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郊的工厂开始剥离副主业。先是星光厂幼儿园剥离出来,蜀都厂医院也挂牌出售。曾文珏心里有一种焦虑,佟远斌说要愁也是那些没技术的人,这一天早晚要来,反正总有人要下岗。说着话曾健走了进来,几天来他一直在找以前的生意伙伴,可俄罗斯人都很冷漠,一定是瓦西里把他的名声给坏了,佟远斌问他打算咋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决定去一趟。”曾健觉着不能等死,孤注一掷去绥芬河找瓦西里。
曾文钰听说弟弟赔了一大笔钱,也不知多少,这心就一直悬着。当初劝他别乱折腾,赔光也就算了,要去找瓦西里连命都要赔进去。她说,“俄罗斯人都比较浑!你去了也许没命了,”
“我又不是找瓦西里去拼命!把我坑了也许心理平衡了。我去求他,他还会下狠手?”曾健坚持必须去!
“让你姐夫陪你一起去。”
这句话提醒了佟远斌,他想起有个战友,在边境检查站当副站长。他说,“明天找他,真要有啥事,可以帮一把。”
曾文珏还是不放心,佟远斌说,“也没那么可怕,曾健是机灵人,我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当下就这么确定,曾健心里却有了好主意。
绥芬河境检查站余站长是一豪爽的人,当年随轮战部队来到云南,接替的阵地正是佟远斌的。按理佟远斌应该撤到后方休息三个月,但他要求留了下来协助余站长。当时他刚从军校毕业到HLJ边防部队,来到云南完全不适应,虽说是排长,可没一点战斗经验。两人在一个坑道里住守了三个月,佟远斌身高腿长,关键时候冲在他前头,成了他的盾牌。等撤回时,余站长立了二等功,他非要把军功章给佟远斌。这次佟远斌的内弟来找,他热情接待,还介绍了俄罗斯边检站军官,让他们关照曾健。
俄罗斯边检站莱蒙托夫是个中国通,对中国人也比较友好,看了余站长的来信,问是不是要找瓦西里?说他是个名气很大的家伙!曾健说,“我跟他有点纠纷,希望能帮我通融通融。”
莱蒙托夫说和他不熟,但可以找个人压制他。他说完拿起电话,打给一个叫安德烈.彼得诺夫的,说,“我的中国朋友要找瓦西里。他们之间有些矛盾,你务必帮他沟通好。”
莱蒙托夫放下电话,写了张字条递给曾健,说,“他是远东商会的头头,他出面,你和瓦西里之间的事很容易解决的。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曾健也学着别人说哈里哨,“莱蒙托夫同志,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谢你。”
俄罗斯军官拍拍他的肩说,“我很愿意交你这个中国朋友!”
安德烈是个中年人,人品好也有相当的实力,在商人中很有威望。他的远东商会主要管理商人的经营资格,也协调商人之间的纠纷,权力还是有一些。他说瓦西里是远东商界的地痞,不明白曾健咋把他得罪了!
“朋友之间我不能说假话,他妹妹非要嫁给我,可我不喜欢……”
曾健还没说完,安德烈问是卡秋莎吧?说,“那可是只母熊,一年四季都在发情,可不要沾上她!你懂我意思吗?”安德烈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曾健看着他似乎懂一些。“别说你不敢娶她,再强壮的俄罗斯人,也敬而远之!哈哈哈……”安德烈就像给自己兄弟说话一样,笑着还拍了一下他说,“她喜欢生孩子,据我所知她已经有三个孩子,父亲是谁?”安德烈耸耸肩笑着说,“谁知道呢!……”
曾健听完愣了,原来喀秋莎是这样的女子,见面一定要理直气壮地问她!
送走了曾健,佟远斌加紧计算机生产线施工。生产显示屏是星光厂的长项,这是电脑的配件之一。张春林建议他回去找父亲商量,如两家建立了合作关系,以后两个厂关系就更好处了。佟远斌出走蜀都厂,心里还是惦记着星光的发展,如果因此把它们引入高技术领域,他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怕父亲不肯。他想想说,“我去问问吧!”
看他挟着皮包进来,佟满堂吃了一惊。他说,“我来谈点儿业务。”说完递上一张名片。
接过名片,佟满堂倒来倒去,看看正面又看着反面说,“噢,蜀都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副总经理”他把名片拍在桌上,“混得不错!行啊,说吧,跟我谈啥业务?”
看他一副老大的样子,佟远斌心里并不舒服,他确实想把业务给到星光厂,就耐下心来给他父亲讲两家的上下游关系,做好配套的重要性。
明白了儿子的来意,佟满堂说,“你在星光厂呆过,咋不清楚我们的情况?我们确实是屈指一数的大厂,要为你们这种小型显示屏开条生产线,难。”而且他一再强调,“难,很难!”
“我当然知道。来之前,我并不抱什么希望。可因为……因为我毕竟跟星光厂有这种关系,所以我还是来了,希望能为它尽一份力!看来,我终于明白店大欺客的道理!”
佟远斌知道再说下去又是吵架,想我也不是星光厂的职工,再吵没有意义,说完干脆走了,留下老头去想。
佟满堂显然对计算机没有任何认识,但第三次信息革命浪潮,这句话他是听过的。他觉得也就是赶个时髦,没有市场价值。
听说被父亲掘了回去,骆一鸣问他,“咋还去找星光,要他们上新项目那太难了!这样,我给你找,三天之内一定答复你!”
“一鸣,你知道我现在啥心情吗?”佟远斌伤心的问,“我在替我爸难过,他背了太重的包袱,根本没有时间抬头看路!”
骆一鸣不由地点点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问清了情况,安德烈驾车带着曾健来到一座巨大仓库。这是处在海参崴郊外,空旷的埸地中间摆着一张铁桌子,后边坐着瓦西里,几个身型彪悍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马仔站在两边。到了黑社会的地下窝点,曾健虽然有点心悸,但有安德烈,也无所畏惧。他走上前说,“你好瓦西里。”
瓦西里根本没理他,自顾修他的手指甲。安德烈走过去说,“瓦西里,你们不是生意上的朋友吗?”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
“他现在是我的朋友,总得给点面子吧!”
瓦西里抬眼看着安德烈,眼神满是怀疑。安德烈说,“是的。”他这才转眼看着曾健,慢慢站起来朝他走来。曾健站着没动,只是摸了摸夹在腋下的手包,看着他。
瓦西里走到他面前,鼻子几乎和他碰上,用挑衅的眼睛盯着,恶狠狠的说,“小子,你还敢来见我!”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冤家易解不易结。”
“你知道你是我的冤家?”
“对不起,卡秋莎的事……”
说起喀秋莎,曾健问她在哪里?瓦西里骤然大嚷,“不要提她!”他捶胸号啕起来!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卡秋莎醉酒后,被一辆摩托车当街撞飞。待送到医院时,已经气绝身亡。
瓦西里一把揪着曾健的衣领,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曾健爬起来,就像一头来自沙河的水牛,他弯腰蹲下身,突然发力,一头撞向瓦西里,笨重的俄罗斯熊被撞了几个踉跄!曾健冲他大叫,“你为啥要让她喝酒!你为啥要让她喝酒!”
瓦西里冲将过来,抱起曾健摔倒在地!曾健大哭用手捶着地面,嘴里喊着,“卡秋莎!我的卡秋莎……”
瓦西里双手卡腰站着,惊讶地看着他,看曾健伤心的泪水,自己眼睛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