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爱情,也许,这只能叫做情爱,但不管怎么说,斯巴达克思也好,希丝也好,他作为男人,她作为女人,在这堆干草边上,他们一起甜蜜而又热烈地渡过了他们一生当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港口。
当时的大罗马帝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一个相当规模的竞技场。同样,在当时,几乎每一个城市,也都有一个相当规模的奴隶贸易市场。
所谓的奴隶贸易市场,也就是买卖奴隶的地方。辟一块能容纳许多人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有许多木头构成的台子。等待买主来买的奴隶,就直直地站在木台子上。
几乎每一个等待买卖的奴隶都是裸体的。他们的脖子上常常要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这个奴隶的年龄、籍贯和擅长的某种技能。一般说来,木牌子上是不会写着这个奴隶的姓名的,因为奴隶们是没有资格叫自己的名字的。他们的名字,是随着奴隶主的意思任意叫的。当然了,事情总是有例外的。有些被卖的奴隶,他们颈间所挂着的木牌子上,就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原来的姓名。
通常,买主若看中了哪个奴隶,就和卖主进行价格上的磋商。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以后,买主就把所买的奴隶带到一个铁匠铺,让铁匠给这个奴隶钉上脚镣或手铐,再把这个奴隶带到理发店,叫理发匠给这个奴隶剃去半边头发或者剃去一只眉毛,然后给奴隶戴上很难取下来的铁项圈,或者用烧红的烙铁在这个奴隶的额头或脊背上打一个烙印,作为永久的记号,最后,就把这个奴隶带回家去,当作自己私有财产了。
在加普亚城,就有这么一个繁华而热闹的奴隶贸易市场。每天,来卖奴隶的人和来买奴隶的人,把这个偌大的贸易市场挤得水泄不通。那盛况,足以让同样在加普亚城做其他买卖的人叹为观止。
这么一天上午,加普亚城角斗学校的老板巴奇亚图,腆着他的大肚子,带着他的新任总教官斯巴达克思,挤进了这个奴隶贸易市场。因为斯巴达克思等人在罗马城的国家竞技场上以一敌二打败了克拉苏,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声名大增,来角斗学校购买角斗士的人几乎络绎不绝,因此,巴奇亚图只好跑到这个奴隶贸易市场来,物色合适的角斗士人选。为确保所买的奴隶都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角斗士,巴奇亚图便把斯巴达克思也带来了来。
人太多了。好不容易地,巴奇亚图和斯巴达克思挤到了广场的中央。那里,至少排列着上百个衣不遮体的奴隶。有男人,有女人,有年轻力壮的,也有刚会走路的小孩。
巴奇亚图对斯巴达克思道:“今天,我只要买两个奴隶就行了。不过,一定要是货真价实的。只要是货真,价格贵一、二个金币都没关系。”
斯巴达克思道:“请主人放心。我一定会为主人挑选出两个优秀的角斗士的。”
“那好。”巴奇亚图点头道:“你现在就去买奴隶吧。我要去办我的事了。”
一百多个待卖的奴隶,是分东西两排站立的。东边,是三十来个女奴隶。西边,是七十多个男奴隶。巴奇亚图说完话之后,就朝东边走去了。斯巴达克思知道,巴奇亚图是要亲自去购买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奴隶,供自己淫乐。不知为什么,巴奇亚图老大不小了,却一直没有结婚。他最喜欢玩弄的女人,一个是妓女,一个就是女奴隶。或许,妓女也好,女奴隶也好,都能由着他随心所欲地取乐吧。昨天,他前不久所买回的一个十六岁的女奴隶,因为忍受不了他花样翻新的取乐方式,企图逃出角斗学校,被他抓回后,先是叫十个警卫轮流奸污了她一番,接着就把她钉死在了学校门前的十字架上。
斯巴达克思看了一眼巴奇亚图的背影,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就朝着西边走去。那里,七十多个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男奴隶,几乎都毫无表情地呆立着,像一群就要被宰割的羔羊。
斯巴达克思没有挤到那群奴隶的近前。他只是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着,一边走动着一边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每一位奴隶。他不像其他的买主,挤到奴隶的身边,用手指在奴隶精赤赤的身体上不停地摸捏着。他只是用眼睛看。他也只需要用眼睛看。他只要用眼睛看中了哪个人,那个人就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角斗士。
来来回回地走动了一会儿,斯巴达克思看中了两名奴隶。那两个奴隶是站在一起的,胸前的木牌一模一样。显然,他们是同属于一个卖主的。虽然他们长得并不算高大,但斯巴达克思却看准了,他们双腿很结实,手臂也很有力量。如果斯巴达克思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人,一定当过兵、打过仗。
斯巴达克思迈步朝那两个奴隶走去。那么多的买主,居然很少“光顾”那两个奴隶。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相信,他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地买到这两个人,而且价格也会便宜得多。
斯巴达克思走到了那两个人的面前。那两个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斯巴达克思一眼。斯巴达克思看见,这两个人的眼睛是非常明亮的。这么明亮的眼睛,不正是他斯巴达克思所期待的吗?
