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市场的后发优势
经验表明,与成熟市场相比,新兴市场发展初期,企业需要面对的技术与产品研发的不确定性较低,这受益于成熟市场通过直接投资等方式向新兴市场的技术外溢。在后进的新兴市场中,产品发展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企业生产所需要的技术通常已经在成熟市场经过验证。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20世纪初,底特律的福特公司用流水线生产出廉价的T型车,使汽车走入大众生活,美国也得以成为车轮上的国家,但汽车的发明者是德国的奔驰,福特公司还曾因为汽车专利和奔驰公司打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
新兴市场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企业生产所需要的技术通常已经在成熟市场经过验证
20世纪八九十年代,虽然中国自身的创新基本停留在模仿和跟踪阶段,研发强度(指全社会研究发展投入占该国GDP的比重)徘徊在1%以下,一度还跌到0.5%,但是中国经济仍然可以保持高增速,这就体现了成熟市场技术外溢带来的红利,这是新兴市场的后发优势。
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国际贸易、投资活动的增加,使得新兴市场中的企业更加容易与全球技术和产品演进同步。前几十年里,中国公司生产与销售的产品,绝大多数是基于成熟市场引进的成熟理论、技术与生产方式。
产品创新不仅仅指的是技术原创性的创新,也包括技术应用和产品设计的创新。腾讯的微信最早其实只是一个邮件系统,微信信息其实是一个快速的短邮件,快到让用户察觉不出。早期版本里的功能,包括免费文字和语音传输等,都不是新的技术,但是它的产品设计获得巨大成功,上线不到一年半就获得了一亿用户量;Uber的算法和运营经验都领先它的后来者,但是滴滴和Grabtaxi等本土应用软件还是在亚洲地区远远超过Uber的市场份额。
但是新产品在一个市场中从无到有的扩散,不仅关乎技术的应用更是一个社会过程。一种新技术和新产品在市场的传播扩散过程,可以类比为疾病的传染过程。最早的欧洲移民曾把流行感冒和疟疾带到拉美地区,陌生的病原体发展出致命的传染病,引起当地人口锐减,但这些病原体在欧洲却很常见而普通。[1]一些传染病在某个地区的发病率极高,但在世界另一些地方就几乎不存在。这是因为,传染病在一个区域的爆发有其内在规律,首先取决于该地区人群是否有这种病毒的抗体,而这个抗体可能与基因、生活习惯、生态环境都有关,同时,也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例如卫生医疗条件等。
与此类似,新产品在一个特定地区的传播,会被多种因素影响,包括经济、文化和政治环境等。比如说,经济水平决定了有多少比例居民有相应的消费能力;符合当地的社会习俗和文化是新产品被接纳的先决条件;政治环境有可能导致一些特定产品无法获得市场进入许可。
液晶显示屏如今在全世界许多电子产品中都有广泛的应用,其技术起源在美国。率先将液晶技术落实在产品应用中的是美国无线电公司(Radio Corporation of America,RCA)。20世纪60年代,RCA研制出小尺寸的液晶显示器。但是与当时美国市场的的主流产品——彩色显像管相比,液晶显示屏的成本高、性能差,包括RCA在内的美国厂商都放弃了进一步的产品开发。而日本工业界很快也注意到了RCA公开的液晶显示技术,夏普和精工都从美国购买了此项技术,精工率先将小尺寸平板显示屏应用在手表产品中,夏普则将其应用在计算器中。小尺寸显示器的生产难度和成本较低,这些小产品在日本市场获得了成功。20世纪90年代,在松下、日立等多家大企业的参与下,显示器生产良品率不断提高,产品尺寸逐渐增大,日本液晶显示器制造工业达到鼎盛时期。
在美国这样的成熟市场里,新产品应用了前沿研究成果,因此它在技术与市场两个维度的演进是同时展开的。当时的日本作为新兴市场,通过购买专利,在技术上与美国可以同步演进。但是市场需求在本地发展,遵循自己的节奏,在初期通常滞后于技术演进。这也是40年来中国绝大多数企业面临的第一个环境条件,即“技术全球演进,市场本地发展”。这是新兴市场独有的一个最大的矛盾,但同时也蕴藏着最大的机遇。
因此,当我们观察市场环境时,会更多地从需求的角度去看问题,观察那些“需求驱动”的创新活动(与之并列的另一类型,被称作“技术推动”的创新)。我们将从需求发展的过程,去观察企业的创新绩效、推断产品市场的成长阶段以及评价组织是否能够持续发展。
[1]贾雷德·戴蒙德.枪炮、细菌和钢铁[M].谢延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