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苟且偷生
作者:王小僧
那十几个渔民都是被牛进宝给抓来的,现在到了海盗的地头上,一个个更是面如死灰,犹如进了阎王殿见了活阎罗。而他们眼中的活阎王龙二却在这时,像是看见了亲人一般,亲自上前逐一给他们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子,并满脸谦意道:“各位老乡,多有得罪了,今日请大家来这里,大家不要怕,我们做海盗的不修桥补路,不会拿你们去打生桩(活人祭),我们做海盗的要的是金银珠宝,当然这些你们也没有,但我那死去的大当家他有啊,只是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罢了,我想你们都是在海里讨饭吃的,熟悉这大海的环境,我需要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帮我去把我大当家的宝藏找出来,事成之后,金山银山在眼前,我保证大家都有钱分,一个个衣锦还乡做善人,你们愿不愿意?”
没有人吱声,每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都带着惶恐,面面相觑之后,没有人相信他,一个声音哀求道:“当家的,你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你放我回家吧。”
“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龙二被扫了兴也不恼,平静地告诉他。
那个说话的渔民千恩万谢地走了出来,结结实实地给龙二磕了三个响头,才将信将疑地迈步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生怕龙二反悔,龙二始终在看着他微笑,那人大概走了十来步的时候,龙二脸上的微笑突然不见了,他从随从的手上接过一杆长枪,下一秒,长枪就破空而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人倒在了血泊里,背上插了一杆笔直的长枪。
他直接被长枪钉在了地上,尚未断气,回头看了一眼龙二:“你,你说话不算数。”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龙二闻言怒不可遏地向那人走了过去,那人浑身发抖,无处可逃,眼睁睁地看着龙二揪住了他的头,求饶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抹了喉。
所有的渔民见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龙二回来后,浑身戾气地看着他们,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问道:“现在还有想要回家的吗?”
他的目光扫过哪一张脸,那一张脸马上就摇起了头,以此来表示屈服。牛德草早已被眼前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吓得魂不守舍了,当龙二看着他时,他脑筋一短路,就说错了一句话:“二当家的,饶命啊,我不回家,我跟着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妈的!老子现在是大当家,这岛上我说了算,你叫我二当家?”龙二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扇得他险些跌倒在地,龙二余怒未消上前还要抽他耳光,牛德草吓得马上就自己给自己掌嘴道:“大当家的,我叫错了,我该死,你别生气,我自己来。”
牛德草蹲在地上,往自己脸上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地扇了起来,还生怕他不满意,一个扇得比一个响亮。龙二这才消了气,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一样,翻着鱼泡眼道:“嗯,还不错,你现在这副模样倒挺像一条狗的,不知道会不会像狗一样叫?”
“汪汪汪!”牛德草没有犹豫,伸长脖子连叫了几声。除了那十几个渔民,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龙二止住了笑道:“好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你以后就做你身后这些渔民的小队长吧,你给我领着他们好好干,等找到了宝藏,你们也好衣锦还乡。”
“谢谢大当家的抬举,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牛德草又给龙二鞠了一躬,竟欢天喜地般答应了。“我呸!马屁精!”可他身后的那些渔民马上就有人在吐口水,以示不满了,他们都在鄙视他的所作所为,更多的则是在想:咱们来的时候大家一般高矮,现在你凭着三言两语爬到我们头上,哪個能服你?
一直不说话的鸡眼张这时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遂把手中烟枪递给了旁边的一个海盗,伸起了懒腰,吐着烟圈道:“现在的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乾坤未定,你们有的是机会,做我们海盗这个行当的,只要有本事,不怕没有出头之日,我们做无本买卖的,不是别人倒下,就是自己倒下,终年都是如此,不行的会不断倒下,谁站到了最后,权力就在谁的手里,你们明白了吗?”
