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七环刀僧
清道光末年,有一中年僧人,其身材消瘦,清眉细目,长髯飘胸,身背一大刀,刀宽尺余,刀长近五尺,刀背挂有七铁环,环间隔三寸,环径约二寸,长柄,鱼皮刀鞘,七环外露,行走之时,环叮当作响,甚威风也。其化缘至京城,行走于街巷之中,众人见之,无不惊叹,问其何处行法事,其笑而不语,不知其何庙之僧也,因其身背七环大刀,故世人称其为七环和尚。
京城前门外有一“会友镖局”,老板宋彦超武功神奇高超,享誉武林,其善交天下武林高手。其闻七环和尚之名,遂寻至,请入镖局以会之。
七环和尚入镖局,斋后茶余,宋彦超谓七环和尚曰:“高僧身背如此沉重大刀,定有绝技于身,烦请高僧亮刀赐教之,一饱众之眼福也。”七环和尚笑曰:“贫僧时常夜行,恐遇豺狼虎豹伤身,负刀为防身耳,吾未有何武功,言何赐教之,惭愧,惭愧!”宋彦超知其谦虚,亦不强求之。
一日,宋彦超大摆宴席,邀请诸武友,京城内凡有声望之武功者,皆来赴宴。落座者有七环和尚,其于末座斋席食之,刀不离身,至厕时亦提刀而往。宴后,宋以武会友,诸友各显武功,各施所长,众围观,喝彩声此起彼伏,七环和尚于众者身后观之,观而不语,亦有请其显身手者,其仍笑而婉言拒之。宋彦超留意细观之,见其至厕时,手提百余斤大刀如拎轻木棍般,心中暗赞:此僧神力,深藏不露,定身怀绝技,世外高人也。
宋彦超命有一徒弟姓程名能,其心胸窄小,嫌贫爱富,势利小人也。宋命程与七环和尚同住后院西房,让其起居关照之。每日七环和尚除吃斋念佛,闲逛悠哉,无所建树。日久,程能厌之曰:“吾视七环和尚庸者也,背大刀出入镖局,唬人者也,并无武功,白费斋食,何不逐之以求安?”宋闻之,斥曰:“休得无礼,高僧乃吾请之入局,需上宾待也。”程能遭叱,心中不悦,愈发厌之。
中秋一日,宋偶感风寒,夜至厕大解,回卧室时,忽见一黑影从后院西房出,宋避暗处细观之,原七环和尚背刀出屋,见其纵身上房,身形晃动,须臾无踪矣。宋暗赞之,和尚果身手不凡,然其不动声色返屋寝之。天微亮,程能来报,言昨夜七环和尚不辞而别,不知去向。宋佯装不知,随程至后院西房查视之,闻屋内鼾声如雷,七环和尚头枕大刀,正酣然睡之,宋笑谓程曰:“高僧分明于室内酣睡,何来不辞而别?汝梦幻未醒,患夜游症矣。”程蒙圈,咦?适才分明见床上无人,焉能瞬间返回?莫非见鬼焉?然宋喻其故,倍加佩服,七环和尚神人也!
中秋佳节,七环和尚谓宋曰:“子云:礼而不往非礼也,贫僧于贵局骚扰数日,宋老板每日斋食伺候,贫僧倍感惭愧,今晚贫僧于后院设宴,招待局内上下,请赏脸赴宴之。”宋惑然曰:“高僧平日以化斋饱腹,身无银两,何来资金备宴?”七环和尚笑曰:“宋老板尽管如约赴宴,贫僧自有安排,莫虑矣。”
至傍晚,局内众人应邀至后院,见后院并无宴席备之,院内空空如也,众皆讥笑之。七环和尚于众嘲讽之中,步入院中,向众施礼曰:“阿弥陀佛,请诸位稍安勿躁,现贫僧变戏法以求众乐。”其挥袖疾声曰宴席来也!语落,一阵小旋风至院中,盘旋而过,院内突现八桌酒宴,桌上布满鸡鸭鱼肉,美酒佳肴,其让曰:“请宋老板携诸位入席,尽享之。”众皆惊奇不已,此时众方知其乃神人也。
玉兔东升,月光皎洁,举杯赏月,众开怀畅饮,行酒猜拳,七环和尚频频敬酒,然其酒肉不沾,仍素食之。热闹至半夜,七环和尚谓众人曰:“承蒙宋老板邀请,贫僧于贵局已打扰数日,饮食无数,甚惭愧也,今邀请诸位,一者回礼,二者告辞,贫僧受广安门外天宁寺主持邀请,明日赴寺诵经,今摆宴席,乃前门外全聚德饭店预定,现归之。”言罢挥袖,又一阵旋风盘旋而过,院内桌椅及碟碗杯筷皆无。众拍手喝彩,无不欢也。
天亮,七环和尚告辞,宋送至门外,临别之时,其坦然曰:“今后宋老板遇棘手之事,若心中有贫僧,请告之,贫僧将鼎力相助,绝不辞也。”
次年立夏,宋老板受官府之托,押官银五万两至福州。此趟走镖非同小可,责任重大,宋亲自出马,倾全局人马护镖前往。
众镖师押镖车数十辆,镖车之上,插会友镖局之旗标,众日行夜宿,一路之上,小心谨慎,恐出意外。镖车行至山东沂蒙山区,见山峦重叠,草木丛生,怪石嶙峋,道路崎岖,众倍加提防,然祸终至矣!忽闻一阵锣响,山坳中冲出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为首一紫髯须者,跨高头大马,手持双锤,厉声笑曰:“哈哈!吾在此候之良久,终遇之,留下镖车,饶汝等不死!”宋知遇劫匪,拍马上前,拱手曰:“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吾乃京城会友镖局首也,请朋友行方便让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定有报答。”紫髯须者厉声喝曰:“休得啰嗦!吾欲让之,然吾手中双锤不应,嘿嘿!留下镖车,滚!”
