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愈的认知里,青花瓷堪称华夏瓷器史上一项最为成功的一项伟大发明。
这得益于青花钴料是直接在瓷胎上绘制图案,而后再外罩一层透明釉,如此工艺使得其色彩能够永不褪色,历经岁月的洗礼依然鲜艳夺目。
并且,青花瓷对于窑内烧制的细节相对而言不是那么的严苛,这一特性也就注定了它能够实现高产。
从古至今,唯有产量的瓷器才具备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基础,像柴窑瓷、汝窑瓷这类因受限于种种因素而无法大量烧制的瓷器品种,终究难以逃脱在瓷器发展长河中逐渐式微乃至消失的命运。
唐青花与宋青花,如今已然成为了传说中的存在,沈愈甚至连一片残片都未曾得见。
然而,元青花是否真实存在,对于沈愈来说却并非一个难以判断的问题。
他坚信元青花必然是存在的,只是其数量颇为稀少。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无论造假之人技艺多么高超,也绝无可能将所有从事收藏鉴定的专业人士都蒙骗过去。
“咦,不对啊!”沈愈仿若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关键的线索,心中不禁泛起疑惑,“古墓里的东西竟然找我来鉴定,他们莫不是脑子有毛病?墓里出土的东西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一念及此,沈愈的脑海中立刻开始飞速运转,进行着各种推测与分析。
这群土耗子之所以要让自己鉴定,那么大致只有三种可能。
“其一,这瓶子并非出自地下古墓。
“其二,这瓶子虽说是从地下挖掘而出,但极有可能是旧仿之物,也就是说墓主人当年在收藏时便被蒙骗,误将其当作真品一同陪葬,自己都未曾察觉这瓶子是假的。
“其三,这瓶子在被挖掘出土之后,被人暗中动过手脚。”
想来想去,沈愈认为只有这三种可能才会致使这群土耗子特意找来自己进行鉴定。
不过,沈愈随即便又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自思忖,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又与自己有何相干呢?
无论真相如何,今日身处此地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罐子上所绘的这三人应该就是风尘三侠了吧?”沈愈凝视着玉壶春瓶上的瓷绘图案,不禁喃喃自问了一句。
随即又颇为肯定地点了点头,似是对自己的判断有了几分把握。
风尘三侠,乃是隋末唐初时期的三位赫赫有名的江湖英豪。
分别是虬髯客、李靖、红拂女。
其事迹最早出自唐代传奇小说《虬髯客传》,相传这部小说为唐末道士杜光庭所著。全篇篇幅虽仅有短短两三千字,但其对后世的文学与艺术领域影响极为深远。
它不但被收录于《太平广记》这部古代文学典籍之中,而且在元、明、清等朝代多次被改编成为杂剧、小说、戏曲以及评书等多种艺术形式,广为流传。
直至现代,风尘三侠的故事依然备受青睐,被改编成电影与电视作品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成为了影视创作中源源不断的灵感源泉。
元代青花人物故事类的瓷器,据说全世界范围内存世量也不过仅仅三十多件。
并且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流失海外,散落于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或私人收藏家手中。
所谓人物故事,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典故。
其中著名的有鬼谷子下山、萧何月下追韩信、周亚夫屯兵细柳营。
还有,王昭君出塞和亲、三顾茅庐、尉迟恭单鞭救主,以及西厢记崔莺莺月下焚香、王焕贺怜怜相遇百花亭,孟月梅写恨锦香亭。
在这些珍品之中,除了“萧何月下追韩信”属于梅瓶形制外,其他八件皆为大器,故而又被称为“元青花八大罐”。
而在这之中,又以鬼谷子下山青花大罐最为声名远扬,其曾拍出高达2.3亿元的天价,一时之间轰动整个收藏界。
鉴定元青花,得懂历史。
不懂历史,鉴定不了!