斯巴达克思看了看那两个人胸前的木牌。一块木牌上写着:二十三岁,高卢人,克利克斯。另一块木牌上写着:二十四岁,日耳曼人,艾诺玛依。有点奇怪的是,他们的木牌上,都没有写着他们各有什么擅长。
斯巴达克思轻轻地问道:“你们,一点擅长也没有吗?”
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一起回道:“是的,尊贵的老爷,我们什么也不会……”
斯巴达克思四周看了看,然后低低地道:“两位兄弟,我不是什么尊贵的老爷,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一个奴隶。”
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不禁对望了一眼。斯巴达克思的身上,既没有脚镣或手铐,也没有铁项圈和什么奴隶的印记,一身华贵的衣衫,完全是一副奴隶主贵族的派头。殊不知,这是巴奇亚图为方便行事而特意为斯巴达克思装扮的。
斯巴达克思接道:“我是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的总教官。在角斗学校里,奴隶们是不戴什么脚镣和手铐的。如果两位兄弟愿意,我想把你们买到角斗学校去。”
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一时没有作声。片刻之后,克利克斯道:“你,是不是那个斯巴达克思?”
斯巴达克思微微一怔。“这位兄弟,你认识我?”
克利克斯摇了摇头。艾诺玛依道:“我们没有见过你。我们只是听人谈起过你……”
斯巴达克思轻笑道:“两位兄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曾经是战士,对不对?”
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又互望了一眼。接着,克利克斯道:“是的。我和艾诺玛依都曾经是战士,但我们一直将这段经历隐瞒着,连我们现在的主人都不知道……”
斯巴达克思点头道:“两位兄弟,我也曾经是一名战士,战败被俘,现在成了一名角斗士。如果两位兄弟不反对,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买下。同是战士,我们呆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克利克斯立即道:“我愿意。我想跟你在一起。”
艾诺玛依也紧接着道:“克利克斯到哪儿,我就到哪儿。我们兄弟是从不分开的。”
斯巴达克思叫了一声“好”,然后就去找卖主商谈价格的事了。果不出他所料,这两个人的价格简直便宜得要命。克利克斯个头稍高一点,卖三个金币,而艾诺玛依只值二个金币。这么低的价格,也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必要了。
那位卖主还说:“这两个奴隶,一点本领也没有。要是再卖不掉,我就准备把他们钉在十字架上了。”
斯巴达克思笑着回道:“尊贵的先生,这两个奴隶,本领可大着呐!”
就在这时,巴奇亚图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看见斯巴达克思身边的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他的牛眼就瞪了起来。“喂,斯巴达克思,你放着那些高个头不买,为什么偏偏要买这两个矮家伙?”
斯巴达克思道:“主人,这两个人便宜,加在一块,才值五个金币……”
“混蛋!”巴奇亚图吼道,“我早跟你讲过,我要买的是角斗士,不是饭桶!”
斯巴达克思静静地道:“主人请息怒。这两个人,不仅便宜,而且不需要怎么训练,就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角斗士。就像主人说的那样,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
斯巴达克思这么一说,巴奇亚图就不禁狐疑起来。在挑选角斗士人选方面,不管巴奇亚图承认不承认,斯巴达克思也都是有着极大的权威性的。半晌,巴奇亚图笑着对斯巴达克思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的话。不过,要是这两个狗东西不能成为优秀的角斗士,那么,我不仅要把他们两个绞死,我还要把你钉在十字架上。听明白了吗?”
