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沉闷的,生活却是鲜活的。这个周末,曾健提了条鱼回来,说要打个秋风。曾文钰让他通知妹妹,他笑着说,“这是要召开家庭‘常胃扩大会’!”
三个男人分工,曾健刨鱼,佟远斌择菜,陆可维展示他的刀工,萝卜丝每条丝都准定一毫米!看着家里热闹的样子,曾文钰姐妹都不敢想日子会过的这样红火。曾由美怪当时没多个心眼儿,不播那稿子就好了。佟远斌说他就是这性格,干什么都不该弄虚作假!曾文珏说,“你姐夫太较真了,受受折磨也好!”
“你们放心吧,放在哪儿我也没问题,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句话曾健第一次听说,把它牢牢记在心里。一家人闹意融融准备着晚餐。这时,陆伯康在门口喊亲家姐,原来是他出差人家送了瓶剑南春酒。他把酒放在桌上说,“亲家姐,我还有事,我就走了!”
曾文珏说让他留下一起吃!陆伯康说千万别客气,说完朝外走去。曾健正好从厨房端东西出来说,“姻伯,你不吃了饭走吗?”
曾由美送出门回过头对曾健说,“哥,你咋不留着人家吃饭?”
“我留啦!”
“啥叫留啦?瞧你咋说的。”曾由美学着他的腔调说,“‘你不吃了饭走吗?’这哪是真心留人?”
两个人又抬起杠来,一个说我拉着他不准走!一个说反正你不热情!这个说你存心挑事儿,那个说你要吵架,等曾由美不说话了,曾健说,“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佟远斌知道他的痛楚,拿起那瓶酒陪他喝了起来。
陆伯康回到家里,袁丽贞嫌他去送了酒。
“哎呀,我这都是为儿子考虑,希望他能幸福!”
“我告诉你,儿子娶曾由美是抬举她家了!就算她的长好看,可女人的脸能维持多久?可维是技术骨干,他将来会有大发展,你别把这位置弄颠倒了!”
袁丽贞认定曾文珏就是个小市井,她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拿腔拿调作着手势。陆伯康心想幸好没让你跟她们住一起,要不然一定是硝烟四起!他不想说话,免得引起她更多的话。袁丽贞还想说,他用筷子敲着菜盘说,“不说不说了,吃饭!”
没过几天,周洁琼来锅炉房看佟远斌,正好他一身油污在干活儿。看见他这副模样,说,“你居然干得下去?”
佟远斌劝他妈说这就是人干的,他没事!周洁琼却有事了,回到家向佟满堂发火,说,“你不把远斌调回来,我跟你没完!”
佟满堂瞪起眼,一拍桌子说:“你跟我凶啥?啥必须把他调回来?简直是翻天了,你还给我下起命令来了!”
“你要不把他调起来,我......。”周洁琼做出要哭要闹的样子
“你要干啥?”
“我离开这个家!”
“你,你,你......离开这个家?你上哪儿去?”
“我到办事处住!到儿子那里住!”
“ 你敢!”
周洁琼做出要走的样子,佟满堂说,“行,你要搬走我也不拉你,随你!要想让我改变决定,休想!”
周洁琼气得不知说啥好。第二天看见女儿就说:“那个死老头子气死我了,简直就是一条牛,你得给妈想办法!”
佟思英认为远斌并没有错,但做事欠考虑。她想了想让她妈别管了,这事她有办法。第二天谢秘书接到局里电话,让厂长来一趟。佟满堂不知道啥事,先来到女儿办公室,佟思英手上拿着一份材料说这个数据不对头!他黑着脸不吱声。
“厂里亏损大家都能体谅,本来也在搞新的项目,事实求是地报上来也不会有人非议嘛。”
被张春林超越心里不服,这又被揭了短,佟满堂心里更加搓火。佟思英让他回去重新报,一定要实事求是还说远斌写那样的稿子并没有错。
就在她俩谈话的时候,佟远斌被烫伤了。原来锅炉旁边的一个阀门漏气,需要关总阀,卸下阀门!如果等冷却下来再卸,两个车间都得停产。大家轮流上却扭不动,佟远斌说我来。他拿了条毛巾!咬着牙,阀门动了,蒸汽滋滋的冒出来,一圈两圈三圈。佟远斌脸罩在蒸汽里,班长在旁边不停地往阀门上浇凉水,可阀门温度高达一百度,待阀门扔在地上,佟远斌的手掌红的像刚从蒸锅里捞出来。他裹起手往医院跑!
