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杨总崩盘

我好想和詹晓宇分享这种喜讯啊。这段日子忙,好久没见他了,顺便问问阿春。阿春说:“最近有个富二代小姑娘,缠得他挺紧,把他吓得不敢住健身房了,到点就往家跑。要我说,你俩就是撕不开、斩不断的缘分,别闹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我神色黯然:“春姐,现在可不是我在闹啊,是他心里有坎迈不过去,我就是回去了,看见孩子他心里烦,没两天还得闹症候。我不回,是因为不想再把关系弄到离婚边缘,我也苦恼。”

下了班没回家,我直接去了健身房,他不在,前台说他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没说去哪儿。我发微信他没回,打他电话,响了两声,就传出语音提示:“您拨叫的电话正在通话,请稍后再拨。”这个提示音一般表示,被叫那人看了一眼手机,不想接这个电话,摁一下返回键,挂了。

感觉这是他在清醒状态下的操作,没喝多,我没多想,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詹晓宇给我发微信,说中午一起去西堤吃饭。西堤于我俩有着特殊意义,我心怀七分喜悦三分忐忑,早早赶到,坐在我们的老座位等他。

他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长发姑娘。俩人在我对面坐下,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他:“有新欢了?”

他瞪了我一眼:“我不像你,自己过得风生水起。”

我说:“阿春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是有私生饭的人。”

他指指旁边的女孩:“这是张媛,跟你有过一样的经历。”

张媛冲我点点头:“嫂子好。”

我愣住了,问他:“你怎么找到的?”

他说:“这不重要。张媛已经答应,和你联手举报他。我要继续搜集证据,在网络上曝光他。”

搜集证据,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手里就一件证据都没有,要是有,也不会被动成这样。

“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他这么说,我目瞪口呆。他这是要把詹宇桐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吗?

我承认,在这件足以毁我一生的事情上,我解决问题的出发点跟詹晓宇完全不同。作为男人,可能更执拗于妻子受辱、戴绿帽等男人无法承受的耻辱,怒火中烧下想得更多的是报仇。可我想得就多了。身边环境里熟人的口舌,媒体圈子里热衷传播的八卦,孩子今后懂事了承担的压力,我爸护女心切又无力的心焦,一旦真相面世,还会有好事之徒以此为故事蓝本,添油加醋甚至凭空捏造一些不堪情节,最后无数的版本中,一定会有一些版本,叫我和孩子都生不如死。

我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可以破釜沉舟、鱼死网破,可是孩子呢?更何况,鱼死了,网就能破吗?

这些思虑我曾经试图跟詹晓宇沟通,但是他说,我的冷静叫他害怕。在一般男人的思维里,女人遇到这种事是要哭天抹泪、呼天抢地的,是要扑到男人怀里,一叠声地要男人给她报仇的,而我的冷静则像是一个蓄意的阴谋,阴森森地把我们的感情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詹晓宇,你真的不明白,还是被仇恨烧昏了头,我们就算是结婚7年,双双而立,可依旧还是两粒裤脚微风就能刮走的尘埃,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能引起粉丝尖叫,能在被侮辱损害的时候伸张正义吗?!

跟这个我仍然深爱的弟弟在一起,我真的累了。

我不答应以詹宇桐做证据,指证姓杨的违背妇女意志,做了不耻之事。

我问张媛:“你手里有他强迫你的证据吗?”

张媛说:“我以前跟潘经理做过搭档,在他的售楼处干过。潘经理那人人品不好,有好几次他以搞团建为名,让大家喝不少酒,然后把漂亮女孩单独留下。开始我以为是他自己发坏,偷着录了几段视频。后来他把我留下,我才发现是杨总过来接我。”

“杨总的视频你有吗?”

“有。他睡着后我偷录的。”

我问她想怎么做,她说:“宇哥说我们可以联手举报他,到公安局报案,举报他性侵。”

我向她说了自己的担忧,以及以后孩子的人生之路该如何走。詹晓宇打断我:“你瞻前顾后想那么多,难道就叫他逍遥法外?不把他送进去,他还会继续祸害别的女人!”

我气他不为我着想:“那事情一大白于天下,你叫我还怎么在单位待下去?”

詹晓宇冷笑了一声:“是保护你自己吗?保护孩子他父亲吧!”