“是,主人。”斯巴达克思恭敬地道,“如果这两个人不能成为优秀的角斗士,不用主人处置,我自己也会自行了断的。”
“好,好!”巴奇亚图大声地道,“斯巴达克思,我是很相信你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把那么多的金币放在你的身上呢?好了,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现在,你给我好好看看,我刚才买的这个女奴隶,是不是能值十个金币?”
斯巴达克思这才注意到,在巴奇亚图的身后,正站着一位垂眉弯腰的女人。这一个女人就值十个金币,等于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两个人价格总和的二倍。巴奇亚图在女人方面,倒是很舍得花钱的。
巴奇亚图冲着那女人喝道:“贱货,抬起头来,让我的总教官好好地看看你。他在挑选角斗士奴隶方面是颇有眼光的。我想,他在挑选女人方面也应该是很有见地的。”
那女人缓缓地抬起了头。这一抬不大要紧,可把斯巴达克思吓了一跳。这个年轻而俊秀的女人,不正是希丝吗?
希丝,色雷斯的一个姑娘。不仅和斯巴达克思同住一个村落,而且,还是斯巴达克思的初恋情人。他和她青梅竹马,亲密无间。要不是邪恶的罗马军队侵入色雷斯,他和她,也许早就共结连理了。
希丝也认出了斯巴达克思。而实际上,她是永远也不会淡忘他的。有几个少男少女,能轻易地忘掉自己的初恋情人?所以,希丝就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身子,惊呼道:“你,斯巴达克思……”
巴奇亚图当然看出了眉目。他笑嘻嘻地对斯巴达克思道:“你,和这个贱货,原来认识?”
斯巴达克思竭力控制着自己内心涌动的情感,低声回道:“是的,主人。我和她都是色雷斯人,而且,还住在一个村子里……”
“太好了!”巴奇亚图叫道,“这样一来,我就不怕她逃跑了。她要是敢逃跑,我就把你钉在十字架上。”转身拧了一下她的脸。“小贱货,听到了吗?你要是敢有什么不轨之举,你的这位同乡,他就没命了……”
斯巴达克思不想再这样消耗下去了。这样的消耗,他实在不堪忍受。“主人,时间不早了,我们是否可以回学校去了……”
巴奇亚图道:“急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说,这么一个贱货,到底值不值十个金币?”
斯巴达克思不敢去看希丝的脸。那张脸,肯定更加憔悴、也更加悲切。“主人,您真有眼光,买了一个色雷斯女人。色雷斯女人,都是非常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至少要值三十个金币,而主人您,只花了十个金币就把她买来了,真是太便宜了……”
“是吗?”巴奇亚图高兴起来。“这么说,我今天买的这个女人,也是货真价实的了?”
