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央受了重伤,变回鱼身,回到鱼缸中养伤。
郁明透翻箱倒柜,终于寻到花央收起来的那些疗伤的药,她也管不得有用没用,一股脑倒进了鱼缸中,将花央熏得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她这次召唤业火之时突然走神,自己也受了业火之力的反噬,更是觉得疲乏得很,干脆传音给江璃,要他赶紧回来,帮花央换水。
江璃在家教着自己的老父亲打了两天太极,扮演了几天的父慈子孝,正觉无聊,却在半夜睡梦中听到郁明透对自己说,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回此间,帮忙打理花圃,给鱼缸换水。
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被人控制了梦境。醒来细细一想,恐怕也没有人敢冒充这位大神了,否则还不被花央用一百零八种酷刑折磨死。
再细一想,她突然半夜传话,语气焦急,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才有这般仓促的安排。第二天一早便告别了父母,回到花间。
此间的前台依旧高冷,江漓问起最近情况,她只怏怏回答一句“老样子”,再要问后园情况,她就全然不知了,只说最近没看到郁教授和花央,江璃只好自己进后园去。
后园的禁制已经解了,那道藏在藤蔓后的小门竟是锁都未锁,江璃满腹疑问推门进入,只见满园萧索。
园中花草一片颓败,全都焉嗒嗒匍匐在地,满地落叶杂乱堆积,像是许久无人打扫,又像有人故意在这园中打闹破坏了一般。只是奇怪,一向对这些花草视若珍宝的郁教授居然没有暴走,园中安静得怕人。
江璃也不多问,自己照常拿了打扫工具将满园落叶扫了,又为花圃浇水施肥,忙活了半日,累得腰酸背疼,再看看小楼紧闭的门窗,从头至尾没有人烟气息,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自己放着好好的江家大少爷不做,偏偏要跑回来做苦工。
休息了一阵,他又想起郁教授专门交代要他给鱼缸换水,走到门边才发现,那门竟然没锁,只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便以为应该没人在家。
推门进屋,江璃一眼便看到鱼缸中的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浅绿,在看鱼缸中的红鱼,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花央先生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只是这水,似乎有些不正常。化作红鱼的花央,也没有平时的活力。等他走近些,才看到红鱼的背鳍似乎被火烧过,透着一片焦黑,四周的鳞片也剥落了许多,身子好像还透着些淡淡的血色。
“花央先生,花央先生!”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鱼缸,对着红鱼低声唤到,心中惊讶,不知是谁竟然能将花央伤成这样。
红鱼向着他轻轻地摆了摆鱼尾,算是对他的回应。
“没事,我马上帮你换水!”见花央有了回应,江璃稍稍放心了些。
鱼缸里用的水不是普通的自来水或是河水,他很早之前就发现,花圃里有一汪小小的泉水,不知从哪里引来的,甘冽清澈。他曾偷偷尝过,那泉水中居然有淡淡的灵气,花圃中的花草皆是用那泉水浇灌,长得也比寻常花草更茂盛些。
好不容易换好鱼缸中的水,红鱼稍稍有了些精神,对着他摆摆鱼尾,算是表示感谢。
江璃对他摆摆手,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他,刚好转身离开,却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微微的凉意,好像有谁开了冷气没关。
可是,这冬月天气,谁会将冷死开的这么大?
他犹豫了一下,再看鱼缸中的红鱼,一直盯着他背后的房间,似乎想要他进去看看。
江璃推了推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走进内间,凉意越发重了,他循着凉意过去,却发现落地玻璃前的藤椅上垂下一片白色的棉布裙角。
他吓了一跳,郁教授在家?那她为何要急匆匆叫自己回来,花央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她为什么不救?难道,难道连郁教授也出事了吗?
他匆匆走过去要一探究竟。
越走近藤椅,他便越觉得空气中寒气逼人。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威压逼人,而是向走进了冰天雪地中那样,空气中像是凝结着冰凌,让他全身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藤椅上的郁明透陷在梦魇中,这次的梦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走不到头的黑暗,四周冰冷异常,她连一丁点的神力都召唤不出来,只能在其中茫然地走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变得越来越虚弱。
江璃看着藤椅上的人,额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那些汗珠再飞快地结成一层细细的霜,附着在她光洁苍白的皮肤上。他看到她裸露出的手臂已经爬满了小小的冰晶。缓慢的呼吸间,呼出的,都是浓浓的白雾。
好在江璃之前见过她虚耗过度之后陷入生死未知的沉眠,想来这次,她怕是又有什么旧伤复发了。
身上都结冰了,她到底是有多冷。
江璃对着躺在藤椅上的人连连作揖,不住地道歉:“抱歉,女施主,小道真的只为救人,并非故意冒犯!”
