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这天，主席台两侧摆放着八个塑料花篮，远远看去倒也喜兴。穿着制服的乐队一遍一遍的吹奏《甜密的事业》，台下围着姑娘起哄的小青年也跟着唱，让人想起在母鸡前红着脖子打鸣的公鸡，声音不咋地，倒是很卖力。
几对新人同时到达，相互打招呼，放好车两两牵手进了俱乐部。不远处佟满堂和周洁琼满脸是笑，袁丽贞和陆伯康小心翼翼，衣服却是簇新，陆伯康的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连领口的挂钩都扣好了。
新娘们穿着新颖的裙装，新郎在服装师的帮助下穿西装。曾文珏穿戴好了帮妹妹弄，曾由美脸上扑了粉，嘴上涂着口红，笑嘻嘻的让别管她了。曾文珏忙完妹妹的又去帮佟远斌系领带，他直叫勒死我了勒死我了。周洁琼说大喜的日子别乱说，曾文珏听了捂着嘴笑。
婚礼是周洁琼主持的，当她说东郊片区的集体婚礼现在开始时，
迎宾曲响起，十队新人手牵手成对儿走上台。埸外鞭炮劈里啪拉响了起来，一下盖过了掌声。先是新人向参加婚礼的主宾鞠躬致礼，新郎新娘再彼此相互敬礼！当周洁琼宣布新郎新娘跳舞时，全场热闹起来。看热闹的人说：集体婚礼就是抱着新娘子跳舞。是骆一鸣和陆怡萍跳的最好，从这头旋到那头，像是在表演。
不知道是被新娘的美貌惊着了还是转圈转多了，骆一鸣下台直觉着头晕。佟远斌和曾文珏略显呆板，但一直保持清醒，他们知道婚姻是自己的，幸福不幸福也得像穿西服打领带，必须适应那个规矩。
看到抱在一起的佟远斌和曾文珏，踮起脚的田蓉生目光变得阴沉和忧郁。他幻想搂着曾文珏跳舞的是自己，脚不自觉地在地上踩点，可咋也跟不上乐队的调子。他紧咬嘴唇，转身离去。
田蓉生一口气来到蜀都厂医院。只有小杨坐在里边，问他干啥，他也不回答，径直打开装有药物的立柜。
小杨惊讶地站起来问他要干啥？田蓉生找到一瓶酒精开塞仰头就往嘴里倒去！小杨奔出来大嚷：“快来人啦！”
几个医生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田蓉生抬到手术台上。就在田蓉生在洗胃时，这边的婚礼刚结束，小琴匆匆走来俯身给曾文珏说了。虽然恨他，但觉着他也太可怜，觉着生活不该是这样！
晚上，佟远斌幸福地抱着他的新娘说，“今天你最好看！”曾文珏却无法宁静，想到自己在洞房，有人却躺在病房。佟远斌没功夫去探寻她的心思，搂着她猛地滚上了床，一边亲吻一边伸手进去，曾文钰禁不住叫喊，“轻点儿……。
陆可维的洞房是另一番景象。他坐在桌边看书，曾由美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说：你妈说每天都要烫一下脚。他说这可咋行。
“从今天起你是我丈夫了，我当然得这样伺候你。”
陆可维心里美极了，笑着说：“但愿我这一辈子都有这个福气。”
“你就等着享受吧。”
曾由美蹲下身假装给他搓脚，她悄悄鞠了一捧洗脚水突然浇在他脸上，哈哈大笑说，“美死你！”
骆一鸣进了洞房打开录放机，播放：每当天空又下起了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似乎婚礼上没跳过瘾，两人抱着在房内跳，动作越跳越慢，却越抱越紧，孟庭苇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的时候，两人已经滚到了床上。陆怡萍主动亲吻起他来，帮他脱衣服。
蜀都厂最难的一关闯过来了。精简下来的职工都做了安排，下一步主要是在销售上，干部们群策群力制定方案。南京有个燕舞牌录音机在做广告，那熟悉的广告词连孩子都唱。会议决定去电视台打广告，很快双燕冰箱出现在电视上，市场销售再次红火起来，工业局里决定推广他们的经验！
张春林给佟思英说，你弟弟关键时候总能推我一把！佟满堂看完报表却发怒了，他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咋也不相信今年亏损更大了。干部们认为主要力量都投入HB生产线上，自然会亏损嘛。蜀都厂本来落后，现在却成了标兵，佟满堂心里不是滋味，成绩要报上去不是太丢人了嘛！
一个干部建议财务数据暂时不上报。佟满堂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走。那位干部眼睛跟着他，看厂长不言语，说明年的HB生产线一上肯定是大获全胜！他走了两圈停下脚步说，“就照你说的办！”
“要不要党委会再商量一下？”
“用不着了，有啥问题我负责！”
佟满堂做了最后拍板修改了报表。罗处长让佟远斌把稿子看一下然后广播。他看完走进厂长办公室，把稿子给他爸看。佟满堂接过看了看说，“不明白你啥意思。”
“今年明明亏损，广播稿居然说各项任务圆满完成。这不是睁起眼睛说瞎话吗！”
佟满堂心里很烦，听他一点不体谅厂里的难处，“你呀，不站在全局立埸，当然可以就事论事。我们厂现在是处于一种不利局面，现在重要的是要鼓足干劲，使干部职工都有信心！”
佟远斌觉着可以通过另一种角度来鼓舞士气！让群众知耻而后勇！
父子俩多次交锋，每次好像儿子都有道理。可这次不一样了，这是实实在在的结果，财务数据就摆在那里，这个广播稿措辞确实有点言过其词。佟满堂虽然有些愠恼却也没有再坚持，但气势上不能输，他说：“行了，这篇稿子不用，也不用多说啥！”
佟远斌回去看完资料奋笔疾书，把修改的广播稿交给曾由美，让她今天就广播。
“同志们：我们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今年各项指标都未达标，造成了亏损的局面。这并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坚持改革的方向，只要全厂干部职工团结一心，必定会改变这种落后面貌......
听到大喇叭的广播，佟满堂狠狠地拍着桌子，问政工处长谁让广播这种稿子的？处长说我也不知情，是小佟自己写的！
佟满堂怒不可遏，他一挥手说：“行了，马上把他调走！”处长还想说啥，他说，“他小子手伸得太长！”
要不是在他在蜀都厂瞎蹦达，能让张春林长脸？但佟满堂说不出口，这个兔崽子竟然帮别人来气老子。他越想越气，再次喊，“调走！”
“调到哪儿？”
“烧锅炉！”
消息传得真快，没下班曾文珏就知道了，回到家问他咋非要跟爸对着干？佟远斌说，“我要真跟他对着干，早就离开星光了！”
“算了吧，爸不过是吓吓你，几天会改主意的。”
“我趁着这功夫，多看点书不好吗？
水有时候也会笑话人。静静的沙河是没有声音的，即是洪水来了浪涛也是无声的。佟远斌来到河边突然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他有些奇怪，下到河床，原来水里的小石头露了出来，河水翻过这石头便也发出了声音。佟远斌说，“切，你也笑我。”
骆一鸣说人家都是往高处走，你偏偏往低处流！佟远斌坚定地说：“我就是块石头。”
两人说着前途，骆一鸣突然说，“给你说个事哈，集体婚礼那天，田蓉生喝酒精自杀，幸好被抢救过来了。”
佟远斌问真有这种事？他说是的。佟远斌不相信他这个胆量，但又不能不信，他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