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走进发生凶案的现场时,记录人员正围着尸体和房间照相,法医在检查尸体。兰天走过去,站在尸体旁看着。
尸体面朝下伏在地上的血泊里,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长裤,伤口就能有二十几道,看来是被一点点折磨死的。兰天环视一下构造和陈设都很简单的室内,没有任何被偷盗和抢劫的痕迹,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哟,兰天,你也来玩儿啦!”法医从地上站起来才看到站在一边的兰天,嘴里头不知道在嚼着什么东西。
“你是来玩的我不是,”兰天说,看着面对着尸体还能吃得下东西的法医,“情况如何?”
“死者名叫雷伊.布莱克,一名生物学专家,从现场来看,尸体没有被移动过,保持着死亡时的状态,”乔安妮一边说一遍摘下手上的胶皮手套,“初步判定死因是失血过多,全身上下一共有刀伤四十八处,致命伤在股动脉附近,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剩下的……要等回去详细检查。”
乔安妮说完之后把手套扔到一边,从衣袋里拿出一块牛肉干,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我先回去了,今天下午给你报告。”她说完就大咧咧的叫助手进来抬尸体了,一边念叨着饿一边走了出去。
兰天在屋里四处看着,他拿起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打开了死者只放了几本书的书橱,都是些三流的小说,他随手翻了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放下了书,在那一大堆废纸样的东西里翻找着,最后他发现这样不行。
“把这些东西都封好带回去。”他随便支使一个取证的人,那个战战兢兢的过来把那些纸片收在了一个证物袋里。
现场并没有使用过能力的痕迹,按理说这种案子不会交给超能力犯罪科,但兰天把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亲自检查过了,他不信任别人给的报告,除了他无能为力的法医报告之外,他一定是要亲自取证。
兰天检查完后,准备离开,他突然注意到了门把手,看上去没有什么损坏,但是钥匙孔……
他弯腰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胸有成竹的笑了。
兰天先来到了法医鉴定室,尸体就躺在解剖台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除了乔安妮还有一个法医,兰天认得此人是新来的,名叫罗风,出了名的难以相处。
“死因不是失血过多!”乔安妮大声说道,好转移兰天的注意力,兰天虽然还在忿忿的看着罗风带着笑的脸,还是低头看向了手里的验尸报告。
“死因是注射镇定剂过量而导致的心脏衰竭。”罗风突然开口了,手拄着验尸台的边缘看着尸体,乔安妮和兰天看着他。
“我还没给你看验尸报告呢。”乔安妮说,罗风微笑。
“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不需要看那种东西。”罗风说完还特意友好的看了兰天一眼。兰天手里的报告书开始危险的皱起来。
“死者身上的刀伤是在生前造成的,”罗风接着说下去,不给兰天发作的时间,“流血很严重,但是没有致死,除了刀伤没有其他明显伤痕,可以判断死前没有过打斗或者挣扎,但是这些刀伤明显是变态的,不是报复就是拷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呢?原因只有一条,他无力反抗。从他的面部和身体状况看,他有深度的毒瘾,估计被杀之前他刚刚注射过,正处于迷幻状态,对闯入者的攻击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最后,凶手估计是达成了目的,就把他杀掉了。”
“特意用那么昂贵的毒[]品杀掉这家伙?”乔安妮疑问,罗风看看她。
“相信我,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是不正常的,所以不要猜想他会做什么或者不会做什么……”
兰天站在那里一边听着罗风的解说一边对照自己手里的报告,罗风说的不详细,但是大致和报告书上的结论是一样的:生前刀伤,血液中可卡因含量过高,心脏衰竭,无其他外伤。死者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迹,可以说干净的很。
“伤口应该是纤细的刃具造成的。”罗风仔细的看了看伤口得出结论,兰天看向他。
“手术刀。”兰天说,罗风点点头。
“有可能,但也可能是美工刀之类可以随身携带的刀具,毕竟手术刀不太好拿。”罗风说,兰天蹙眉。
“你是说凶手每天都随身带着刀到处走随时准备杀人吗?”他问,罗风的手指从尸体肚子上的一道伤口上划过。
“你看这些伤口,”他说,“每一道几乎都是一样的,深浅,长短,平滑度……这个人要么是个专业人士,要么就是个天天在脑袋里演习杀人的疯子,他会随身带着刀的。”
“嗯……听起来有道理,”兰天看着尸体点头,然后咧嘴笑笑,“那么你们俩也要被列入嫌疑人范围内了,疯癫的医生们。”
“那可真是荣幸,”罗风立即针锋相对,“我猜这位警官是不会理解凶手重新面对被自己杀死的人的尸体的心情,所以才说出如此没有大脑的话来。”
“你又知道什么?”兰天说,“每天看着尸体变得麻木的医生不是到处都有吗?”
“随便一具尸体引起的恐慌和自己杀的人引起的恐慌能是一样的吗?”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片刻后,罗风说:“你甚至没有调查过死者的身份,怀疑的范围会不会太大了?”
“雷伊是干什么的?”
“他生前是联盟医疗所的病毒学专家。”罗风问道,“你还记得骤雨行动吗?”
兰天的神情立即冷了下来。罗风苦笑了一下,“真是变脸如翻书。到底是谁说你好脾气了?”
兰天默不作声。在骤雨行动这四个字出口的瞬间,屋子里的福尔马林气息仿佛一下子远去,风挟着水汽和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罗风靠在椅背上,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耳垂:“八年前我们那一届参加行动的人当中,你是最年轻的,但现在只有你还留在一线工作。所以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你的意志天生比常人强大,那一夜一定看到了与我们不同的情景。”
“你错了。”兰天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我看到的和你们没什么不同。”
他曾经反复的质问自己,在游戏岛中,胡安安的每句质问都在拷问他的灵魂。兰天清楚自己有罪,但不止是在对待胡安安的父亲上。他曾参与过骤雨行动,配合部队消灭了整个第七区。
“正义吗……”罗风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你真的觉得牺牲少数去拯救多数就是正义?”
“如果别无他法。”
“那么这些被牺牲的少数人又由谁来选择?上帝吗?”他朝兰天摊开双手,无声地笑了,“杀戮就是杀戮,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就算我们牺牲一个人救了一百个人的性命,我们犯下的罪孽依然不会改变。人命不是选择题。”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过了不知多久,兰天突然开口道。法医愣了一下,兰天平静地补充道,“你退出一线后有的是别的选择,何必还留在这里和尸体大眼瞪小眼?”
“兰少,你在鄙视我的工作吗?”
兰天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