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金吾卫连忙转头看向将军,见郑汐点了点头,两名军士赶紧打开了县衙大门。
还真是张小敬!
张小敬手握横刀,半身是血,宛如一尊杀神,睥睨立于门外。
在他膝旁还跪着一个双臂背缚的中年男子,那人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冯四宝!”
张小敬报完那人的名字,一脚将他踹进了县衙。
秦川猜到他是搜集证据去了,可万万没想到张小敬竟然把人直接带了过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长安!
武侯、卫士、彍骑比比皆是,三步一铺,五步一巡。
这么短时间查到那人的住处,还能杀进去把人带出来,换成自己的话,怕是有点难!
秦川快步迎了过去。
金吾卫见副使亲迎,连忙放下刀刃,又站出几人帮着将冯四宝押进了大堂。
“没事吧?”
秦川看张小敬浑身是血,急声问道。
反正检校病儿官就在县衙,不用白不用!
张小敬脸上满是倦意,轻轻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他先忙正事。
秦川应了句刚要回身,就见医官已经到了身前,那人冲自己叉手一拜,然后将张小敬扶到了一旁。
挺有眼力见儿嘛!
秦川这才安下心返回了大堂,就看郑汐走下了木案,像是要亲自审问冯四宝。
有人代劳,自是再好不过,何况还是自己人!
秦川索性坐到了地上,趁机歇上一会儿。
冯四宝的突然出现,可谓是一家欢喜两家愁。
相比田生民的一脸平静,李勇章却是紧张到了极点。
自打冯四宝进来,他的手就再也没离过刀柄,整个人绷紧如一张拉满弦的弓,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郑汐瞥了他一眼,心想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却忘了自己今年也不过二十五。
他见冯四宝半边脸肿得老高,右手血肉模糊仅剩下两个指头,精神还有些恍惚,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葛老汉遭人诬告,指使的人是你?”
冯四宝听到有人喝问,条件反射般磕向石板回道:“小的不是人,都是小人指使的泾阳帮,害死了葛老汉一家,小的罪该万死……”
郑汐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望向县衙大门。
以冯四宝的过往行径,此人绝非什么善类,但此时却跟一条丧家犬般悉数交代,定是那独眼大汉使了什么手段,才导致他现在这般模样。
他看了眼秦川,心想自己这副使,还真有点意思!
冯四宝东拉西扯半天,却总也说不到重点。
郑汐忍不住抬脚蹬过去喝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葛老汉在县狱,是如何被你们害死的?”
冯四宝过去一个时辰,像是在地府滚了一遭,直到现在还无法摆脱那个独眼恶魔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
冷不丁被踹倒在地,他才发现左边还有一人。
冯四宝定睛一瞧,这不是田县令吗?怎么这手……比自己还惨?
见那武将抬起了脚,他赶紧跪了回去,支支吾吾道:“都是小的……买通了典狱……”
他绞尽脑汁正要往下编,就听“唰”的一声,刀尖戳在了自己胸前。
“不说是吧?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郑汐手里往前一送,横刀刺进去半分。
他拿田生民没什么辙,对冯四宝却是不会顾忌半分。
一个作奸犯科的商人,杀了也就杀了!
谁知冯四宝之前受过的折磨比这痛苦百倍,此时横刀刺进胸口,他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转头看向了身旁。
心里盘算一番后,他咬着后槽牙说道:“田生民!”
秦川一听这三个字,心里那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擅杀五品朝廷正官可是大罪!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进大理寺的准备。
可现在冯四宝供出田生民也参与其中,那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顶多算是手段过激,大不了副使不当便是。
他转头看向那狗官,心说事情发展到这步,就不单单是没只手的问题了!
田生民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再也不见刚才的从容镇定。
他起身刚要分辨几句,却见郑汐压根没搭理他,继续问向冯四宝:“何人帮你找的廖大海?”
此言一出,就连秦川都有些纳闷,不是他自己找的混混么?
难道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
冯四宝哪敢供出那人,连忙赌咒发誓道:“全是小人一人所为,小人寻的……”
他话还没说完,横刀又刺进几分。
冯四宝终于感受到胸口一阵刺痛,却依然咧着嘴一口咬定,混混就是他找的。
“廖大海说不认识你!”
郑汐嘴角勾起,半蹲下去笑着说道。
他刚才不过顺着话茬随口一诈,却瞥见李勇章向前挪了半步。
这里面定有蹊跷!
冯四宝见那武将像条毒蛇紧咬着自己不松口,忽然双肩一沉,吐了口长气。
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那独眼恶魔的手里,所以才不得不说,可若是说得太多,右相那边报复起来,还是难逃灭门之灾。
思及至此,他向前撞了过去。
“不好……”
秦川看冯四宝从紧绷的状态突然松弛下来,心里顿生不妙,他刚喊出两个字,就见刀尖已是透背而出。
郑汐双眉扬起,示意他无碍,随后抽出刀,朝一旁走了过去。
“做个买卖?”
田生民看着犹自滴血的刀,不清楚郑汐说这话出于什么目的。
但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捞了这么些年,也够下半辈子花了!”
郑汐轻描淡写道:“你上疏请辞吧!”
田生民听完一脸不可思议,缓缓抬起白布缠着的左手,问道:“将军是要本官与那小子一笔勾销?”
见郑汐似笑非笑点了下头,他怒睁着眼,额角青筋一鼓一张低吼道:“想都别想!我这断的可是只手!”
郑汐摇了摇头,心说都到这般田地了还贪得无厌,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他冷笑一声,伸手搭在田生民肩膀低语道:“葛老汉一案若是追究起来,后果你想过么?”
说到这郑汐加重了语气:“本官以姓氏跟你保证,若你执意而为,接下来就不只是断手这么简单了!”
田生民闻言身子一震,忽然想起面前这年轻将军的背景。
坊间传闻,此人不但是荥阳郑氏的下一任家主,还是……
罢了!
继续不松口,多半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田生民与冯四宝不同,他还想活命。
不然费尽心机捞了万贯家财,岂不是便宜了娘子家那群坑货?
再说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六,断了手失了官仪,再往上也爬不到哪去。
何必跟一个小子拼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田生民叹了口气,心有不甘道:“成吧!”
郑汐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微微一笑。
他重重拍了田生民两下站起身,心满意足喝道。
“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