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狩猎危局

庞策和庞舒姗姗来迟,本来他们欢天喜地来参加宴会,刚走到殿门口就感觉到有一种压迫感,他们眼睁睁看见容美人的尸体被抬出。二人疾步奔入殿内,庞策护在庞越身边,庞舒则跪倒在怡然身边,摇晃着怡然的尸身:“姑姑,您怎么了?”

楚韬韬抱着庞舒,说道:“怡然姑姑走了,舒儿,别怕!”

庞舒躲在楚韬韬怀里,环顾四周,恍然道:“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皇后,韬韬,你们先带舒儿回宫吧。”庞越拍了拍庞策的肩膀,说,“你跟朕回皇福殿。”

景若跟着楚韬韬回了西宛殿,庞舒惊魂未定,拽着楚韬韬的衣角,连连问道:“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儿,你先下去吧,这不关你的事!”景若道。

庞舒对景若道:“母后,舒儿已经长大了。”

楚韬韬欣慰地朝庞舒会心一笑:“舒儿长大了。”

“韬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景若忧愁地望着楚韬韬,“陛下本来子嗣就很单薄,这下又失去一个孩子。”

“真相就像我们亲眼目睹的一样,怡然害死了容美人,然后畏罪自杀!”楚韬韬重重道。

“可怡然姑姑为何要谋害皇嗣呢?”庞舒问。

景若冷冷地跌在案前,喃喃道:“难道说,怡然是为了策儿,才害死了容美人?她怕一旦容美人生下皇子,会威胁策儿的储位?”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楚韬韬命使女端来几杯热茶,递给景若一杯。

“怡然现在是西宛殿的人,她这么干,不是把你也牵扯进去了吗?”景若担忧道。

“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娘娘想,失去皇子,陛下何以那么淡定?”楚韬韬回想起庞越那句话,“我们在做衣服,陛下却让我们不要白费功夫,如今想想,甚是蹊跷?”

“难道父皇一早预料到会有这件事发生?”庞舒说,“母亲,我和策儿赶来会场的时候,策儿说他的玉佩掉了,我俩回去寻了很久,因此耽误了。”

“难道这件事策儿也参与其中?”景若说。

“难道这最大得利者,不是策儿吗?”楚韬韬冷冷道,“不过,这件事我怎么感觉是陛下在布一个大局,我也好,容美人策儿也罢,都只是陛下的棋子。”

景若惊悚地与庞舒对视一眼,楚韬韬连忙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皇福殿的大门被连亦重重地关上,庞越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从上到下打量着庞策每一根毛发。庞越还是第一次打量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独子,这孩子跟少年时的自己像极了。庞越背手走到身后的剑架旁,拔下他的御剑。

剑出鞘的那一刹那,庞策跪了下来:“请父皇治罪!”

庞越弹了一下剑身又把剑收了回去,转身对庞策说:“你何错之有?”

“是儿臣指使怡然姑姑,在姨娘准备的黑鱼里下毒,毒死容美人!”庞策坦言道,“儿臣害怕,父皇再获皇子,就会危及儿臣的储位。父皇也知道,儿臣的储位,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儿臣就算豁出性命也得保住。”

“你这样肆无忌惮地残害兄弟,是不是仗着你是朕的独子,朕无论如何不会废了你才有恃无恐的吗?”庞越上前拎着庞策的衣领,咄咄逼人道。

“儿臣不敢这样想!”庞策悔恨道,“儿臣唯一遗憾的是,就是把楚姨娘牵扯了进来,让皇姐也受了惊吓,但儿臣不后悔这样做。父皇,你要如何惩治儿臣,哪怕你杀了儿臣,儿臣也绝无怨言!”

庞越拍了拍庞策的肩膀,扬天大笑道:“好啊,大睿的太子有手腕有担当还有魄力,策儿,你通过了父皇的测试。”

庞策尴尬地抽动着嘴角,茫然道:“儿臣不明白,父皇何意?”

“你不用明白,容美人这件事,到此为止,明天开始就当做宫里从没有这个女人出现过!”庞越说。

“父皇,那母后和楚姨娘那边,该如何交代?”庞策说,“还有祖母太后,她一直期盼着容美人能为父皇诞下皇子!”

“朕一言九鼎,说什么便是什么,任何人都不能提出质疑!”庞越凝视着庞策,叮嘱道,“策儿,若有一日,你做了帝王,就会明白父皇今日为何要这么做。”

只过了短短一夜,真的如庞越所说,容美人这个人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大早关美人就在花园里旁若无人地当着秋千,楚韬韬也随景若来到花园,看此情景,不由得一震。

景若把楚韬韬拉到暗处,低声说:“你所料不错,这是陛下布的一个局,只是陛下竟然连咱们都瞒着!”景若的语气流露出几分失落。

“既然陛下瞒着咱们,咱们就装作不知道。”楚韬韬说。

“可我越来越看不透陛下了!”景若抱怨道,“我问自己,陛下还是当年那个庞越吗?”

