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中国化语境下的MEGA2研究

20世纪7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二版新MEGA(MEGA2)是在第一版(MEGA1)基础上的重新考证、编辑出版,从源头上为马克思主义史研究提供了更加准确、客观、详尽的文本、文献资料,激发了马克思主义史研究的新活力。20世纪90年代MEGA2及围绕着MEGA2的文本、文献资料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二版的编辑出版以及国外研究文献的陆续翻译引入,MEGA2对中国本土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进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一影响已经促使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发生了具有深远意义的变化。我们大致可以从三个方面来概括MEGA2的影响及其所带来的变化。

首先,从MEGA2的陆续编辑出版效应方面来看:MEGA2以原手稿为基础所编辑出版的文本与以苏联版为基础的著作形式出现的文本存在着差异,马克思以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手稿,有相当一部分是其生前没有成型、出版的,例如我们所最为熟知的《德意志意识形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及其巴黎笔记;有些是马克思生前没有出版而由恩格斯编辑出版的,例如《资本论》第二卷、第三卷等。

这些手稿根据其“原貌”的编辑出版,与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这一历史性事件一起瓦解了苏联教科书体系下的权威模式,削弱了这一模式所构建起来的那种僵化、教条的解读体系。随着苏联教科书权威的瓦解,人们转向马克思和恩格斯文本的阅读与研究,本土语言的翻译文本仍然是人们阅读和研究的基本资料。我国中央编译局编辑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版(未出齐)、《马克思恩格斯文集》十卷本在一定程度上使用了MEGA2的新资料,成为人们从苏联模式回归马克思和恩格斯文本的基本路径;与此同时,MEGA2的陆续编辑出版以及围绕着编辑出版工作而展开的一系列研究,为人们进一步研究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提供了一个更加深入和客观的新路径。

其次,从MEGA2版本与翻译版本的比较方面来看:本土翻译语言的文本、文献可读性强、阅读范围广。但是与翻译版本比较起来,MEGA2版本有着自身不可替代的特点:文献资料的丰富性、直观性,文字、概念的原貌等。文献资料的丰富性自不待言,从直观性这一角度来看,由于文字的差异,本土文字的考证版很难做到与MEGA2在修改文字与被修改段落之间的严格同步,例如日本广松涉的《德意志意识形态》“费尔巴哈章”,广松涉尝试着做一个日本的考证版,但是由于修改文字与原段落之间的不同步,仍然可能带来阅读和理解上的歧义。

从原文字、原概念的翻译角度来看,这种情况就特别复杂。同词不同译、同译不同词的情况在任何不同文字之间的相互翻译中都是难免的现象;而对于哲学概念来说,除了这种两不相同的现象之外,更存在着原文概念本身的同词不同义问题,如何将这些多义以符合原作者的概念准确地表达出来,并非一件易事;而如何判断原作者是在利用这些多义来含糊本来就难以说清的事情,还是本身就没有觉察到这种多义的存在,这对翻译来说,就俨然是一种专业素养的考验了,而当读者又仰赖于译者的选择时,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作者意图不能被准确传达的情况,尽管谁也不是有意为之的。这是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是,展现词汇的丰富性是几乎所有作者都会有的偏好,文学作者尤其如此,对于文学作品来说,丰富的词汇会带给人们不一样的愉悦感,对于哲学社会科学作者来说,使用不同的词汇有时有意图,有时并无任何意图,但是不同的词汇往往会引起人们不一样的联想,这不同的词汇是否蕴含着不同的含义、内容?无论对原作者或者译者的阅读来说,由不同词汇而引发的联想有时也能够演绎出一个颇似真实的故事,这种情况尤其容易发生在具有混合文字(文字来源多途径)的原作或者译作中。这从另一个侧面告诉我们,在某些情况下,阅读原文尤其是以手稿为基础编辑的原文是非常必要的。

最后,从文本研究与现实世界的相关性方面来看:一方面,苏东剧变的现实与MEGA2的陆续编辑出版,从某种程度上促使马克思主义研究从教科书体系回归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进而在一定范围内又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翻译文本进展到以MEGA2为基础的原文本、文献。长期以来为人们所耳熟能详、习以为常的一些解读和概念的理解在新的资料面前被质疑,这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学者们对马克思和恩格斯思想的再阅读、再思考和再研究;另一方面,自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进程及其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深化发展,从现实的层面促使人们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进一步深入思考。

