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子并不大,一条主道,几条分支,一排排破旧的房子错落其中,倒是有几棵依着墙根长的大树很茂盛,被阳光将宽大的树荫投在地上。
“咋连个人都么有,连条狗都么有。”赵杆子握着砍柴刀四下看着念叨了一句。
“人们都搬走了?”那川回应着他的话跟着问了一句,情绪已经紧张起来的他觉得又害怕起来,他觉得自从回到这里他就没有不害怕的时候,虽然跟着他们已经算是壮了不少的胆,可是他觉得总不断的有东西更新他的恐惧值。
他转头看了看走在前边的阿染,阿染也是警惕地四下看着,可是却似乎没有太过害怕的样子,这让那川有些惭愧,这个阿染看上去年纪也并不算大,按他的标准来判断,她应该也就二十岁左右,虽然女人的年龄并不好猜,可是应该也差不太多,现在自己倒像个小姑娘似的,但是恐惧这种情绪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害怕就是害怕,无从隐藏,惭愧也没治。
他又看看商洛祺,这家伙粗神经惯了,恐惧和害怕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占比应该不多,就算有再多的水蝎子围着他,他有的也只是想法子如何对付它们,而不是恐惧,他太过镇定,脸上总有是那副让人充满安全感的表情,有时候他觉得他太过冷酷,可是一想,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开枪打死那个二毛时,也还是那副表情。
到现在,那川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自己人开枪,不管什么情况下,他没有那些经历,或者说他不记得那些经历,有些事就做不出来,或者曾经的那个商洛颜就可以,如果现在是当初的那个商洛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绝对不会是像现在的自己这样。
“进院子里看看,有事就开枪。”商洛祺交待完,众人四下散了,商洛祺转身往最近的一个小院子走去,那川看阿染往另一处去了,转身跟着商洛祺也往一侧的小道里走。
不知道这个村子空了多久了,家家院里都长满了草,屋顶上也是,这让那川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片,这个场景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他脑补着会不会突然从哪堵墙的后面跳出来一个长头发的女鬼来。
这么一想,反而觉得女鬼和那些水蝎子比起来温柔多了,他为自己这种荒谬的想逗乐了,不由得甩了甩头,看来他抗恐惧能力有所提高,女鬼这个级别的已经不在话下了,商洛祺回头看见他甩头,问他怎么了,他忙说没事,感觉头发里进了飞虫,说着抬头,果然有几只苍蝇。
其实在这个时代有许多村子被一些杂七杂八的军队占领,吃光他们的存粮,抢了值钱的东西后拍拍屁股走了,或者直接将他们赶走,跟那些土匪强盗也没什么差别,剩下的村民没了赖以生存的东西不得不举家搬离,从此无家可归,就剩下个空荡荡的村子,不出几个月就长废了。
对于这样的无人村,如果只是单纯的无人,倒在那川的接受范围之内,因为他们之前一路上也见过不少,战争来临时,最倒霉的就是老百姓,被逼迫的背景离乡的太多太多,就怕还有别的东西在。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处院落前时商洛祺头也不回地交待他:“当心点,别轻易碰东西。”那川应了一声,眼睛谨慎地四下打量着,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商洛祺小心地用手枪顶开一扇栅栏门,那川从并不算高的院墙探头往里看,这是个很破旧的小院子,里面长满了荒草,有两面是院墙,另两面各有一排房屋,只是屋顶长着草几乎要把单薄的屋顶压的榻陷下来。
几扇窗子上贴的窗户纸都发黄发脆破得一个一个洞垂在剥落了漆面的窗棂上,门也大敞四开地歪在一旁,房子里没有什么光线,但能看见一张破桌子的一角。
院子靠墙有个石磨,角落还堆着一些木柴,一旁放着个大筐,里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发霉长出长长的绿毛,有几只虫子在里面钻进钻出。
商洛祺顺着一条荒草比较稀少的碎成一块块的石板路往对面的屋子走去,那川小心地跟在后面紧张地四下打量,看看房檐又看看地面,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钻出来咬他的脚,结果太过专注还是一下撞在了已经停下脚步的商洛祺的背上。
商洛祺叮嘱他小心点,头并没有回过来:“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从破门向里看了看,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张方形的破木桌,桌旁倒着两把椅子,对面的墙上贴着看不出颜色的年画,画上是个大胖娃娃抱着金元宝,靠里面依着墙有个土制火炉,炉子上还放着一把铜壶,那面墙上被烟熏的一片黑。
门的另一面靠墙放着一个柜子,里面有几个破茶杯,柜子上面还放着一面镜子和一把木梳,所有这些家具上都落着厚厚的土,地上全是草,商洛祺对那川说:“这个村子应该在开春前就空了。”
那川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的,问了句为什么,商洛祺转回身又往另一排房子前走去一面说:“因为他们当时还在房子里生火呢。”
那川想了半天生火和时间的关系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跟着商洛祺往另一排房子前走过去,此时他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忙移开脚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火柴盒,用脚一搓,里面还有半盒火柴,他觉得这东西应该能有用,于是捡了起来,但是发现火柴盒是潮的,应该被雨泡过,火柴怕是点不着了,只得又扬手扔在一旁的草丛里。
这么一耽误商洛祺就已经走到了那排房子前,他忙快步追上去,结果发现商洛祺正站在那房子的窗前刚往里探了探头,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那川好奇地问着也往里伸了伸脖子,结果一眼看见窗子对面就是一张土炕,炕上躲着两个人,被子推在一旁,像是挣扎过,而他们的脸上是发黑的皮肉和白骨,脸四周的皮肤像是融化了似地堆在枕头上,身上也是如此,一大群的苍蝇正像一团黑雾似地在它们四周飞舞着。
那川再看不得第二眼骂了句卧糟就已经捂着嘴转身冲出院门在墙角站定弯腰作呕。
商洛祺也快步追出来,此时他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祺哥!”商洛祺拍了一下那川的背转身迅速往喊声传来的方向跑去一面应着:“怎么了?”
那川急急地跟在他身后跑出小道,正好看见有个小兄弟正从对面的小道跑来并回身指着身后的一个宅子说:“那里面有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