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岛的诡异震动渐渐平息,穆羽笙和穆越的心情刚刚平复一些,却又见两人所站之处的地缝中,探出一支瘦骨嶙峋的灰黑色手臂,还未及二人反应,一个似人非人的脑袋也探出了地缝。那脑袋奇大,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看着四周咕噜噜一转,张开血红的嘴露出一口细长的獠牙,便得意笑道:“啊哈哈哈,我出来了,我出来!”说话间,双手一撑,整个身子便露出地面,轻轻一跃落在穆羽笙和穆越面前。
那小鬼迈着两条枯瘦如柴的腿,围着二人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穆越身上的味道,手舞足蹈道:“是人,是人的味道,好多年没有吃过人肉了,馋死我了!”
说着,便往张开血盆大口,往穆越身上咬去,信得穆羽笙反应快,一掌将那小鬼劈得灰飞烟灭。
“那是什么?”穆羽笙向穆越问到,他虽见过各色妖物鬼怪,却没这般模样的。
“我也从未见过!”穆越也一脸无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地狱恶鬼?”
二人来不及多说,便发现身边的地缝中不断爬出各色奇形怪状的小鬼来。慢慢地,不止小鬼,还有各种各样的妖魔,也从地缝中逃了出来。那些逃出地缝的妖魔有的围住穆羽笙和穆越,想要尝尝人肉的味道,有的冲向花央,更多的,则是向着空明岛附近,被巨浪掀翻渔船冲到沙滩上的渔人,更有许多妖魔自相残杀起来。
一时间,空明岛上杀戮四起,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道。那些妖魔毫无人性,只管吞噬着自己的战利品,不管那战利品是无辜的渔人,还是比自己弱小的同类。
岛上宛如人间地狱,穆羽笙和穆越身上脸上都沾上了红的黑的血污,也不知道是是那些妖魔的,还是自己的。一向不管面对任何情形都怡然自得的花央,此时也有几分狼狈,岛上涌出的妖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对付。
岛上如此,不知道岛外情形又是如何。
这边穆羽笙好不容易用栖凰琴控住了一众小妖,那边穆越的一条腿就被一只稍大些的妖魔踩住,眼看那只妖魔就要一拳击中他的心脏,花央飞身而起,顾不得他视若珍宝的折扇上已经星星点点沾满妖魔的血污,折扇挥向那妖魔,将那妖魔掀翻出去。
穆越开没来得及说声感谢,穆羽笙身后悄悄爬出的一只两人高的妖兽,正举着一节不知是什么妖魔的骨头做成的武器,就要往他头顶砸去,穆越还未来得及提醒,穆羽笙已经回过头,手上琴弦一拨,妖魔灰飞烟灭。
操控栖凰琴本就十分耗人心力,此时他已操控着栖凰琴斩杀了大小妖魔千余只,指尖都已渗出点点血迹,若不是有那股强悍的灵力勉强支撑着,他怕是早已力竭而死。
“这样下去不行,”穆越看着他渗血的指尖,“妖魔越来越多,而且出来的越越来越厉害,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穆羽笙抬头看看空明岛上空,妖气冲天而起,怕是又要又什么更难对付的妖魔要出世了。
三人焦急无对策之时,包裹着明透的光茧慢慢发出耀眼的光,那光落到岛上,那些从地底爬出来的妖魔便抱着头四处逃窜,像是十分害怕那光。一些没来得及躲避的妖魔被那光照到身上,身上便是着了火一般,冒出阵阵青烟,不一会便是哀嚎一声,灰飞烟灭。
光茧的光芒慢慢弱下去,明透缓缓睁开双眼,落到岛上,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回头看见穆羽笙抱着栖凰琴,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缓缓道:“将离?”
目光四下逡巡,最后落在花央脸上,轻轻一瞥,道:“花央,你也在?”
花央捂着手上的胸口,面上一喜,还未来得及回答,明透却又看向穆羽笙,问道:“不二呢?怎么没见他?”
穆羽笙愣愣的看着红衣的明透,感觉十分陌生。眼前的人有着和明透一抹一样的脸,随着海风飘散而来的淡淡莲香也是一样,可是,从她身上,穆羽笙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就好像,她本就没有七情六欲一样。
没等他们回答,她闭上眼,便从不二还给她的那丝神魂里,看到一个腰间插着竹笛的灰衣小道童,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岩洞中,笨拙地凿着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岩洞封印着灵骨的巨石被凿成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外刻满了枝叶蔓生的莲花。小道童对着石棺跪拜,走出岩洞,对着海面发呆。
那是不二的记忆,从那丝神魂中,她看到不二多年来的种种经历,直到不二死去才结束。
“原来,不二也不在了!”她睁开眼,缓缓自语,语气中几不可闻的感伤。
她平静的双眼又看了看穆羽笙,终于收回视线,转身看着远处上空越来越低的云层,对着那处妖气最浓重处高声道:“老朋友,既然来了,如何不出来与我相见?”声音清澈平淡,仿佛真的就只是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在闲聊。
巫神看着那片黑云,左手指天,手掌之中有红光闪动。
那妖气中慢慢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看着红衣明透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低沉得魔音如同轰隆隆的天雷,震得人耳膜发疼。云层中缓缓露出乌黑的双唇,一开一合间,露出一条蛇信半鲜红的长舌。
那双眼睛又向她身后的穆羽笙和花央看去,接着道:“呵,将离也在!”