祷告完毕,他将藤椅上的人抱起来,走回房中。两人肢体一接触,他便感到郁明透身上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引力,将他身上的热量一点点吸走。
将结冰的人放回床上,盖上厚实的棉被,身上结冰的速度却没有半点减慢。他抬头看看房里那个似乎是从来就没用过的空调,将空调温度调高。
25°,30°,35°……
江璃觉得自己已经热的快要化掉,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半点好转,甚至额上结出的冰层都越来越厚。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已经将空调温度调的那么高了,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呢?
身上的寒气已经渐渐透出棉被,将干燥温暖的棉被浸得阴寒潮湿,棉被上结出小小的水珠,水珠再渐渐凝结成小小的冰凌,只留下江璃一个手掌的位置。
那些寒气似乎十分害怕江璃,远远绕着江璃,不敢靠近。江璃也发现了其中蹊跷,再想起刚才刚才自己抱着她回房间时,身上的热量被她不断吸走的奇怪感觉,难道……
他试探着,将手放在她额上,手掌上的温度一点点被吸走,她额上的温度渐渐回暖过来,细细的冰凌一点点融化,再一点点变成无色的水汽,消失在空气中。
“啊……”
她发出一声不知是舒适还是痛苦的轻吟。江璃连忙收回手,她额上的温度又渐渐退去,沁出细密的汗珠。
“无量天尊,无量寿佛,弟子有罪,弟子,弟子,”江璃自言自语弟子了半天,最后心一狠,“管不了了,救人要紧。”
他将床上的人往里挪了挪,自己掀开棉被,轻轻挨着郁明透结满冰霜的身体,半躺了进去。床上寒气刺骨,冻得他打了个冷颤,一时还以为自己睡到了冰块上,好在他年轻气盛,阳气足,不多时,床上那阴寒刺骨的凉意便开始慢慢消散,郁明透挨着他的半边身子上细细的冰棱也开始慢慢融化。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温暖的所在,手脚僵硬的郁明透动了动,翻身过来,向着那温暖的来源伸出双手,紧紧攀附住江璃的身子。
江璃自小修道,不近女色,此一时为了救人不得已才与她这般亲近,突然被她一双软臂缠住腰身,不由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身边的人却不安分,整个身子都贴近过来,将半躺在床上的江璃扯进被中。她的身体像一条柔软滑腻的鱼,滑入他的怀里,双手从他宽大的衣摆伸进去,紧紧抱住,头靠在他胸膛上,才沉沉睡去。
怀中的人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攀附在江璃身上,身上女子特有的体香混合着静气凝神的莲香争先恐后地往江璃口鼻里钻,那香味却是惹得江璃口干舌燥,一时手足无措,慌忙闭上眼,口中默念静心咒。
郁明透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被冻得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却忽然感到身边有一丝温暖的所在,将她一身阴寒渐渐驱散,她向着那一点温暖的所在靠拢,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埋在那一团温暖里。
已经千年没有再有过的安心妥帖。
“将离!”
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身边人长发乌黑如墨,披散在雪白的被褥上,身上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干净好闻,五官俊秀,少年气的青涩与多年修行的禁欲交织,混合成一种独特的男人气息。
“将离!”她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还是个旖旎美好的梦,她只想这个梦可以更长一些,让自己多留恋半刻与将离重逢的温柔。
“将离……”她轻轻唤了一声,双手勾住身边人的脖颈,将头埋在其中,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又沉沉睡去。
江璃绷紧着神经默念着静心咒,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身阴寒的气息渐渐消散,他稍稍放松了一些,便也迷迷糊糊陷入睡眠。人刚刚睡去,却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唤他“江璃,江璃”。那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却觉得陌生异常,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在喊自己。
“我在!”他迷糊这答了一句,也不知是呓语还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