“是的,主人。”斯巴达克思道,“您今天买的这个女人,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那好!”巴奇亚图一把将希丝揽在自己的怀中。“我们现在回学校去。你去训练这两个刚刚买来的奴隶,我去尝尝你们色雷斯女人的味道……哈哈哈……”
巴奇亚图就那么搂着希丝钻入人群中了。虽然女奴隶的身上要比男奴隶多一点遮体的东西,但希丝那光滑滑的手臂和白嫩嫩的大腿,却完全暴露在斯巴达克思的眼前。那手臂,还有那大腿,都曾叫斯巴达克思何等地陶醉啊……
色雷斯只是一个小国家,确切说,它只是一个比较大的部落。在罗马军队未侵入之前,这里的居民们都过着一种丰衣足食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就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中,在一个虽然偏僻却又不失富足的小山村里,斯巴达克思和希丝相爱上了。这是一种真诚的无拘无束的爱。他们在爱河里畅游,在爱河里沉醉,一起甜蜜蜜地编织着他们明天那五彩缤纷的美梦。
然而,爱河并没有流淌多久,美梦也没有编织成就。凶神恶煞般的罗马军队,气势汹汹地打到了色雷斯的家门前。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月色的春夜。也没有什么风。一切看起来都很寻常,同时又有些不太寻常的模样。不知是谁家的狗,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个劲地狂吠乱叫着,叫得整个小山村的居民,都不能安心入睡。
在一块空地上,在一堆干草垛旁,斯巴达克思和希丝紧紧地拥在一起。这是他们幸福的幽会,也是他们痛苦的诀别。
斯巴达克思道:“希丝,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去参军了……罗马军队已经占领了我们不少领土……”
希丝叹道:“是的,斯巴达克思,我知道,不仅仅是你,村子里的许多男人,都要去军队里和罗马人开仗……”
希丝几乎整个儿地在斯巴达克思的怀中了,但他还是用力地将她搂了搂。他搂得她很疼,但她没吭声。
“希丝,你知道吗?罗马人很多,也很凶残,我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实在很难说……”
她没有言语,也不敢言语。她只是死死地抱着他的身体,似乎要把自己融化在他的血液里。
“希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离开这个村庄,可是,不挡住罗马人,让他们的军队开过来,那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土地,没有了房屋,也没有了自由……”
她抽噎着道:“你们,能打过罗马人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希丝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去为保卫家园而战,是为了自由而战……即使战死了,也是值得的……”
她呜咽着道:“斯巴达克思,如果你在战场上死了,剩下我,该怎么办呢?”
斯巴达克思为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希丝,我这只是作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我们能打败罗马人,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平安地回来,回到这个村里,回到你的身边。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永远不再分开,永远在一起……”
希丝硬是挤出一缕笑容。“要真的是那样,斯巴达克思,那该有多好啊……”
“是呀,”斯巴达克思道,“世上任何东西,也没有自由重要……”他将她抱在自己的双腿上。“来,希丝,不要哭。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快就死掉的。我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和你结婚,和你生儿育女……”
“真的吗?”她望着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眼睛是灼热的,也是诚实的。她似乎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斯巴达克思,你走后,我会天天在家里为你祈祷,祈祷你打败罗马人,祈祷你平安地回来……”
他没再说出什么话。他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无法说出来。因为,她早已用自己火热的双唇封住了他的口。这正是春天。春天是万物更新的季节,也是一个异常躁动的季节。更何况,他的双唇,似乎比她的双唇还要火热。
她的火热,霎时就烧遍了他的全身。而她的身体,又被他的火热熊熊燃烧着。这么高的温度,他们能够支撑得住吗?
他支撑不住了。她也支撑不住了。朦胧的月色作证,是她自己率先脱光衣服的,而他,紧随她之后,也把自己脱了个净光。
也许,脱光衣服之后,他们会觉得凉爽些。有谁知,当他们赤裸裸地相向时,他们反而觉得更加燥热。这种燥热,是夜风可以抚慰的吗?
她的白玉般的肉体,平坦坦的腹,还有丰腴的大腿,无一不在他的双眸中燃烧。而他那如钢铁铸成的身体,又在她一直燃烧着的心房里,添了一捆没有丝毫水分的干柴。
这烈火太旺盛了,烧得他们只能紧紧地搂在一起。虽然他们相爱多年,但这种全景式的接触,这还是第一次。一时间,他们很有些手忙脚乱,但却心醉神迷。
这滋味,有谁能用言语把它准确而又生动地描绘出来?
斯巴达克思不需要别人去描绘。希丝也不需要。他们只是全身心地、全神贯注地去尝试、去体验。他体验到了女人的温柔与美妙,她尝试到了男人的勇猛与执着。这是何等的温柔与美妙,这又是何等的勇猛与执着啊!
