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子京葫芦印

在古玩城一层的自动扶梯上,沈愈神色看似从容,微笑着与熟悉的同行一一打着招呼,然而他的内心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直至拉起《兰亭居》的卷帘门,踏入店内,方才如释重负般地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店内的一切,除了因封闭而稍显闷热之外,其余均与他和大背头离开时毫无二致。

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得以流通,沈愈迅速将一节可移动的玻璃柜台缓缓抽了出来。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店内中心位置的定制室内灯下。

啪嗒!

随着开关的摁下,定制的鉴赏灯瞬间亮起,让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铺上一张防滑布,沈愈动作轻柔地将范世贵赠予他的《深山古寺图》缓缓展开。

这幅画绝不简单!

不仅有三处地方显现出宝光,更有深青色宝光浮现,这表明画的一部分至少可追溯至明初。如此种种,让沈愈对这幅画的好奇心愈发浓烈。

明初的画家数量并不在少数,然而有大量作品流传于世的,相较于明四家而言,实则不算很多,找此画的作者是可以做到的。

再次仔细端详,沈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画的诗堂位置。

诗堂,亦被称为“玉池”,是字画装裱时在画芯上方或者下方额外添加的一节空白纸张。

为何会被称作诗堂?

说白了就是让别人在这幅画上题诗时有一处落笔之地。

如此便能避免占用画本身的空白位置,哪怕在题诗过程中出现写错的情况,也可以通过重新装裱来修正。

用现代的话来讲,这就像是一种“容错机制”。

于是,一个问题便随之产生了。画的作者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在诗堂部位书写自题的。

所以,在诗堂处出现作者自题,并且还盖上时间明显对不上号的“金陵解元”章,沈愈由此推断,造假者或许是有意为之,想要借此表明此画存在漏洞,甚至这可能是一个极为明显的记号。

“深山行旅过,细雨草木长;初夏仿古寺,腹中藏文章。”沈愈将这首诗反复诵读了数遍,眉头渐渐蹙起,心中暗自思忖:“藏文章,还是腹中?难道是画中藏画?”

想到这里,沈愈迅速取出手持显微镜,仔细观察一番后,惊异地发现画的中心位置确实比其他地方要厚实许多。

咻!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团深青色宝光自画中迅猛冒出,快如光电一般,径直钻进了沈愈的眉心。

刹那间,沈愈只觉双目一阵清凉。

待睁开眼后,沈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透过画纸,隐隐约约看到上下两张画纸之间还夹着一张绘有水墨图案的纸张。

“这???画中藏画!我这是……能透视了?”

沈愈心中既惊又喜,带着满心的疑惑转身跑向卫生间。

他并未开灯,在黑暗中闭上双眼,而后再次睁开,就在这一瞬间,他从镜中看到自己的瞳孔竟有一缕金光缓缓流动。

时间极为短暂,可能仅有十分之一秒。

打开灯,反复闭眼睁眼,却发现瞳孔内再无任何金光出现。

而当他再次关灯后,那缕神秘的金光却又再次出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沈愈并未被惊喜冲昏头脑,反而皱起了眉头,“金瞳?我的瞳孔竟然变成了金色?”

“看来以后定要多加留意了。起码在一片漆黑且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尽量要少眨眼,最好能够戴上墨镜或者深颜色的眼镜……”

“拆了。”

既然是画中画,那么肯定要把里面的画取出来!

对于字画装裱之事,沈愈虽不敢称精通,但也算略知一二。

拆解一幅卷轴画,需先从拆轴头入手,而后再拆除天地杆,如此一来,一幅原本精致的卷轴画便会还原成一张普通的画纸。

沈愈行事向来果断,甚少拖泥带水、婆婆妈妈。

一番操作下来极为顺利,此刻只剩画纸摆在沈愈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画纸一角,这一揭之下,竟有了意外发现。

原来,除了位于最外层的上下两张画纸外,中间的藏画竟然还有两张薄如蝉翼的白纸紧密地贴身保护着。

这两张白纸究竟是何种材质,沈愈实在难以判断,但他深知,能够被用来守护如此珍贵的藏画,其价值必定不可小觑。于是,在后续对这幅画的处理过程中,沈愈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万分谨慎,确保这两张白纸不受到任何损伤。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沈愈继续缓缓揭开画纸。

就在这时,在中间那张画纸上,一枚朱文红色葫芦印章悄然现身。

“子京”二字的印文尤其明显。

此刻,沈愈的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欣喜。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为了彻底消除心中那一丝疑虑,沈愈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再次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这枚葫芦印章。

只见印章的色泽鲜艳欲滴,仿佛刚刚钤印上去一般,毫无瑕疵。沈愈心中再无任何怀疑,这分明就是那传说中的、如假包换的项元汴子京葫芦印!

“深青色宝光加上真正的项元汴子京葫芦印,沈愈啊沈愈,你这次可真是捡到超级大漏了。”

子京葫芦印,乃是古代第一收藏家项元汴的独门标记!

此人在古代收藏界享有宇内无双的盛誉。

项元汴,字子京,乃是名臣项忠的后代族人,亦是明代最为著名的大收藏家、鉴赏家,这里的“最”字,可谓实至名归,没有任何其他收藏家能够与之相媲美。

在字画收藏领域,所有古玩爱好者在学习过程中,都必然绕不开这位老先生。

他所收藏的名迹数量之多,在华夏私人收藏史上堪称第一。

这一点没有任何争议。

这么说吧,王羲之的传世真迹他全部收藏过。

《平安帖》、《何如帖》、《每思帖》、《奉橘帖》、《瞻近帖卷》、《行楷书千字文》。

《瞻近龙保帖卷》,《临魏钟繇古千文卷》,《七月都下二帖卷》。

包括《兰亭序》的神龙本、诸遂良本,这些大名鼎鼎的书法神品都是他的藏品。

草圣怀素的书法真迹他有五件。

元代第一人赵孟頫,项元汴有其真迹四十八件。

除此以外,还有韩干的《照夜白图》,韩滉的《五牛图》,李白的《上阳台帖》。

宋四家黄庭坚,米芾,苏轼,蔡襄,以及元四家,明四家的字画书法真迹大部分都被其收藏过。

有人推算过,项元汴收藏的历代真迹达到惊人的两千多幅。

这些书画,他用独门编号来排列。

就是千字文全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韩滉的《五牛图》乃是国宝般的存在,可在项元汴的藏品中只能排146位“此”字。

仇英的《汉宫春晓图卷》亦可称国宝,却是直接排到了第742位的“虑”字。

由此可见项元汴的藏品多到了何种地步!

沈愈甚至感觉现在玄幻仙侠小说中的各种功法,丹药,法宝划分等级就是偷师他老人家。

清末民初时,有人整理故宫博物院的库房,竟发现近半数的字画上都有一个人的印记,而这个人正是这位收藏界的传奇老前辈。

直至今日,世界上诸多博物馆中华夏书画类的镇馆之宝,大多也曾是他的藏品。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幅字画上只要有项元汴的印章,那便等同于稀世奇珍,其价值与地位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