鸡眼张说到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龙二一眼,龙二没有理会他,摸着秃头对众渔民道:“愿意跟咱们做兄弟的,我们热烈欢迎,不愿意跟咱们做兄弟的,就跟他一样,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龙二说到这里,伸手指着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随即回头看了鸡眼张一眼,目光笃定,似乎早已胜券在握了。牛德草和那些渔民此时都已经明白自己是被抓壮丁了,那一双双混浊而畏缩的眼睛在经历了短暂的犹豫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苟且偷生。
“两位当家的,我们做兄弟,我们选择做兄弟啊。”他们都跪倒在地,没有人想死。
龙二和鸡眼张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当即就命人把他们带去安排食宿了。这时,牛进宝眼巴巴地又把黑驴牵了过来,这回不用他说,龙二就对鸡眼张道:“二当家的,难为牛少爷的一番心意了,我们缺人,他给我们送人,可这黑驴我听说是给有心无力的男人补身子吃的,我们有心有力,老当益壮,谁还用得着吃它?”
鸡眼张眯着斗鸡眼,笑而不语,谁不知道龙二外强中干?龙二虽然外表魁梧,可历来他找的女人都是娇小玲珑的,可见他房事方面的不自信。其实这黑驴就是他背地里叫牛进宝给他找来的,但他为了避嫌,所以才故意说了上面那一番话。
牛进宝不顾脸肿,马上挺身而出,咧嘴笑道:“让两位当家的笑话了,主要是我身体虚啊,是我要吃,这驴跟生蚝一样都是给男人补身子的,你们多少陪着吃点。”
“哈哈,牛少爷,你这是未老先衰啊,是该补补了。”
龙二一听就哈哈大笑,随即就命人把黑驴牵下去宰了。远处的周灵儿看到这里看不下去了,她回到了树下,怒道:“哼!这个牛进宝不但心眼坏,还自甘下流和海盗们蛇鼠一窝,他在陆地上贪得无厌,现在还把手伸到海里来,可这海里的东西是他能觊觎的么!”
“小姐,那些渔民都是无辜的,我们能不能去把他们救出来?”唐山担心着牛德草的安危,从背上抽出了一柄长刀,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救人。
绿珠平时为人刁钻,喜欢看热闹,但绝对是不愿意以身涉险的。她听了唐山的建议,立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教训他道:“你是在拿小姐的性命开玩笑吗?你知道对面的海盗有多少人吗,就凭我们三个人,自保尚且勉强,你还想着去做英雄救人?”
“别忘了,你只是一个随从,哪来的本事做英雄了?”最后,她挖苦他道。
唐山被她训得面红耳赤,无力地放下了刀。绿珠说的也正是周灵儿的顾虑,不过,她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后,便改变了主意道:“我们不可力敌,但可以智取,现在黑夜将至,等到了夜里,我们不见得会没有机会。”
绿珠还想要反驳,但被周灵儿用眼神制止了,她心意已决。唐山本来也是要放弃的了,但见了周灵儿的态度,他一下子又恢复了斗志,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能见死不救。
周灵儿道:“这些渔民虽然跟海盗们做了兄弟,即使他们帮海盗找到了他们大当家留下来的宝藏,我估计也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更别谈什么衣锦还乡了,金银面前,兄弟来了都要靠边站,自古财帛动人心,我现在倒是想看看这宝藏长什么样儿。”
说到这里,周灵儿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就连目光也开始变得不可捉摸。绿珠本来就对救人没有兴趣,现在听见小姐似乎在打宝藏的主意,顿时就变了态度:“小姐说得对,宝藏说什么也不能便宜那帮海盗,再说那些渔民也太可怜了,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周灵儿会心一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别假装菩萨心肠了,你不过是舍不得海盗口中的宝藏罢了,再说了虎口夺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相信小姐一定会有办法的。”绿珠机灵地躲到了一旁,没有否认。
唐山看到这里,傻眼了,原来这两个女人最主要的是想要人家的宝藏,并不是真正关心那些渔民的命运。他刚刚举起的刀,慢慢地又放了下来。周灵儿并不在意他那失望的举动,吩咐他道:“唐山,我们现在饿了,你去打几只野鸡回来吧。”
听她这么一说,唐山才发现自己的肚子也饿了,这任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从出发到回来前后不过半小时,他就提着三只野鸡回来了。他想周灵儿一定是衣来伸来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正准备给野鸡开腔褪毛,却看见她和绿珠刚从海里摸了生蚝满载而归。