也许,这就是爱情,也许,这只能叫做情爱,但不管怎么说,斯巴达克思也好,希丝也好,他作为男人,她作为女人,在这堆干草边上,他们一起甜蜜而又热烈地渡过了他们一生当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港口。
他累了,她也疲倦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闲暇来仔细地欣赏着她的肉体。她那光滑滑的手臂,她那白嫩嫩的大腿,都叫他何等地陶醉啊……
那种陶醉已经成为过去。它只荡漾在斯巴达克思的心湖里。斯巴达克思只能回到现实。他回到了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
巴奇亚图搂着希丝朝他的卧室里去了。这个好色的巴奇亚图,玩弄女人是从不分白天和黑夜的。斯巴达克思看见,巴奇亚图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希丝的身前。斯巴达克思听见,在巴奇亚图淫荡的笑声中,有一种竭力压抑着的痛苦的呻吟。显然是从希丝的口里发出的。
斯巴达克思的双拳攥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他这两拳要是砸在巴奇亚图的脸上,巴奇亚图的那张丑陋的脸庞,一定会被他砸开了花。然而,打死了巴奇亚图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斯巴达克思的双拳,终于慢慢地松开了。他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意思。他只得在心中默默地念道:“希丝,委屈你了,但要不了多久,这个局面就一定会改变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够获得自由了……”
吕诺锡特悄悄地走了过来。在走到斯巴达克思的身边之前,他的目光,是一直追逐着巴奇亚图的。他对斯巴达克思道:“大哥,主人搂着的那个女人,蛮漂亮的……”
斯巴达克思叹了一口气。“兄弟,她是我们的同胞,也是色雷斯人……”
吕诺锡特“哟”了一声。“大哥,这个女人这下子可惨了。在主人身边,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斯巴达克思沉声言道:“兄弟,不仅仅是她了。在这里,我们所有的人,又有哪个有好日子过?”
吕诺锡特忙道:“是呀。大哥说的对。我真希望我们的那个计划,能早日实现。对了,大哥,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动手啊?”
斯巴达克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兄弟,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要作精心地准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联络的人还太少,成不了什么气候。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尽量联络到最多的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成功。”
吕诺锡特道:“大哥的意思我能明白,但是,其中的难度太大。人若是多了,保密也就成了问题。说不定,哪个兄弟一不小心,就将此事泄露出去了……”
“兄弟说的是。”斯巴达克思点头道,“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格外地小心,更不能轻易地丢掉性命。”
这时,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斯巴达克思给他们和吕诺锡特分别作了介绍,然后对吕诺锡特道:“兄弟,克利克斯兄弟和艾诺玛依兄弟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还不熟悉。你带他们先去洗个澡,换换衣服,然后再把这里的情况向他们介绍一下。”
吕诺锡特应了一声,就带着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走了。而斯巴达克思,则把目光重重地投向了巴奇亚图的卧室方向。那里,该死的巴奇亚图一定在百般折磨可怜的希丝了。他似乎都听到了希丝那痛苦而无望的叫唤声。
她真的是在叫唤吗?她在叫唤谁?斯巴达克思仰天长叹一声,忍不住地落下一串辛酸的热泪。那泪水沉甸甸地,砸在地上,似乎都砸出了“咚咚咚”地声响。
斯巴达克思大叫一声,撒腿就往操场上奔去。那里,一百多个角斗士正顶着烈日在练习刺杀。他也不说话,抢上前去,夺过一个角斗士手中的短剑和盾牌,对着其余的角斗士喊道:“你们,都来攻击我!”
众人都看出了斯巴达克思有些不对头。因为,他不但几乎将眼睛睁大到了极限,而且,他的双眼也彤红如血。所以,一时之间,没有一个角斗士上前和斯巴达克思交手。
斯巴达克思怒吼道:“你们都是聋子啊!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你们快上来攻击我,快呀!”
依然没有人上前。怒火中烧的斯巴达克思狂叫一声,用手中的短剑和盾牌,连刺带撞,顷刻间,至少有十数个角斗士被他打翻在地。亏得是角斗士用来训练的剑没有开口,也没有剑尖,要不然,这片大操场,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斯巴达克思将短剑和盾牌朝地上一扔,余怒未息地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干我们这一行的,只有拚命地苦练,不练成一身过硬的本领,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唯唯喏喏地应了一声:“听清楚了!”但他们的心里却万分地纳闷和不解:总教官今天是怎么啦?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失常的事情啊?莫非,他遇到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儿?
是呀,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被一个恶魔任意蹂躏着而自己却无法去救助,这,还不够伤心断肠的吗?