佟思英接到电话时,佟远斌的手已经包扎完了,她对父亲说:“知道吗?远斌在锅炉车间被烫伤了。”
佟满堂一怔问:“没大问题吧?”
“要有大问题,妈非跟你闹翻天。”
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时代变了。佟满堂无奈地摇摇头,无精打采的走出工业局办公楼。
周洁琼接到儿子烫伤的消息正在办事处!是她给女儿电话上说的。他气儿子工作真玩命了!让思英赶快找老头子。
佟满堂回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看老婆一眼说,“看来你都知道了。”
“那不!”
“我问了思英,就起几个泡,别咋咋呼呼的!”
“你真要他少胳膊断腿的才改变主意!”
佟满堂本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婆一说他有点害怕,问:“有那么严重吗?”说完心里有点不安,出门往佟远斌家走。窗户开着,房里人没发现他,他轻轻咳了一声。
佟远斌晚上回到家,曾文珏给他敷药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拉着他说,“走,让你爸看看他就这么对付儿子的!”
这会儿他却送上门来,曾文珏迎了上去叫了声爸。佟满堂进来在桌边坐下,看着儿子的手。从来不会哄人的老头却摸着他手上的绷带说,“咋搞的嘛,工作上要注意安全嘛。”
他从衣兜里摸出盒清凉油,说可以治烫伤。在佟远斌的记忆里,除了打手板外这是第一次被父亲拉着手抚摸,他激动地叫了声:“爸。”
他左脸颊下边有点发红,佟满堂问:“脸也烫了?”说着拿起清凉油,打开盒盖。曾文珏说我来。想亲自给儿子擦药的父亲眼睛红了,把盒子递给了曾文珏,把头扭到一边站了起来。佟满堂拿起桌上的书,是本《现代企业管理》。看着密密麻麻的注批,他感慨地说;“人不学习要落后,改革时代更是这样。”
佟远斌看看表,说:“爸,我没事,你回家休息吧?”
以前可天天见面,每次都聊的很多。儿子结婚后机会倒少了,佟满堂想和他再聊聊,尤其是在星光厂这个时候。佟远斌却不停催他走,
“咋呢,赶我走?”
“不是,我是说,你整天在厂里忙,挺累的——”
曾文珏看见老头这样慈祥,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替佟远斌说,“他在锅炉房,压根儿没怪你,他说了要苦其心志!”
此时张春林却来了!看见佟满堂,打招呼说,“哟,老佟,你也在这儿?”
“这话该是我问你!”
佟满堂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说,张春林嘿嘿一笑说,“有情绪了!”
“我说张厂长,远斌是我厂里的人,你别紧着往你怀里拉!”
“老哥,人尽其才!你守着这么个宝宝疙瘩不重用,把他往锅炉里扔,我可是当上宾呢!”
人家也说的在理,佟满堂的心里是复杂的,他“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下半句。张春林当面对佟远斌说,“你不要多想,反正在星光厂八个小时上班,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空脑子里多为我蜀都厂琢磨,你出的全是金点子!”
说这话存心是打佟满堂的脸,老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瞅着儿子问,“你啥意思?真认为我是个糊涂蛋、榆木疙瘩?”
佟远斌低下头,佟满堂指着张春林说:“我警告你,以后别总往我儿子这儿钻,再我让看见,我非......。”
张春林看他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也没再煽惑,说:“老哥,算我借用一下你的人才行吗?”
佟满堂瞪了他一眼,又用手指了指儿子,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外他又回过头说:“明天别去锅炉房了!”
他走了,张春林笑着说:“远斌你应该感谢我,我这一激将他不认输也不行了!”说着哈哈大笑,曾文珏和佟远斌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