡夜的士兵相遇,但每每在为首之人出示通行牌之后,对方便不再理会,任其通过。

很快,他们走上了西长安街。此时宵禁,整条街全都关门闭户,因此不见往昔的连片灯光,显得冷冷清清。

一行人走到西长安街的中央,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声音:“打!”

话音未落,破风声四起,几十支黑色狼牙箭骤然朝一行人射来。

卫士们本来极是机警,听到声音之后,已经有所防备,可黑沉沉的夜色之下,又如何闪得开密雨一般的箭支?

为首的卫士脸上与前心中了四箭,不及吭声便倒在了长街之上,鲜血飙出老远。其余的卫士亦没有幸免,连那四名轿夫也同时中箭,轿子砰地落下,砸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

后面的两名卫士虽被射伤,但并不致命,可这两名幸存的卫士还没来得及再次做出反应,就见眼前白影一晃,有条白色人影如同惊鸿掠地,飘落在面前,随后寒光一闪,映着昏暗的街灯,两颗卫士的脑袋同时飞了起来,其中一个居然还在尖叫。

叫声未绝,头已落地。

一地的尸体,散布在小轿四周。轿身也嵌上了十几支黑色箭支,其中七八支已穿透轿帘,射进轿内。

杀人者身穿白衣,脸蒙白纱,看不到眉目。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刀柄上的穗头也是白色的。

夜行人普遍穿黑衣,裹黑巾,此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一刀两命之后,白衣人轻轻扬了扬手,两侧屋顶上又跃下几个黑衣蒙面人,将小轿紧紧围住,用刀尖挑起了轿帘。

“嗵嗵嗵……”一连串的火光猛然在轿子里闪起,挑帘的黑衣蒙面人立刻被一道道火舌贯穿前胸,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的前胸被打得稀烂,瞬间一命呜呼。

轿内的亮光还在疾闪,轿帘被打成了破布。余下的黑衣蒙面人急忙闪到街边。

唯有那为首的白衣人飞身一跃,落在小轿左侧,反手一刀,刺进轿内。

小轿中传出一声闷哼,在吐出几道火舌之后,只听骨碌碌一声响,一样东西从小轿里滚了出来,停在血泊之中。

轰的一声,那东西竟然原地炸开,又听得一阵叮当作响,管状物件散落一地。

白衣人用带血的刀尖,挑起破了几个洞的轿帘,向里面张望了一眼,随后探入轿中,摸了几下,取出一样东西,塞进怀里。

此时,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是一队巡夜的士兵听到声响,匆匆赶来。然而,当他们赶到时,眼前却只余下十几具尸体与一顶带血的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