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野地里的美食

从小到大,家乡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予取予求的聚宝盆,在这里生活,从没觉得日子过的清苦,反而拥有很多快乐。

三月里的春风柔柔的,原野上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宛若碧浪,人在原野上奔跑,就像一条自在的鱼。

此时,原野上有一种绝顶美味,叫做茅针。茅针是茅草芯,莺歌燕舞的时节,茅草成片成片,绿得发亮,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臂。小孩子冲进草丛里,往茅草芯一拔,很容易就扯出一枚针样的东西来,这就是茅针。因为是嫩芽,所以还略带着红色,剥开叶子,里面躺着一条淡黄色的“毛毛虫”,柔软鲜嫩,放到嘴里咀嚼,鲜甜清香。

茅针的食用期不足半月,过了这个时间,它就老了,“毛毛虫”变得粗壮,咬起来又干又老,不能再吃了。再过段时间,它从茅草叶中穿出来,变身成一丛白绒毛,在微风中摇晃。此刻,茅草就该吃它的根了。茅草根白色的,一小节一小节,看着像迷你的藕,也像缩小版的甘蔗。挖出来在小溪里洗一洗,放进嘴里咬,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天气渐热,田坎的种田红率先挂起了小灯笼。这是一种野果,个头比较小,但口感细腻,水分多,很清甜爽口。种田红是小灌木,茎上有刺,不是贴地生长的,所以相对干净一些,也不太招惹虫子。

最招虫子的是果果红,一种田间地头,房前屋后都能生长的野果子,也叫野莓。果果红的小白花凋谢,结出一个个青涩的小果子,用不了半个月,它就膨大变红,像一颗颗玛瑙。果果红是草本植物,身上也有刺,而且茂盛之处很容易匍匐蛇、蜥蜴等动物。果子的诱惑会让我们暂时忘记一切危险,若遇到没有带容器,也不必着急,就地取材。刚落下的笋壳儿外面粗糙,里层却光滑洁净,一折叠变成漏斗,将果果红装在里面,不会串味,还附赠竹子的清香。没有笋壳儿也不要紧,拔根马尾巴草,撕掉最外边的叶子,倒过来,将果果红一棵棵穿上,拎在手里,别人见了,保准眼馋。果果红总是有风险的,一个不慎吃了被虫子叮咬过的果子,就会嘴唇发肿,又疼又痒,好几天才能退下来。

等果果红快谢幕的时候,覆盆子又登上了舞台。覆盆子就是鲁迅笔下的“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的小果果,一个个像小红灯笼,也像倒扣的盆。覆盆子的称号也是由此而来。当然,也因着它有治疗夜尿频多之效,使得尿盆排不上用场,倒扣闲置。覆盆子的口感其实比前两种野果略差一些,有点粗糙。它的树长得比较高,刺也更扎人一些,但它果子大,产量高,摘起来很过瘾。

田野里还有一种酸酸的草,茎粗粗的,扯下来放在嘴里嚼,酸酸的之水充溢口腔,很是爽口,对于那时候肚子里空空如也的孩子们来说,也姑且算得上美食。路边小小的酢浆草,叶子可以扯下来吃,也带着酸味,挺好吃的。

一种叫“冷水果果红”的野果子也是很美味的,因为它常常生长在潮湿背阳的山林,有的时候,根系就扎在泉水之上。这种野果子的学名叫“高粱炮”,长得一串串,红艳艳的,很像高梁。是秋冬季节的美味。除此之外,山茱萸长得有点像枸杞子,味道酸酸甜甜,我们也叫它“畔柞”。还有一种满身是刺的小果子,开在刺蓬堆里,红彤彤的,像一个个小甏,我们就叫它刺蓬果果,学名叫金铃子。在地上磨了刺,咬开皮,肚里一堆黑色的刺,掏空肚子再吃,很甜的。

偶尔也能碰到一个奇怪的小果子,浑身疙疙瘩瘩,颜色却金灿灿的,明亮夺目,掰开来,里面有黄黄的瓤,有红红的籽。它其实是苦瓜的变种,浓缩提炼了一生的苦味,最终酿成的竟然是色彩耀眼的金黄色包裹着红彤彤的一串玛瑙,散发着淡淡的酸甜味道,无声的吸引着涌动的生命。

野地里有着无数神奇的东西,引得孩童们在它怀抱里撒泼打滚。孩童们的欢笑,是野地最喜欢的音律,野地的美食,是孩童们成长路上最美好的礼物。野地和孩童,在岁月里并肩走着走着……希望这美好的画面,从不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