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远斌骑着车气喘吁吁来到火车站,支好自行车低头到处找,地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哪有信封的影子,找了一圈他失望地敲了一下头!
此时的照片正在曾文钰的手上,忙完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牛皮信封。这位英俊的军人,高高的个子,长方形脸,一双大眼睛。一丝红霞飞上了曾文钰脸颊,突然看见曾由美提着饭盒出现在门边,就像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曾文钰赶紧把相片放进抽屉里。
出门送饭前,出去了好几天的曾健穿着奇装异服回来了。曾由美问他不是去疗养了吗,咋穿成这样。曾健这才说是去倒腾生意了,还说现在流行喇叭裤,蛤蟆镜,还有邓丽君歌,说着才地上的纸箱里拿出录音机放歌曲。为了讨好妹妹,他掏出两块电子表让她开开眼,说过两天还有更大的惊喜。听着邓丽君那靡靡之音,曾由美想,难道外面都变成了这样?
曾健又掏出一包衣服给她,说最近在青年路摆摊,有机会让她去见识一下。看着漂亮的电子表,听着歌,爱美的曾由美觉着生活不一样了,摆在面前的日子真好。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一看时间都快八点了,她说,“哎,别扯了,我得给姐送饭去了。”
曾健提醒她去广州的事要保密,教她说,“姐要问电子表哪来的,你就说朋友送的,千万别说我明白吗。”
来到医院看见姐接过饭盒吃起来,她想了想,从兜里拿出那只电子表放到桌上。曾文珏放下饭盒,默默拿起来瞅了瞅问哪来的?
“人家朋友送的嘛。”曾由美怕她追问,就说,“姐,你别操心他了。”
姐妹三是孤儿,父母去世后曾文钰当起了家长,带着弟弟妹妹。让她欣慰的是他们都长大并有了工作,作为女孩,她有自己的理想,为了这个家她只好放弃了。只希望他们好好工作,找个好人家,也就完成了父母的遗愿。曾健从小调皮捣蛋,这次请假说是去疗养,她根本就不相信,看见妹妹拿的电子表,知道肯定是他倒腾的。曾文钰以家长的口吻说:“你要嫁了,他要娶了,我就不操心了!”
“你是大姐,你得在先!”
曾由美她们越来越不听话,不拿出家长的脾气,是制服不了她们的!曾文钰想想他们不好好上班就生气,此时发了恨。她拍了拍桌子说,“还用不到你教育我!曾家,我说了算。你告诉他早点儿滚回来上班。”
曾文钰没有把曾健倒腾买卖说破,是怕厂里知道开除他。曾由美以为她还蒙在鼓里,就笑了笑答应去劝他。想到她们如果不好好干,丢了工作就麻烦了,曾文钰捡到帅哥照片那种欣喜被这个念头冲没了。
佟远斌颓丧的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母亲,看见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拿军装照去找女朋友是不成了,让他穿上军装去相馆照几张。再照也找不回战友的情怀,佟远斌无奈地说:“好好好,听你的安排。”
刚回来就丢了东西,佟远斌觉着自己一点都不顺。第二天去军转办,安置的单位有派出所,机关还有工厂,佟远斌要求回星光厂,骆一鸣却选了机关。回到厂里又选了又累又脏的材料室。回家给母亲一说,周洁琼却生气了。
周洁琼以前也是机关干部,跟着丈夫来建设大西南,却被安排在沙河街道办事处,成了个婆婆妈妈的街道干部,弄得干部不像干部,家属不像家属。儿子的工作,她觉着太掉份儿了,让重新安置,佟满堂却说:“你瞎操啥心,厂里那个工作不重要!”
以为自己多大的干部,总想干涉厂里的事,对她这一套佟满堂早就习惯了。去了最苦最累的地方,这才像他的儿子,佟满堂这次没迁就周洁琼。
对骆一鸣成了部下,佟思英颇感意外。那天来报到,人事处电话响了没人接,见他拿了起来在电话上说:“一定会通过,你放心!不谢,不谢。”
佟思英感到很奇怪,问他哪儿的电话?他轻描淡写地说:“蜀都厂问报告批了吗?”