和詹晓宇又一次不欢而散。我那么想保护、想维护、想坚持的婚姻,像一尊不小心放到台子边沿的薄胎琉璃,再一次濒临崩溃的边缘。

再咬牙坚持,还有没有意义?这个临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我一跳。

我爸怕我在家里住长了,本来就磕磕绊绊的夫妻感情,会继续淡漠,老催着我回家住。我说,你不觉得不方便啦?我爸说,“你回家住,保姆可以白天来上班,晚上回去,一天三顿饭都可以跟我一起吃。”我想,是该回去了,老这样,也跟离了没啥区别。我也想缓和一下那天闹出的僵局,就给詹晓宇打个电话,说想回家。

电话里的回应淡淡的,他只是问我,东西多吗?不多就自己开车回来,他就不来接了。他以前从来没对我这么冷淡,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阿春说的那个女孩,他应该领回家里过,鞋柜里有一双精致的女式拖鞋,不是我的。洗手台抽屉里有口红,那种死亡芭比粉的色号我从来不用。床头柜里有一包卫生棉条,那东西我用不来,从来不碰。我遏制住自己还想到处翻找的欲望,把这三样东西摆在孩子够不到的窗台上,等他回家。

他到家时已经午夜了,我把其他屋子的灯都关了,卧室里的落地灯打开,照向拉了百叶窗的窗台,从灯罩里洒出来的光线,在昏暗的房间里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把那三件道具笼罩在温暖的橙黄色柔光里,充满了戏剧性。

他看我坐在床上,倚着床头的软靠背在刷手机,说了句:怎么还没睡,就进了卫生间,对我精心布置的场景竟然视而不见。等他洗完脸出来,我冲那三样东西努努嘴,说:“不想解释一下?”

他看了一眼,语气很不以为意,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我是30岁的男人,有需求很正常。”

这句话像一团棉花,正正地堵在我的喉咙口,把所有愤怒的、凄凉的、委屈的语言都锁在胸腔里,一个字也跑不出来。他说的有道理啊,作为老婆,动辄跑回娘家,自己做禁欲系女主,没有理由也要求他同做禁欲系男主吧?

对了,我有多久不叫他“宝贝”了?好像久的我都忘了这个称呼。

我下床,收拾自己的被子枕头,准备抱去客房。他抓住我胳膊,一把将我拉倒在床上,低头看着我眼睛说:“我特别想强迫你一次。”

一阵恐惧袭来,我全身一片冰凉,就想张口骂“畜生”。可能是我充血的眼睛里怒火烧煮着泪水,那模样一定很吓人,他松开我,翻身过去脸朝里,一动不动。

我如一具僵尸,抱着被子一步一步挪向客房。

睡意如大海退潮,一节一节地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脑中一片清明,有一个高清晰度的曲面大屏,从我跟我妈吵架冲进雨中开始,播放我如梦似幻的爱情网剧。我希望此时手里有个U盘,把我在车里看到果8plus手机之前的情节,都复制粘贴到U盘里,放进贴身衣服的口袋,然后点下鼠标,将所有的内容都格式化。我只要那个U盘,那里有我永不再来的快乐时光。

早上起来,我带着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又回了我爸家,谎称晓宇要出差,我自己在家还不如过来。

事情的转机来得突兀又震撼。网上忽然曝出,有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资金链断裂,已经携款跑路。短文下面的评论比正文劲爆,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就是鹏翔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杨金鹏。开始我还有些不信,他的别墅听说预售得还不错,怎么会突然就崩盘呢。但接下来的实锤一个接一个:杨总跑路时在BJ机场第三航站楼被拦截下来,有视频为证;被他欺负过的张媛实名网上举报,并引来另三位女性的回应,证明杨金鹏的确是伪装成儒雅商人的衣冠禽兽;还有以前在他的售楼处当过售楼小姐的女孩,匿名曝出曾经被当做行贿礼物送人,用来办楼盘五证。事情发酵得越来越热闹,我像看一部精彩绝伦的电视剧一样,不忍下线,挂在网上,忙里偷闲地几分钟刷一下,不想错过每一条新料。突然,我刷屏的手僵住了,有一条新上传的爆料称,报社有位年轻女记者是杨金鹏的情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下面马上跟上一条评论:是的,我知道这事,杨金鹏年近50老来得子,给了那女的一大笔钱。

一瞬间,冷汗就浸湿了我后背的衣服。这个是是而非的谣言此时向我袭来,好像其意甚深,我不站出来举报,就在经济问题上和他发生了捆绑,站出来,那我被侮辱并留有一子的往事,就会在并不恰当的时机被掀出,怎么做,我都逃不开身败名裂。

我又掉进一个带十字路口的大坑,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