“陛下是,永远都是!”楚韬韬坚定道,“陛下数历艰险,在刀光剑影中成长为一位帝王,陛下的心酸与苦楚,我们得体谅。”

景若点点头。

熙然带着孩子去西宛殿看望楚韬韬,看楚韬韬清瘦了好多,熙然不由得心疼道:“娘娘,怎么数月不见,就这般憔悴了。”

“最近事情繁多,劳累了些。”楚韬韬轻描淡写地道,从熙然手里抱过孩子哄了起来,孩子被都得咯咯直笑,楚韬韬看向熙然,又道,“这孩子可取了名字。”

“只取了小名,阿鸿,大名等他父亲醒来再给他取。”熙然慈爱地望着阿鸿说。

“阿鸿,鸿雁高飞,好名字!”楚韬韬摇摇阿鸿,“阿鸿要快点长大,保护你母亲。”

熙然让嬷嬷把阿鸿抱下去,郑重其事地对楚韬韬说:“娘娘,熙然想回西宛殿,想在您身边伺候。怡然的事儿,我听说了,娘娘您错信她了。”

“对于怡然,我深表遗憾,熙然,只要你先安顿好阿鸿,我很高兴你能回来。”楚韬韬说。

傍晚,楚韬韬坐在西宛殿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烹茶,庞越悄无声息地走了来,渐渐靠近她,然后从后面握住楚韬韬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庞越打趣道。

“是我那英俊潇洒的夫君啊!”楚韬韬亲昵地移开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庞越顺势搂住她的肩膀,仰望着夕阳西落,不禁叹气道:“又快入冬了,春去秋来又是一年。不过也是,策儿都那么大了,我就如同夕阳落日,终会落幕。”

“又在胡说什么?”楚韬韬白了庞越一眼,温怒道,“如果陛下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庞越说。

转眼又过了三年,三月十八,太子庞策正式加冠,册张丞相的族孙女张氏为太子妃,下月十五举行大婚典礼。

赐婚圣旨一下,庞策忧心不已,他担心未来的太子妃不合他的心意,因为他非常羡慕父皇和贵嫔二人轰轰烈烈的爱情。

用过晚膳,庞策不由自主地漫步到西宛殿,楚韬韬不在殿内,庞舒正在灯下给慕启缝制衣裳。庞策缓步走入殿内,看着如此认真的皇姐,羡慕道:“慕启哥哥真有福气,能娶到皇姐这样一位知心知意的妻子。”

“策儿,你又打趣皇姐!”庞舒忽然羞红了脸颊,“我和慕启还没成婚呢!”

“迟早的事儿,是姨娘舍不得你,才多留你几年,父皇说让你我同日成婚,一个娶,一个嫁,实乃一桩佳话!”庞策感慨道,“姐姐与慕启哥哥自然是英雄佳人天作之合,可我却没见过张氏,对她知之甚少,却要与她携手一生。”

“原来策儿是担心太子妃不合心意啊!”庞舒放下手里的衣服,“对了,你没有看她的画像吗?”

“画像能当真?”庞策摇摇头,“皇姐难道忘了昭君?”

庞舒噗嗤一笑,故作玄虚地看着庞策:“皇姐也只是在幼时见过张氏一次,长大了之后就没见过,不过这个张氏在城中风评很高,你放心吧,父皇给你选的太子妃定然是德才兼备容貌出众的女子。”

“那就借皇姐吉言啦!”庞策说。

庞舒从里屋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递给庞策,说:“策儿大婚,皇姐也没其他礼物能送给你的,那些奇珍异宝在宫里早已司空见惯,所以皇姐亲自给你做了一件蟒服,希望你能喜欢。”

庞策打开木匣,里头是一件明黄色太子蟒服,上面的蟒蜿蜒而上,似要一飞冲天。

“皇姐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庞策忍不住赞道,把蟒服贴在胸口上,忽然灵光一现,说,“皇姐,趁你我尚未成亲,咱俩还是自由身,明早咱们去策马吧。”

“可你是太子,不能随便出宫的。”庞舒为难道,“父皇身子不爽,你的安危事关国本,不可啊!”

“没事的,就在卞城郊外,让我姐夫保护我!”庞策脱口道。

“谁是你姐夫?”庞舒娇羞地捶了庞策一拳,别过脸去。

“不过皇姐,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啊,否则又是一大批人跟着我。”庞策无奈道。

“好吧!”庞舒说。

自从春日起,庞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近竟然卧床不起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楚韬韬和景若仍旧心疼不已。所有国事都由太子处理,御医说,什么都有个极限,陛下的病已经不能转圜,只能开些汤药,尽量延长陛下的生命。

景若亲自给庞越喂药,她的鬓角斑白,显然是日日担忧陛下所致。景若坐在床榻边,拉着庞越的手,对身后的楚韬韬道:“真希望舒儿和策儿能早日成亲,希望两桩喜事冲一冲,陛下就能大安。”

楚韬韬心中激荡,忍不住咳了几声,景若担忧道:“这几日你也累坏了,快去休息吧,韬韬,你不能再倒下?”