从第一个方面来看,随着马克思和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编辑文本、马克思巴黎手稿,以及MEGA2第二(Ⅱ)部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性研究及其手稿的编辑出版而带来的《资本论》等文本、文献的研究和讨论,促使马克思主义研究视域发生了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恩格斯的研究视域为马克思的研究视域所取代。19世纪40年代早期马克思受恩格斯的影响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但是由于各种客观原因,在马克思着手进行这一研究之后,恩格斯在商务工作之余开始进行更加广泛的哲学问题研究。恩格斯的哲学研究视域影响了后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而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三大领域划分的苏联模式实际上强化了哲学领域的恩格斯研究视域。围绕着MEGA2文本、文献而展开的对马克思早期哲学思想和《资本论》及其手稿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的研究视域。

从第二个方面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为中国的经济腾飞奠定了基础,30年的改革事业取得了前所未有、举世瞩目的发展成就。然而改革中呈现的某些新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将人们的关注视野引向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思路,并且与世界金融危机之后马克思《资本论》热的出现相关联,国内马克思主义学界、马克思主义哲学界开始关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研究和《资本论》。但是,由于长期以来受苏联模式的影响,我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界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性研究和《资本论》手稿及其研究都存在着一定距离。这一情况随着MEGA2带来的影响、全球化发展趋势和中国的改革开放新局面而悄然发生着变化。

在这两种因素的影响下,国内的马克思主义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进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都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历史唯物主义逐渐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领域,与社会现实息息相关的公平与正义、自由与平等也成为马克思主义学者关注的话题,而这些话题促使人们对政治与经济的关系问题从更加深刻的层面进行分析和认识。这一方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现实关怀和实践性,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语境与国际接轨,全球化发展趋势所造就的共同语境使国内马克思主义学者面临越来越国际化的理论问题。

新MEGA进入中国是马克思主义研究日益国际化且深入发展的要求,它通过翻译和直接阅读两个途径为中国学者所逐渐熟悉,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发展路径,促进了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发展,有助于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健康发展的指导作用。


[1] Carl-Erich Vollgraf,Richard Sperl und Rolf Hecker:Beitrae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 Sonderband 2,Argument 2000,Germany.

[2] Hans-Peter Harstick/Manfred Neuhaus:Die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Sozialwissenschaftliche Informationen 1999.

[3] Hans-Peter Harstick/Manfred Neuhaus:Die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Sozialwissenschaftliche Informationen 1999.

[4]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5] 参见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77页,Germany。

[6]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5,Ⅰ/3,第478、482页,Germany。

[7]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35页,Germany。

[8]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39页,Germany。

[9]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39页,Germany。

[10]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41、242页,Germany。

[11]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42页,Germany。

[12]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63页,Germany。

[13]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75,Ⅲ/1,第516页,Germany。和MEGA2,Dietz Verlag Berlin 1979,Ⅲ/2,第22页,Germany。

[14]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2,Ⅰ/2,第276、277页,Germany。

[15] 参见MARX/ENGELS GESAMTAUSGABE,Dietz Verlag Berlin 1981,Ⅳ/2,第428页,Germany。

[16] 参见MARX/ENGELS GESAMTAUSGABE,Academie Verlag 1998,Ⅳ/3,第175页,Germany。

[17] Hegel,Philosophy of Right,Batoche Books Kitchener 2001,第54页,Canada。

[18]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PROBE-BAND,DIETZ VERLAG BERLIN 1972,第59、60页,Germany。

[19]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Academie Verlag 1998,Ⅳ/3,第20页,Germany。

[2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832页。

[21]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Academie verlag 2002,Ⅰ/31,第VI页,Germany。

[2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58页。

[23]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Ⅰ/25,Dietz Verlag Berlin 1985,第14页,Germany。

[2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04页。

[2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21页。

[26]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BAND 5,MARX-ENGELS-VERLAG G.M.B.H.BERLIN 1932,第347页,Germany。参见[德]麦克斯·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有物》,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292页。参见Max Stirner:“Der Einzige und sein Eigentum”,PHILIPP RECLAM JUN.STUTTGART,第296页,Germany。

[27] KARL MARX FREDERICK ENGELS COLLECTED WORKS,Volume 5,LAWRENCE & WISHART LONDON,1976,第368页,Germany。

[28] MARX/ENGELS GESAMTAUSGABE,BAND 5,MARX-ENGELS-VERLAG G.M.B.H.BERLIN 1932,第374页,Germany。

[29] KARL MARX FREDERICK ENGELS COLLECTED WORKS,Volume 5,LAWRENCE & WISHART LONDON,1976,第396页,England。

[3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461—4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