元代时期,戏曲与杂剧极为盛行,广受欢迎。
而现存的那几个元青花人物大罐,其创作题材大多取材于当时流行的杂剧与戏曲。
例如西厢记。
崔莺莺、张生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谓是家喻户晓。
再如“孟月梅写恨锦香亭”,其讲述的是唐玄宗时期一对命运多舛的才子佳人的爱情传奇。
大致情节是长安有一位名叫陈圭的书生,他在游览孟家花园时,偶然与孟家小姐孟月梅在锦香亭中邂逅相遇。
二人一见钟情,随即私定终身,最终历经重重磨难与考验得以修成正果,携手到老。
还有王焕贺怜怜相遇百花亭,同样也是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佳话。
故事中宋朝书生王焕,文武双全,相貌英俊,在春日游春之际于百花亭有幸邂逅红颜知己贺怜怜。
二人一见钟情,并私下订立终身之约,誓言相伴到老。
但天有不测风云,王焕未曾料到,自己竟然被人横刀夺爱。
悲愤之下,王焕毅然决然地弃笔从戎,投身于北宋名将种师道帐下(就是《水浒传》中提及的老种经略相公)。
王焕在军旅生涯中屡立赫赫战功,最终得以受封节度使,荣耀加身。
最后锦衣还乡夺回爱人,迎来一个皆大欢喜的大圆满结局。
“咦,照这般情形看来,元杂剧的诸位大家们倘若充分发挥一下创作的想象力与灵感,那么这世上再多出一件以‘风尘三侠’为人物故事题材的玉壶春瓶似乎非常的正常!
毕竟风尘三侠的传奇经历相较于以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而言,无疑更具波澜壮阔之感,也更加值得大书特书,深入挖掘与创作。
想那剑侠虬髯客的豪迈大气、义薄云天的英雄气概。
李靖性格沉稳内敛又透着国士无双的卓越才情。
还有红拂女毅然倒追李靖所展现出的深情厚意。
这般精彩绝伦的人物形象与情节设定,古代的编剧们必定会对其极为感兴趣,从而将其融入到瓷器的创作题材之中。
既然如此,那么这件玉壶春瓶为真品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思索之后,沈愈忍不住低声喃喃自语起来。
“嘀嘀咕咕在干什么呢?抓紧时间,还有六分钟。”高佬威满脸不耐烦地恶声恶气催促道。
沈愈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催促声无情打断,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回归到眼前的瓷器本身。
相比之下,胎釉精细的明代青花,元青花在烧制工艺上明显更为粗放一些,眼前的这个玉壶春瓶便是如此。
而且在个头尺寸方面,它也明显比明代的玉壶春瓶要大上一些。
算了,保险起见,还是启用特殊能力查看一下吧。
双目紧紧盯牢面前的玉壶春瓶,沈愈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鉴宝。
“嘶!”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突然袭来。
来了!
那种熟悉的刺痛感又来了!
这次出现的并非是之前所期待的宝光,而是如前两次那般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沈愈此刻只感觉眼睛好似突然被人拿钢针扎了几下,紧接着又好似有几滴滚烫的热油溅入其中。
灼热刺痛中还夹杂着极为严重的异物感,就仿佛有一只小虫飞进了眼睛里,在里面肆意地翻江倒海,搅得他痛苦不堪。
一时间,几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沈愈脸颊缓缓滑落。
这一幕恰好被身前不远处的大背头看得一清二楚,“哭什么?你大胆鉴定便是,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老三,你跟他废什么话?六分钟后他若还是鉴定不出来,就送他去下面找他祖父去。”高佬威将匕首一甩,将面前的一个木椅直接刺穿。
沈愈掏出顾青青给他的手帕,紧紧摁住眼角,试图尽量减轻一些痛楚,“这俩货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的把戏玩得挺溜。
不过你们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有你们哭的时候。”
尽管身处如此艰难危险的境地,沈愈心中依然保持着一丝倔强与不屈,在困境中寻找着可能的生机与反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