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洪太师

一天,鹅卵村里的洪太师到访,于是,黄天贵马上用好酒好菜来招呼这位神通广大的老巫师。

“老朋友,相信你也听说过了,我儿子小成子还是非但厌恶读书,他还经常捉弄老师。上个星期,他居然将书包掷到李老师头上,砸得李老师差点晕厥过去。第二天,他又砸烂了林校长的小轿车,气到我不得了。唉,我现在都不知怎么办好了。”一杯酒下肚之后,黄天贵就把满肚苦水向洪太师倒了出来。

黄天贵是一个建筑包工头,他之所以称洪太师为老朋友,是因为他们已经混熟了——大家混熟才那么称呼的啊!每一个工程开工之前,黄天贵都会请洪太师前来驱邪捉鬼。完工之后,他也会请洪太师到来消灾祈福。有时候,小成子闯祸了,他也会请洪太师前来捉鬼驱邪。当然,也不单单只是黄天贵把洪太师当成好朋友,把位老巫师当成好朋友的人还多如牛毛呢。这些年来,洪太师云游四海,他不停地为人们消灾解难,驱邪捉鬼,广布恩泽,谁不将他敬为上宾?谁不将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呢?

这时候,洪太师听罢,他放下了酒杯,捋着胡子说道:

“小成子的调皮捣蛋我早就耳有所闻了。他还是经常把村民的大水牛的尾巴割断掉,又时常把人家的烟囱用稻草塞住。他还时常将点燃的鞭炮投到别人的屋子里,要不就是将鞭炮扔进人家的房间去。前几天,他把还将黄吉年的空调砸烂掉,他还在他的大门涂满牛屎对吧?不过,你放心,我今次一定会令到他乖乖待在学校里读书的。”

黄天贵将一块鸡腿夹到洪太师的碗里,接着又连连叹惜起来。“唉,老朋友,你也许不知道,那天,他还在黄吉年门前挖了一个大泥坑呢,害到黄吉年一出门就跌了下去,把他的左腿都跌跛了。搞到我不得不赔他医药费。唉,黄吉年是一村之长,他管着我们,我不得不赔偿他所有损失啊!何况,他接到工程也会给我做,或者大家合伙做。挽转别人,我装不知道还赖得掉,但是他可不成啊。”

“那也是,如果跟他闹翻,他有那么多大官罩着,你以后的工程就不好做了。”洪太师边吃鸡腿边说。

“老朋友,你说我儿子为什么会越来越调皮啊?”黄天贵接着问道。

“我想你已经纵坏他了,现在很多有钱人的孩子都是这样。”

“哦,我还以为他身上还藏有阴魂野鬼呢。”黄天贵抹了一把冷汗说。

“他身上的阴魂野鬼我早就捉光了。”

“哦,但是我也经常骂他的啊!你怎么说我把他纵坏了?”

“那就是你骂的方法不对头。你是怎么骂他的?”

“我骂他不好好读书,以后学坏怎么办?以后跟黑社会的人混怎么办?以后被捉进监狱怎么办?我还这样骂他,你那么蠢笨,你以后将我的身家败光怎么办?我的财产被别人骗光怎么办?还有很多很多,唉,我不想说了。”

“是啊,蠢笨如牛的孩子一百个都是没有用的,他们很快就会败光万贯家财的,话不定,以后还会引来血光之灾啊!”洪太师啧了啧嘴巴,转动着神秘的眼睛说。

“那你赶快继续帮我想办法吧!”黄天贵急切地说。“如果小成子变乖变好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现在缺钱用吧?”黄天贵将钱包从裤袋里掏出来。

“不,不,不。你刚给过我一笔钱了,够用好几个月了……”老巫师连连摆手说,将黄天贵拿出来的钞票推回去。

“那么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满足你!”

沉默了一会儿,洪太师说道:“老朋友,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是想有个女人赔我度过余生啊,我今年已经六十出头了,我发觉自己的手脚不怎么听使,我每天还要自己做饭洗衣服,多不自在啊!”