“怎么会呢?”楚韬韬惨然一笑,“我还要为陛下撑着大睿呢!娘娘放心,陛下会好的,陛下会好起来的。”

第二日庞策庞舒慕启三人策马赶到卞城郊外,庞策先行一步,庞舒和慕启跟在他身后,目光一刻都不敢从他身上一走。

“带了多少兵?”庞舒问。

“一百多个吧,都埋伏在附近。”慕启冲她笑笑,“放心吧舒儿,我会拼死保护太子的。”

“太子可怜,说大婚前想散散心,我实在不忍拒绝!”庞舒心疼地望向慕启,“等你我大婚之后,咱们放下卞城里的一切,潇洒天涯,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可陛下贵嫔和太子舍得你吗?”慕启打趣道,“他们可都是我惹不起的人。”

“说什么呢!”庞舒白了他一眼,“母妃总说,让我过我心向往之的日子,这也是她所期望的。母妃说她和父皇没有实现的梦想,就让我代他们实现吧!至于策儿,我陪他长大,他的未来兼达天下,可以没有我。”

“舒儿的未来笃定有我是吗?”慕启会心一笑。

“既然知道,还问我作甚?”庞舒拉紧缰绳,策马而去。

同一时间西宛殿,熙然在给楚韬韬化妆,楚韬韬最近几年因为陛下的病情心力交瘁也得了重病,却瞒得滴水不漏,满宫上下,除了贴身伺候的熙然,没人知晓。

熙然每天都要给她化一个小时的妆容,楚韬韬只能用精致的妆容掩盖病容。熙然每每给她化妆的时候都心疼不已,摸摸地流眼泪。

“熙然,你再哭眼睛还要不要?”楚韬韬安慰道,“启儿告诉我,郭奋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指日可待。”

“娘娘,您病的这样重,还去伺候陛下。”熙然说。

“我觉得我这病来的恰逢其时。”楚韬韬淡然道,“因为我离不开陛下,我想和陛下生死相随,这下遂了我的意,我还有感谢上苍呢。”

“娘娘……”熙然哭倒在楚韬韬身侧。

楚韬韬怜爱地摸了摸熙然的发髻,说:“我只希望,我能撑到舒儿和策儿大婚之后。”

“会的,一定会的!”熙然忘情地抱着楚韬韬。

庞策在郊外看见一头小鹿,甚是喜欢,慕启立刻张弓搭箭要去射,庞策立刻阻止,说他只是喜欢而已,没有占有的意思。忽然远方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身经百战的慕启立刻警觉起来,拉着庞策的缰绳就往回跑。庞舒也察觉出异样,跟他们会合之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没有奔出几米就被一群歹徒包围,慕启立刻发信号让士兵前来支援,却没有得到回应。

“各位朋友,你们是要劫财吗?”慕启试探地问。

“大睿太子殿下,我知道你俩有一个是大睿的太子,您放心,我主子只想邀请太子殿下过府一聚,并无恶意!”歹徒说。

慕启沉声道:“你们是谁,找本太子有何事?”

此言一出,庞舒和庞策不禁惊呆了,慕启一个劲给庞舒使眼色。庞舒心痛之余只好按他说的做。

庞舒愣愣地看着慕启,艰难地说:“太子……太子殿下,别害怕,奴婢们这就回去,找陛下,救您!”

说罢庞舒拉着庞策的缰绳头也不回的奔驰而去,庞策满含热泪的回望着慕启,慕启给了他一个坚定地眼神。

奔出几里,庞策拉住了缰绳,想要回去,庞舒挡在庞策的面前,呵斥道:“你想回去送死吗?那你慕启哥哥的苦心都白费了。”

“皇姐,我不能让慕启哥哥代我……”庞策不忍道,两行热泪奔涌而出。

“策儿,你是太子,未来的君王,当以大局为重,听话,赶紧跟我回宫,危机尚未解除。”庞舒劝道。

庞舒把庞策护送回宫,立刻上报连亦,带兵折返去营救慕启。

庞策失魂落魄地走到东宸殿,景若正坐在案前看古医书,看见庞策进来,她立刻放下医书迎了上去。庞策哭倒在景若膝前,景若问:“孩子,这是怎么了?”

“母后!”庞策抱着景若放声大哭,“策儿错了,策儿不是故意的,策儿怎么向贵嫔娘娘交代啊!”

景若知晓事情来龙去脉,顿时感觉五雷轰顶,陛下本就命不久矣,在这关头,居然有人谋害太子。

“策儿以后千万别这么鲁莽了,以后没事不许再出宫!”景若叮嘱道。

“母后,禀告父皇,合力营救慕启哥哥,因为想对我下手的只有可能是薛明讳!”庞策紧咬嘴唇,一字一句道,“杀手不识得我,但薛明讳认识慕启哥哥,慕启哥哥危矣啊。”

“你父皇尚在病中,告诉他也无济于事。”景若摇摇头,“我去找贵嫔,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不!”庞策汗颜道,“我无法面对姨娘,姨娘一手把慕启哥哥带大,让我怎么跟姨娘交代。”

“策儿,你是太子,将来的大睿皇帝,难道这点担当都没有吗?”景若呵斥道。

楚韬韬整整守候了庞越一个下午,虽然身体疲累,但能时时在庞越身边,也心甜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