“你咋跟他们说一定通过?”
“有利于改革的,还通不过吗?”
佟思英觉着他敢这么回答,思想太不成熟,她摇摇头却没说话。
骆一鸣让她今后多关照!她只是说,“你呀——”然后就回了办公室。
听说佟满堂的公子当了材料员,田志国有点不相信,故意去看是不是他。到领料窗口把材料单递上去,在外面故意大声喊:“快点儿呀,我们急等着下料的!”
佟远斌找了一圈没找到,转身出来不安地说:“这几项是什么,我不懂!”
“不懂你跑来当个铲铲!”
田志国感觉这些当官的孩子不过是走走样子,过不了几天就会滚蛋。被人挤兑,佟远斌却也没生气,就像和曾健打架,打完就打完了。但他却憋着一口,材料都整不明白,那实在是丢人!所以在这里踏踏实实干了近一年,直到把所有的材料都了记于心。
佟满堂希望儿子分在处室当个干部,早点分房娶媳妇,这都落了空,晚上做着饭开始唠叨,要他赶快找对像!还提了许多和门当户对的条件,又漂亮还得能干,佟远斌笑着说:“那我找个五好学生回来!”说得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佟思英知道他去的地方很是欣慰,不像骆一鸣好高骛远。她给弟弟说:“产品要素除了工具就是生产材料,深入到这个领域,就会得到有关数据,熟悉生产再进管理层就容易了。”
佟思英是学经济的,她的宏观思想对他影响很大。晚上,佟远斌有计划的学习,边看书边做笔记。周洁琼半躺在床上,等到半夜佟满堂也没回来。为了这黑白显像管,连家都不要了!她生气地关了灯,拉上被子睡下来。
星光厂像一个大吸盘,每天把人们从四面八方吸来。像所有工人一样,佟远斌早早出了门,汇入到了自行车大军里。骑行在车流里的男女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只有曾由美,轻盈的像个燕子,唰地从佟远斌身边飞过,在车缝里穿行,他眼睛一亮追了上去。昨天帮陆可维解困,曾由美和他搭上了亲密的关系,她希望能进一步。曾由美无暇顾及青工的眼神,尽力往前想赶上陆可维。
今天可好,身穿便服的陆可维被门卫拦住了,任怎么解释就是不让进。他有些生气,说,“你是存心想让我扣工资?”
“没有工作服你就进了,就得扣我工资。”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陆可维急得直跺脚,说,“这来回十几分钟,我非迟到了!一扣可就是两块三毛钱呀!”
听清了原委,曾由美说:“这有什么好难得!”她三两下脱掉工作服,让陆可维穿上。跟在身后的佟远斌认出了她,原来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已长大成人,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粉红色坎肩,他觉着脸红了。
曾由美让陆可维快进去,她要去工业局取材料,不耽搁考勤。说完转身骑车飘然而去,厂门口的青工齐刷刷的瞪大了眼睛,等她走远了这才拧过头,一窝蜂地进了厂。只有佟远斌低头推着自行车往里走,青春的爱恋在心里萌动。
曾文钰上班又看了一眼照片,张秋菊进来要看孙科长检查单。打开抽屉,放在上面的相片被她一眼看见,“哟,谁的相片?”
曾文珏脸一下红的发烫,说是一个朋友的。张秋菊追问是不是男朋友,她摇头否认赶紧关上了抽屉。
“小曾,你该找得啦。就你这条件闭上眼也可以薅一个!”
“这得讲缘分。”
“那是,缘分像一埸雨,想它的时候没有一丝云彩,要来了那可是电闪雷鸣,翻江倒海呀。”张秋菊就像母亲一样,抱着曾文钰说。
二十四岁的生日都过了,可爱恋对曾文钰还那么遥远,怪自己不主动还是家庭拖累?她在心里问:我的哪场雨在那里?如果是这个军人,有缘就让他露面吧。曾文钰起了心思,一时不知道说啥。
“哎,差点忘了正事了。这一阵子有流感,你们尽快去厂里发放预防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