“你不是一直跟那个寡妇潘桂枝住在一起吗?难道潘桂枝不照顾你吗?”黄天贵问道。

“她上个星期天已经走了,她回她女儿家里去了,她说她以后不会回来了。不过她也年近六十了,她也要人照顾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难怪你好似没有精神一样,”黄天贵瞧着洪太师阴沉的脸说道。“倒也是,现在那些和尚都有三妻四妾了,何况你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巫师,没有女人照顾是万万不成的。可是,你有对象了吗?”

洪太师摇了摇头,他的头发很短,有一半变白了。“还没有。”他问道,“你有合适吗?你帮我找一个吧?”

“这种事倒是难不住我。”黄天贵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把黄秋娘介绍给你怎么样?她是我堂嫂,她没儿没女,她又是寡妇,我想她还会同意的。”

“黄秋娘长得那么周正,又那么勤快,其实我也早就看上她了。那么,这事就拜托你了。”洪太师立即喜上眉梢,脸孔变回红润了。“既然你肯帮我做这个大媒,我就出尽力把小成子教育好吧。”

“但是老朋友,你能告诉我,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教育我儿子吗?”隔了一会儿,黄天贵怯生生地问道,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捉鬼的法术之外,洪太师还有什么方法了。

“捉鬼的法术我已经用过了,我还懂得巫术,我这回唯有用巫术去教他了。”

“巫术?是那种会把人变成各种动物的巫术吗?”黄天贵惊愕了。

“就是那种巫术。”洪太师跟着说,“那些盗窃犯抢劫犯以及那些牢改释放犯,我就是用这种巫术降服他们的,我一说把他们弄成魔鬼、骷髅、或者僵尸,他们就说以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你说我的巫术厉不厉害?”

“你的巫术当然厉害啦,但是你想把它用在小成子身上,我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怕吓傻他对吧?”老巫师瞧了一眼黄天贵说道。“黄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施巫术的,我又不会好似对付盗窃犯和抢劫犯那样把他弄成魔鬼僵尸的,我只是想把他弄成他喜欢的动物,让他不知不觉吃点苦头罢了。他不吃点苦头,栽几个筋斗,又怎么会乖乖回到学校去?他以后又怎么会有出息?你见到过不磨的刀子会锋利吗?你见到过不捱过苦,不磨砺过的小孩子会长成国家的栋梁吗?”

这番充满哲理的说话,刹那间深深地嵌入到黄天贵的心坎里。“老巫师的话真是至理名言,我也是吃尽苦头才有今天的。”他频频点头说。“想当年,我在城里挑砖担瓦,在码头里扛水泥铲矿石,在石场里炸石头碎石子,吃尽了苦头,受尽了苦难,到现在才知到读书重要。要是我早就知到读书重要,我以前好好读书,我现在就不是一个包工头而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了。那好吧,你就让他吃点苦头吧,我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以后就靠你了。”

酒足饭饱之后,洪太师抱着那条从不离身的拂尘,离开厨房,走到了二楼的阳台上。黄天贵收拾完饭桌,他站在洪太师的身边时,洪太师忽然问他:

“小成子到哪里去了?现在已经中午了,怎么还不见到他?他没有上学去吗?”

“鬼知道他到哪里去了!”黄天贵气恼地说。

通往学校的路上只有两头大白猪在慢悠悠地走着。旁边那个叫做大荒滩的田垌里,一个戴着席草帽的中年妇女,她正在牵着一条在吃草的大水牛。阳光悬挂在那片刚刚收割过的农田上空,尽量将它的热量撒下来。

洪太师正在皱着眉头找寻着,黄天贵递了一根香烟给他,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小成子今天到底怎么啦?这时候还不见回来?——难道他又到卵子镇去了?”

“他经常到卵子镇去的吗?”洪太师点燃香烟之后问道。

“一想起卵子镇,我的气就来了。唉,不知这小冤家今天又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怎么啦?”洪太师望着他。

“怎么啦?”黄天贵眺望着前面说。“他前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小野狗,他那条小野狗把一个城管咬伤了。那城管有两根手指被咬断掉,好在那个城管大队长我认得,不然他就被打死了。到现在,那个城管还躺在医院里,我昨天才帮那城管交了一大笔医药费,要是今天又到卵子镇,又搞出什么祸事来,我……我……我真会一刀宰了他……”

“不要那么劳气,放心吧兄弟,以后他就不会那么顽劣了。”洪太师拍了拍黄天贵的肩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