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六一儿童节,我们都要去乡公社大会堂参加庆祝典礼。乡里大大小小各个学校都会表演节目,还有表彰优秀少先队员的仪式,是非常隆重而热闹的。对于山旮旯里的我们来说,能去乡里开眼界就很激动,能因此得到零花钱买摊贩手里的胡瓜、黄金瓜、桃子就很满足,能够上台表演就特别光荣,能借着表演的由头,穿上漂亮的衣服更是倍儿开心。
一年级的时候,我们的老师不擅长教舞蹈,幸好乡校的音乐老师派了几个高年级的漂亮姐姐们来教我们动作。
《哇哈哈》是一首XJ歌曲,旋律欢快,歌词朗朗上口,其中有几个经典的维吾尔族动作,晃头移颈、拍掌弹指什么的,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掐着脖子的大白鹅,动作机械而滑稽。总之没有舞蹈天分的我,整日里惴惴不安,很担心被刷掉,因为那样就穿不了漂亮的表演服了。
那时候的表演服是白衬衫加踏脚裤,其实踏脚裤对我这样胖乎乎的女孩子并不友好。但我还是想穿,因为踏脚裤是村里最时髦的姑娘才能穿上的。那之后的几年,踏脚裤刮起流行旋风,妇女、大姑娘、小女孩几乎人手一条。其热门程度不亚于后来的喇叭裤,现在的铅笔裤。
约莫又过了两三年,开始流行运动服,深蓝色的,袖子裤腿上分别有两道白杠杠的那种,其实特别像现在的秋衣秋裤。可是在那时候,可真是火得一塌糊涂。尤其是班级里几个苗条的文艺骨干穿上,身段婀娜,英气逼人。可是买这样一套也不便宜,反正得妈妈犹豫再三,咬咬牙才能办到。
然而这样漂亮的服装穿到我身上,也依然是视觉灾难,屁股还是圆滚滚的屁股,大腿还是粗壮的大腿,胖的缺点哪儿都遮不住。就算我把“买家秀”穿成了“卖家秀”,倒也不影响我自我陶醉,顾影自怜呢!
学校附近有一家纺织厂,那里专门生产这种衣服,我和同学们还偷偷去瞧过,看到厂门外成堆的碎布条和嘻嘻哈哈相约下班的干活女工们,那时候,我竟想过来这个厂里干活也挺好的,最起码能穿这样时尚的衣服。
流行就像一道流星,璀璨只有一时。到了六年级的时候,同学们之间悄悄流行军绿色衣服来。堂姐做了一身,老好看了,我羡慕地摸了又摸,眼珠子也恨不得长在她身上的。妈妈终于松了口,给我扯了布,请裁缝给我量身定制。新衣服做好,正赶上拍毕业照,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油菜花盛开着,农家院子里山茶花也开着,我们一会儿跑到油菜地里拍照,一会儿偷偷溜进学校旁边“首富”的院子里,攀着山茶花枝来一张。不知道哪个摩登的家伙带来了墨镜,这下,它成了“网红单品”,大家轮流戴着它拍照。第一次戴墨镜,穿着军绿色套装,扎个高马尾,摆个pose,感觉自己酷毙了。多年以后,翻到这张照片,竟有种“瞎子阿炳”的即视感,完全不理解当年的审美。
流行是个怪异的家伙,来的时候敲锣打鼓,唯恐天下不知,离去的时候却连个招呼也不打,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它又会冷不丁与我们撞个满怀。复古妆,港风穿着、大头皮鞋……谁说流行会过,它只是跟我们捉迷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