野鸡处理干净之后,唐山又默默去拾了干柴,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开始生火。火苗刚升起来,周灵儿和绿珠就已经把生蚝清洗干净待烤,并且把野鸡都用竹签穿了起来,动作娴熟得就像两个训练有素的吃货,唐山在一旁看得满眼诧异。
周灵儿察觉了唐山的异样,解释道:“我自小就没娘,我很小就学会了一个人过日子,我爹说人活在森林里就得跟野兽一样生活,这里没有人会给你食物,除了你自己。”
“很多人以为我是一个大小姐,但其实我也是一个野孩子。”她继续苦笑道。
绿珠见她说得伤感,便安慰她道:“你还有我啊,绿珠会照顾小姐一辈子的。”
“傻丫头,谁稀罕你啊。”周灵儿却没心没肺地回了一句,然后专心致致地转动着手中的野鸡。绿珠见惯不怪地挨着她坐了下来,白了她一眼道:“知道了,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嘴上说不过你,但我心里还不懂你吗?”
海平面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升起了一轮明月,月光照在海水围绕的孤岛上,显得朦胧又神秘。月光又从在海风里摇摆的树木的缝隙里落下来,照在这对既是主仆,又似姐妹的女人身上,使得她们的美貌时而清晰,时而又引人想象。坐在她们对面的唐山这时竟无视她们的美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紧盯着她们手中香气四溢的烤野鸡,眼巴巴地吞着口水。
好像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他不经意间已经融入了她们的生活,刚才听着她们的对话,他可以感觉到那些话是说给自己人听的,她们好像已经不把自己当作一个外人看待了。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又找回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那是失踪的爹娘还在身边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他现在虽孑然一身,但却再也不是一个人活着。
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人,遇见了另一个同样孤独的人。
就像是一个野孩子,在森林里,遇见了另一个野孩子。
他们眼里有光,相视而笑,竟默契地,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石头。
三人填饱了肚子,原地休整了一番,待明月行至中天,又开始向海盗那边摸去。一路行至海盗老窝的木栅栏外都畅通无阻,只见里面的人早已喝得人仰马翻,到处酒气熏天。就连那两个在门外站岗的海盗都频繁地翻着醉眼,在海风中摇摇欲坠。数十把煤油火把插在大院四周呼呼地冒着黑烟,把大院照得如同白昼。龙二和鸡眼张居中而坐,牛进宝坐在他们对面,牛进宝身边坐着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瞎子,桌子上此时只剩下一副驴骨架子,显然驴肉都被他们吃到肚子里了。
龙二的秃头在他们之中特别显眼,像是一只肿胀的猪尿泡一样充满光泽,他翻着两只鱼泡眼道:“只要不出意外,蛇岛早晚都能找到,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冯老鬼没有死,一来怕他找咱们麻烦,二来怕他把蛇岛的秘密告诉了其他人,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大哥,你们不是找到了他的尸体了吗?”牛进宝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生怕冯保威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鸡眼张吸着鸦片烟,眯着眼吞云吐雾道:“你是说那具腐尸?我让赵大龙也看了,可结果你也知道了,他现在还带着兄弟在外面找,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对冯老鬼忠心耿耿了。”
“你是说...”牛进宝说不下去了,他已经知道鸡眼张话里的意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龙二坦然道:“冯老鬼就算没死,现在也只是一只丧家犬,顶多就是叫几声唬唬人罢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蛇岛,把宝藏据为己有,断了他东山再起的资本。”
说到宝藏,几人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只有瞎子还是不动声色。这个瞎子自然就是马瞎子,他独斟独酌地喝着小酒,几乎不说话,鸡眼张盯着他道:“老马啊,我们这里就你一个人去过蛇岛,你给我们说说,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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