言语不中,宋亮剑,双方动手,宋持剑刺之,对方举锤相迎,二马盘环,战在一起。紫髯须招法凶猛,十余回合后,宋渐不支,诸镖师见之,打马齐向前助之,众劫匪亦一哄而上,双方混战,各使绝技,杀声震耳,然劫匪多于保镖者十倍,劫匪杀退车夫,劫镖车而去,紫髯须见得手,一声唿哨,劫匪如潮水般退之。宋见手下伤亡过半,知大势已去,难以追回,遂弃追,另寻别策以施之。
宋将镖车被劫之事,禀报当地官府。官府派重兵围剿,入深山,细搜之,不见劫匪踪影,十余天过后,仍无线索。宋遂率众镖师返京,另议对策。京府得知官银被劫,大怒,勒令宋破案,限期追回。宋心急如焚,苦无良策,一筹莫展。其猛忆起七环和尚临别之言,遂备马备礼前往天宁寺邀其助之。
宋见七环和尚,细述详情,求助之。七环和尚闭目思之良久,曰:“贫僧料定,此劫匪得手之后,远逃矣,贫僧与此劫匪之首紫髯须者早有怨仇,其趁吾远出练法,毁吾寺庙,吾几次寻之未果,其飘忽未定,此次贫僧定除之以快。”稍顿又曰:“无家贼难招外患,贫僧料定镖局内有劫匪之内线,若查此内线出,定知劫匪之下落,除之易也。”宋急问:“内线何者人也?请高僧点名喻之。”七环和尚笑曰:“请宋老板附耳过来。”遂于耳旁低语,必须如此这般,内线必露之。宋闻后,频频点首,称此计甚妙也。
宋归镖局,当众宣布,劫匪藏匿之处现已查明,请诸位早安歇,明早随官军出发剿之。当夜宋与两名心腹匿于暗处,细心观之。半夜三更,后院西房门吱呢开之,一人影悄然出屋,宋定睛视之,原程能也!程能跳出院墙,径直向一旅馆飞奔而去。宋率二心腹尾随之,至旅馆,三人飞身上房,见程能进北屋,灯光下,其与一商贾者窃语,宋侧耳细听之,闻程能曰:“汝今夜火速归山,告知紫髯须,官军已知藏匿处,必须于官军围剿前逃之。”
宋闻言大怒,知商贾者乃劫匪耳目,持剑飞身入屋,刺死商贾者,程能大惊失色,转身欲逃,被二心腹持刀挡于屋内,程能束手就擒,带回镖局审之。
内线被缚,于严刑拷打之下,程能尽供出,数日前,其被劫匪重金收买,泄出此次走镖之路线,时间与数量。劫匪承诺,事成之后,以千两白银酬谢之。其供出被劫藏银处,于山东蓬莱长岛望夫礁之洞内。
宋与七环和尚率众镖师及官府捕头突现望夫礁,劫匪见之大惊,知事不妙,紫髯须率众喽啰强出马,于望夫礁前摆阵应之。七环和尚谓众曰:“请宋老板与众观敌瞭阵,贫僧只需一人出战,灭敌于阵前。”言罢,跃马提刀冲出,喝曰:“紫髯须拿命来!”紫髯须怒喝曰:“闻汝秃驴寻吾多次,往日之怨,今做了断!”遂打马挥锤直取之,僧飞身举刀相迎,刀与锤相撞,“当啷”发雷般轰响,震耳欲聋,紫髯须双锤被震飞,坐骑被震倒,人被弹出数丈,当即昏倒!
众喽啰大惊,仗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欲救主而归。七环和尚挥大刀如飞,刀光闪耀,如砍瓜切菜般,血肉横飞,瞬时间,数十劫匪亡于大刀之下!
宋与众观之,兴奋异常,知己之武艺与七环和尚相比,天地之差也!
短时,众劫匪死伤无数,紫髯须亦命丧之,余者见大势已去,抱头鼠窜之,投海逃命去也。
宋与众进礁洞,见五万镖银分文未少,欲向七环和尚大谢之,见七环和尚大笑曰:“银已回,贼已灭,贫僧去也!”言罢,见其将七环大刀抛于空中,纵身一跃而上,足踏刀身,凌空而去,瞬时无踪矣。
从此,不知七环和尚去往何处,无人再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