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曾文珏怕她想不开又去跳楼,打电话给陆可维还有佟远斌,让守着她。

陆可维在家里堵着门不让她出去。曾由美看他这样,觉着真是个书呆子,说,“我?我要出去找工作。”

“你骗人,从老板变打工仔你愿意?”

“这有啥,从头来过呗!”

陆可维给佟远斌打电话汇报,说她在家没闹腾,还要出去找工作咋办?他说,“好,就要有这百折不挠的精神!”

阿鸽让她回乐乐公司上班,她却非要自己创业,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曾由美没事干就天天在街上转,一个礼拜后宣布:“我有工作了。”

曾文珏问是啥的?曾由美说,“中介,就是作为中间人,帮人家介绍工作,介绍媳妇,介绍出租房,啥都可以干!”

“靠这个骗人混饭吃?”

“咋叫骗人混饭吃,这是国家允许的,工商局发执照!”

两姐妹又争吵起来,曾文钰说干啥都行就是不能骗人。曾由美说,“我是卖信息,收佣金手续费,咋被你说成是骗人呢!”

正在争执,佟远斌举着手机一边说着话就进了门,他现在又是BB机又是手机,曾由美看着很是羡慕,好几次想买这玩意儿!

佟远斌听说搞中介马上赞成,说,“这可是最新兴产业,信息服务将迎来爆炸式增长。国外介绍成一单国际贸易,佣金多的吓死人。”

曾文钰问:“骆一鸣拿的钱算不算佣金?那他不是冤枉了吗?”

“那不一样,他是政府官员,又没有参与牵线和调查。最主要看是不是第三方中介机构。”

“我这成立的就是第三方中介机构。”

曾由美说完,佟远斌说,“就是,这个很有前途。”

看她这次没有被失败击垮,老公也支持她,曾文珏从包里掏出一个摩托罗拉手机送给妹妹,“这是医院发给我的,你拿去用吧。”

就像曾健一样,曾由美再次走上创业的道路。就在中介公司开张的当天,佟满堂却撤回了星光公司的上市申请,这意味着星光厂落入破产的境地。

佟思英听说后给弟弟打了电话。佟远斌最初觉着不可思议,在父亲的字典里,这辈子就没有后退两个字!后来他想明白了,父亲的字典里更没有欺骗。

三人一碰面,佟满堂实话实说了。组织了一个工作组,包括经纪事务所,弄了份资产评估报告,他发现都是编造的。佟满堂说:“我能把这种报告交上去?这不是给人生抹黑吗?这不是在欺骗组织,欺骗人民吗?!”

“很多企业为了上市,专门这样搞!”他说着就嚷起来,“在我佟满堂这儿通不过!”

看着父亲,佟思英很纠结,这样星光就上不了市!佟远斌问,“上不了市,结局就是破产。爸,你不怕几千职工骂你?”

听了这话,佟满堂脸上的表情暗淡下来,他又背起双手来在屋里溜达。转了两圈,他颓丧地说,“我没把厂子搞好,责任全在我,我该挨他们的骂,那我是无能。可要作假那就是无耻了!不能被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佟满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慢慢闭上眼,两滴泪水从眼角挤出。这是一个历史的时刻,是一代人在时代面前的屈服,更是对自己掉队的无奈。佟远斌上前蹲下,拉着父亲的手。他看见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淌过脸颊,在嘴唇的胡茬里横溢。他觉着就像沙河的水漫上了河堤,在杂草丛生的树林里乱穿,那幼小的树苗被淹没,那些风干的枯枝倒在无情的洪流中,被冲下下游。

也不知道该咋安慰父亲,他慢慢的双膝跪在地上。佟满堂睁眼开看着儿子,“我当初该让位给你……。”

“不说了,不说了。”佟远斌费力地摇着头,佟满堂突然眼睛一亮,问,“你咋样?”

“远斌又上了一个台阶,公司上市指标很快就要下达了。”

听女儿说完,他站起来说,“好!儿呀!我没干好,就指望你能干出名堂,洗刷我的耻辱。”

“爸,我记住你的话!”

佟远斌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快要哭了。

当天晚上周洁琼做了一桌子菜,佟远斌很久没有和父亲喝过酒了。老爷子举着酒杯一直在说,从参军打仗到转业进工厂,从东北到大西南,生产炮管又生产装甲,又要上无线电,他一个大老粗懂得啥?可上级让干啥就干啥,从没拉稀摆带。转为民品却不行了,跟不上趟,自己又固执又听话,可上面也不懂市场,终于走到死胡同。

端着酒杯,佟远斌觉着星光厂不是父亲一个人的,是一代人的,是奉献给这个时代的一座陵墓。他恍然觉着父亲是个烈士,是用自己的躯体为后来者铺平了道路。他仿佛看见在老山边境线上,自己踩着爬在铁丝网上的战友身体跃进敌人阵地。

佟满堂喝多了,佟远斌也喝多了,佟波看着父亲和爷爷,真想帮他们喝一杯,可母亲不让喝。佟波说我已十八岁了,佟远斌说二十年后老子等着你。曾文钰看到了佟家的传承。

蜀都集团公司上市三个月后,又收购了两家营销的公司,还准备再建一家物流公司。经营由单一的电脑发展到自动化仪器,向着国际IT新兴产业迈进!

与此同时,星光厂的破产报告已经递交,等待审核。佟满堂平和了许多,他问女儿,“思英呵,你知道我现在是啥感觉吗?”

“我能体谅。”

“你不能体谅啊,体谅不到的啊……,我就像一头牛,拉了一辈子车,如今要卸套了,抬头一看啊,这以前干活儿的地方,是一派破败,四周一片凋零,草屋空空……。”

不等佟思英回答,佟满堂自己说,“其实,我盼着上边早点批复,可又怕这一天真的来临……

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佟波和骆晶华已经进了大学,四十多岁的曾健决定回成都。步入中年的曾健依然是争强好胜的本性,这次回成都是想起和佟满堂的赌约,还有另外两件事就是曾由美的公司破产了,陆怡萍离婚好几年了。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但新世纪他觉着都该回来。

这天,成都一改往日的阴云,双流机埸上晴空万里,站在高楼上可以看见远在天边的四姑娘山。不远的龙泉山脉郁郁葱葱,雨后的苍翠,清新的空气,连火锅都以崭新的味道迎接这位远方的游子。曾健身着西服,一条阿玛尼皮带轻轻的箍住他那略微发福的肚皮,脚下一双老人头皮鞋,走起路来还是一阵风。出了航站楼取下墨镜,看看不远处的都市,曾健大喊:“成都,我又回来了啦!

在张力的陪同下,曾健登上奔驰公务车往城里驶去。回到信诚公司办公楼,放下行李出门叫了一辆的士,他准备给姐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