“你们都闭上眼,不要看他!”明透微微回头对身后三人说,等他们都闭上了双眼,她右手一弹,在三人身边设下一道结界,令周围小妖不得上前来,才继续和天空上的妖魔道:“他不是将离,将离早就不在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天空上的云层妖气追着那咱们得语气,慢慢变换出一张神色脸惋惜的脸,“我还没学会他的琴曲呢,他怎么就不在了?”
“我亲手杀的!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明透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虽然穆羽笙从洞穴石碑中已经预料到将离之死和明透有关,可此时听她如此平静地亲口说出是自己杀了将离,穆羽笙一人十分震惊,不顾明透的劝阻,睁开双眼向半空中猩红的双眼看去,他要去问个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一睁眼,一道诡异的红光,便飞入他的眼中,他只觉眼中一阵刺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睁开双眼,眼中一片猩红,怀抱着栖凰琴,对着郁明透便波动琴弦,琴声犀利,一道道强劲的灵力化作千万道杀意十足的风刃,朝着明透背心而去。
明透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淡淡地对着那妖魔道:“你当年也是这么操控他的么?苍渊!”那些凌厉的攻击转眼而至,明透伸出左手,五指张开,那些风刃便朝她掌心而去,她掌心缓缓收拢,那些被捏在掌中的风刃便被捏碎,化作点点星光飘散。
“忘了告诉你,他此时身上所有的灵力,皆是我前世所赠,祝他一路轮回坦荡,不受刑狱之苦!”明透淡然道。
双目通红的穆羽笙依旧不停地波动着琴弦,身边的穆越和花央似是受了琴声的影响,身上的道道伤口流血不止。明透伸出的手掌向着穆羽笙的方向轻轻挽了个花,一掌平平推出,琴声戛然而止,穆羽笙吐出一口黑血,人醒转过来,却是四肢无力,连落在地上的栖凰琴都拾不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放过!”苍渊看着倒在地上的穆羽笙,故意哀叹了一句。
“你好不容易从魔域出来,不是专门来找我叙旧的吧!”明透的裙角翻飞,指尖闪动着点点星光,看着藏在黑云里的苍渊道,“为祸苍生、涂炭生灵者,皆可杀!”
语调依旧平淡不惊,手中点点星光汇聚,慢慢化作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她长袖一挥,对着身后三人道:“花央,带着他们先结伏妖阵法,将岛上妖魔制住。”话声一落,人便飞向苍渊,挥动手中长剑向他刺去。
花央三人只觉一道温暖的气流流遍全身,身上伤口的血瞬间便制住了,睁看眼,只见红衣的郁明透手持长剑在半空中与苍渊战成一团。岛上不断有妖魔从地下深渊中爬出,更多的妖魔涌向海面,正准备越过东海,到更广阔的陆地上去。
三人恢复过来,奔向海边,与那些企图越海的妖魔战成一团,阻止他们越过东海,到百姓聚集的地方去。
明透手持长剑冲向天空,苍渊也终于显出形来。只见他头上长了两支奇怪的犄角,似龙又不全似、似牛马而又有不同。身上黑色的双翅挥动,双翅上落下的根根羽毛便化作利箭,向着明透而去。明透手中长剑挡开那些利箭,左手凝聚灵力写下一个古老的符文,将那符文推向对面的妖魔,那妖魔便似被雷击了一般,发出一声长啸。
“虽已过千年,但你当年受的伤应还未好全吧!”明透持剑看着他猩红的眼珠,似是在回想他当年的伤是在什么地方!
苍渊却似被戳道了痛处,尖叫一声,手中化出一柄长戟,那长戟上黑气萦绕,不时电光流动,每当灵剑与长戟相撞,便会引起一道天雷,向着明透而去。
正在操着栖凰琴制服岛上不断涌出的妖魔的穆羽笙抬头看见正与那妖魔缠斗得难分难解的明透,朝着空中大呼一声:“我来助你!”便将栖凰琴朝着苍渊的方向,不断弹奏凌厉的仙曲。苍渊听着栖凰琴弹奏出是仙曲,却是如魔音入耳,头痛欲裂,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持着长戟,勉强与明透打斗。
那琴声与明透的攻击配合得当,刚才还在十分张狂的妖魔苍渊顿时落了下方,双翅一震,数道黑色利箭分别刺向明透与穆羽笙。穆羽笙忙持琴化解那些利箭。明透却是知道他要跑,迎向那几只利箭,挥挥长袖,几片金色莲瓣飘落,那几道利箭便刹时燃气火焰,烧成飞灰。
明透手持长剑,追上那正欲逃跑的苍渊,手中长剑刺向它闪着红光的右眼。她剑招凌厉,剑法极快,苍渊闪避不开,被一剑刺穿右眼,长啸一声,眼中道道粘稠的黑气流淌而下。
受此重创,苍渊也从空中落下,跌落在空明岛上,明透跟过来,手中灵光流动的长剑指着他。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完了吗?镇压魔界的封印已破,千千万万被镇压千万年的妖魔此时已经统统涌向人界,我看你要杀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都杀完!”苍渊恶狠狠道。
“我可以封印你们一次,自然可以再封印你们第二次!”明透语气平淡,指着苍渊的长剑一动不动,气息丝毫不乱,“至于跑出来那些,烧了便是!”她右手持剑,左手掌心摊开,一团琉璃色的火焰在她掌心跳动不止。
那火焰落到她剑尖指向的苍渊身上,他便如同浸透了火油般燃烧起来,被燃烧的苍渊一边在沙滩上徒劳地打着滚,一边咆哮着对明透道:“你已经你封印我我们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天下妖魔皆因人心而起,人心不死,妖魔不灭。即使今日被你封印,他日也必有卷土从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