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李中丞赴镇[1]

黄云横天海气恶[2]，前飞鹙鸧后叫鹤[3]。阴风夜撼医巫闾[4]，晓来雪片如手落。中丞按辔东视师[5]，躬历隘挥熊貔[6]。已严号令偃鼓角[7]，更扫日月开旌旗[8]。椎牛李牧将士跃[9]，射虎李广匈奴知[10]。屯田金城古不谬[11]，卖剑渤海今其时[12]。塞门萧萧风马鸣[13]，长城雪残春草生。低飞鸿雁飞沙静，远遁鲸鲵瀚海清[14]。不观小范安边日[15]，谁言胸中十万兵[16]。

---

[1] 此诗为送友人赴边镇守而作。在“黄云横天”、“阴风夜撼”的背景下，一位横刀立马的将军跃然纸上。全诗节奏明快，气势雄壮，开首二句尤为后人称扬。如沈德潜《明诗别裁集》卷四云：“北地最工起手，苍凉沉郁，神乎老杜。”李中丞，即李介（1445—1498），字守贞，号贞庵，山东高密人。成化五年（1469）进士。官御史，大理少卿，曾巡盐两浙。弘治中，迁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历兵部侍郎，经略大同，大修边备，以御鞑靼。中丞，官名。汉御史大夫下设两丞，一称御史丞，一称中丞。明初设督察院，其中副都御史职位相当于御史中丞。明清常以副都御史或佥都御史出任巡抚，因此，明清的巡抚也称中丞。镇，军政长官的治所。

[2] 海气：海上的气象。

[3] 鹙（qiū秋）：水鸟名，亦名秃鹙。其状似鹤而大，青苍色。鸧（cānɡ仓）：水鸟名，亦名鸧鸹。青苍色或灰色，似鹤。

[4] 撼：振动，摇动。医巫闾：亦作“医无闾”。山名，在辽宁省北镇市西，人呼为广宁山，主峰名望海山。为阴山山脉的分支。

[5] 按辔（pèi沛）：勒定马缰绳。《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按辔徐行。”

[6] 躬历：亲身体验。隘（xiǎn ài险爱）：险要的关隘。，同“险”。挥熊貔（pí皮）：指挥勇猛的军队。熊、貔，皆为猛兽，这里比喻勇士。

[7] 偃：停止。鼓角：战鼓和号角，军中用以传号令，壮军势。杜甫《阁夜》：“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8] “更扫”句：意谓旌旗挥舞，遮天蔽日。

[9] 椎（chuí垂）牛李牧：李牧（？—前229），战国赵人。守赵北边，习骑射，谨烽火，匈奴不敢犯边。李牧备时，曾每天杀数牛犒劳士兵。事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椎牛，杀牛。将士跃：指深得将士拥戴。

[10] 射虎李广：李广（？—前119），汉陇西成纪人。善骑射，文帝时击匈奴有功，为武骑常侍。武帝时为右北平太守，匈奴不敢犯境，号为“飞将军”。李广曾出猎，遇草中石，疑为虎而射之，箭入石中。事见《史记·李将军列传》。

[11] 屯田金城：写赵充国屯田事。屯田，自汉以来，政府利用军队或商民垦种土地，征取收成以为军饷。金城，地名。汉昭帝始元六年（前81）置郡，故城在今甘肃兰州市西北黄河北岸。赵充国于汉宣帝时曾罢兵屯田。不谬：不错。

[12] 卖剑渤海：用龚遂卖剑买牛的典故。据《汉书·龚遂传》载，龚遂在汉宣帝时任渤海太守，“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渤海，渤海郡。汉置，在今山东境内。今其时：现在正是好时候。

[13] 塞门：边关。萧萧：象声词，马鸣声。《诗经·小雅·车攻》：“萧萧马鸣，悠悠旆旌。”风马：神马。唐元稹《郊天日五色祥云赋》：“羽盖凝而轩皇暂驻；风马驾而王母欲前。”

[14] 远遁鲸鲵（ní尼）：即鲸鲵远遁。鲸鲵，鲸鱼。这里代指北方少数民族。鲵，雌鲸。三国魏曹植《洛神赋》：“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瀚海：北海，在蒙古高原东北。这里泛指我国北方及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史记·匈奴传》：“汉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馀里，……临瀚海而还。”

[15] 小范安边：用范仲淹守延安事。据宋孔平仲《谈苑》卷三载，范仲淹守延安有威名，边境相安无事，西夏人说：“今小范老子腹中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西夏人称知州为“老子”，小范指范仲淹，大范指范雍。安边，万历本作“擒戎”。

[16] 胸中十万兵：喻胸中富有韬略。宋杨万里《送广帅秩满之官丹阳》诗：“北门卧护要耆英，小试胸中十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