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咱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大造他们问起也没必要瞒,就说我们是表兄弟,包括和秦妈妈、阿宝之间的关系,实话实说,不说谎也就没负担,随便他们查去。”这一去一两个月不在上海,一切都靠岳不息操持,卢伟华有点不放心。
不知不觉间,岳不息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机警、干练的老地工了。想到这里,卢伟华不觉笑了笑。
两人又聊了一个小时,感觉该想到的都想到了才各自离开。
因为大造被解职,岳不息便不再进入司令部冲洗照片,平川也从不让人来叫他,有了胶卷急冲就叫懂点技术的士兵暂时顶上。
尽管郁闷到想要发疯,大造也不愿和以前一样去找岳不息喝酒求醉。
因为现在的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岳不息。
年三十的晚上,大造哪里也没有去,独自在家里喝酒解闷,家以外的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炮声,整个城市上空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大概十点多,健一和纯子回来了,他看见健一嘴角在流血,问怎么回事,健一说了与那名叫小池的军官发生殴斗的经过。大造很恼火,瞪着纯子说:“你们快去休息吧,就快回国了,这几天不要到处跑着丢人现眼了!”
结果第二天,小池竟纠结了几名日本浪人找到家里闹事,被听说了的大造带兵将他们驱散。
浅见得知此事后对大造说:“那个小池是我的族亲,我已经训斥了他,他以后再不敢纠缠你嫂子了。”
想着小池绘声绘色向浅见描绘他与纯子曾经的云雨,大造羞愤得无地自容。
倒是浅见看得开:“纯子也算是为国尽忠,你就不要因此难为她,等他们回国后,也就没有人知道在中国发生的事情了。”想了想,他说:“你兄嫂就要回国了,这几天你不必再来司令部,在家里陪陪他们,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大造前脚刚进屋,浅见的电话就到了。他说突然有了灵感,打算实施一个计划,但是具体该怎么做还没考虑好。
于是,两人聊起了“捕蚊计划”。
大造说不如突然征用岳不息的“开开照相馆”,把照相馆翻个底朝天,到底看看电台是不是藏在照相馆里面。
浅见有点顾虑:“这样做恐怕会招致诟病,又会有人连篇累牍地对帝国进行攻击,还是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才好。”
大造说:“这好办,我常去照相馆,再去的时候把一些共党的宣传单塞在他那架大画幅相机下面,就说他通共不就行了?”
电话那头的浅见连连夸赞大造机智敏锐:“很好,这样我们也有机会除掉他,如果他死后蚊母鸟再不出现,我们就成功了;如果他死后蚊母鸟还出现,我们就可以打消对他的怀疑了嘛!”
两个人聊得兴起,就又说起了唐小夕,并商定除掉岳不息后再收拾唐小夕,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挂断电话后,大造才发觉自己没有关好书房的门,而书房那半开的门后,站着一脸惊骇的健一。
走进书房,健一痛苦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啊健二,岳先生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情,他一直在帮助我们。不要说你尚不知他的身份,即便确知了,也该放他一条生路啊!”
因为被哥哥撞破自己与浅见的卑鄙而恼羞成怒的大造吼道:“你懂什么!你做得荒唐事还少吗!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便甩手而去。
独自走在街头,到处是身着新装、手拿糖果和花炮的孩子;还有拜年回来的大人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仿佛因为年的到来忘记了战争、忘记了饥饿和穷困。
怎么办呢?大造知道哥哥的脾气,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情告诉岳不息的,除掉岳不息是从他第一次开始与自己争辩这场战争时就下定了决心的;除掉唐小夕,始于苏金桂死时她看自己的眼神,让他无法饶恕!
还有五天的时间哥哥嫂子才能离开上海,万一再有变故轮船不能如期到达,就也许还需要十天左右。这十天哥哥随时会去找岳不息的,自己总不能把哥嫂关起来吧?
如果因哥哥泄密,心狠手辣的浅见绝对不会放过自己,那个傻子一样的哥哥和令他倍觉屈辱的嫂子,真应该让他们死在战场上啊!
想到死亡,他的心突然不跳了。
如果哥嫂因效忠天皇而自杀,那么自己在浅见面前就完全挽回了面子;哥哥也不必余生都要背负着妻子曾经是军妓的耻辱......
午饭,大造没有回去吃,也没有吃。
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人流里,憎恨在心头不断地叠加,邪恶的念头像是扔进壁炉里爆炸燃烧起来的酒精瓶......
下午四点多,大造买了酒菜回家,兴高采烈地对愁眉不展的哥嫂说:“我们今晚好好过年,大醉一场吧!”
见大造如此高兴,健一和纯子脸上重新有了笑意,都开始为晚上的欢宴忙碌起来。
看着身着和服的哥嫂笑意盈盈地坐在桌边,大造有那么一瞬想取消今晚的计划。但是,只三杯酒下肚,哥哥就开始规劝他回国了。
大造将哥嫂抱回床上,收拾好残席后就回了司令部。
看见他浅见很意外:“不是让你在家里陪陪哥嫂吗?”大造说:“他们要收拾行李,我也帮不上忙,还要他们为我做饭,很麻烦,我干脆就住在司令部,过两天再回去吧。”
接连两天,他没有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