斯巴达克思默默地摇了摇头。在众人一片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地同时又是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大操场。
高卢人克利克斯和日耳曼人艾诺玛依,来到角斗学校以后,连着好几天,一直都是沉默寡语的,别人不主动地找他们说话,他们轻易不会开口。俩人一同起床,一同训练,一同吃饭,又一同睡觉。似乎,偌大一个角斗学校,没有其他的人,而只有他们两个。
吕诺锡特对此很是不快活。他找到斯巴达克思道:“大哥,我看那个高卢人和那个日耳曼人,好像有问题,就像是哑巴似的。见了大哥你,还勉强打个招呼,可见了我,就像是没看见似的。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也难怪吕诺锡特生气。虽然他和克利克斯、艾诺玛依同是奴隶身份,但在角斗学校里,吕诺锡特却是一名教官。学员见了教官,那是要讲究一些礼节的。
斯巴达克思淡淡地道:“兄弟,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刚刚来到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他们即使想说什么,也不方便多说的。我倒是以为,这两个人不仅有过人的本领,而且,心计也是颇多的。如果我们能把这两个人争取到我们的计划中来,那一定是大有益处的。”
吕诺锡特嘟哝道:“大哥,我就不信,这两个人,会有什么本事……”
斯巴达克思轻轻一笑道:“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两个人呵!你注意到没有,他们在训练的时候,虽然动作不多,速度也很慢,但我看得出来,他们的一招一式,非常讲究时间和方位的配合。如果我看得不错,这个学校里的角斗士,恐怕还没有哪个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吕诺锡特闻言一怔。过了一会儿,他吞吞吐吐地道:“大哥,你说说看,我,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斯巴达克思瞥了吕诺锡特一眼。“兄弟,你想叫我说实话吗?”
吕诺锡特接道:“大哥,我们兄弟干嘛不说实话?你不妨直说,他们能不能打败我?”
斯巴达克思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兄弟,依我看来,你若和那个艾诺玛依交手,你也许会略占上风,但如果你和那个克利克斯角斗,你恐怕就要稍逊一筹了……”
吕诺锡特听了很是有些不以为然。“大哥,你恐怕过高地估计了他们了吧?这几天里,我也在留心他们的训练,照我看来,他们的实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至多,跟一个中等水平的角斗士差不多……”
斯巴达克思笑道:“兄弟这么说,是不太相信我的话口罗?”
吕诺锡特讪讪地道:“大哥,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我能够和他们较量一下……”
斯巴达克思点头道:“你这种想法很不错。只有互相切磋方能够共同提高嘛……”
吕诺锡特连忙道:“大哥,你看什么时候,我和他们切磋比较合适呢?”
吕诺锡特的意思是,他是教官,而他们是刚刚入校的新角斗士,如果匆促地和他们交手,即使胜了,也有些胜之不武。
斯巴达克思道:“对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而言,什么时候交手,他们也没多少顾虑的。不过,考虑到其他原因,还是等几天再说吧。”
没想到,巴奇亚图却没让吕诺锡特等下去。别看巴奇亚图整日地沉溺于酒色之中,而实际上,他对他的角斗学校以及他的每一个角斗士,都是非常“关心”的。
买到希丝之后,巴奇亚图为她美妙又新鲜的肉体所陶醉,连着几天,他几乎没有迈出他卧室的门坎,只把希丝关在屋内,自己想着法子和花样在她的鲜美的肉体上猎取自己的快乐。几天之后,他对她的肉体已经十分熟悉了,莫大的新鲜劲儿有所减弱,他便想起那个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来。
这一天一大早,巴奇亚图在希丝的肉体上折腾了一番之后,就挂着满足的笑容,走出了卧室,径自朝大操场上走去。大操场上,斯巴达克思和吕诺锡特等教官,正领着二百多个角斗士在训练。这个时候,若哪个角斗士还没有赶到大操场上,那他就只能永远地和校门口的十字架为伴了。
快走到大操场上时,巴奇亚图忍不住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也许这几天里,他的觉没有睡好,或者是他在希丝的身体中渲泄得能量太多了。他就这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了斯巴达克思的近前。
“斯巴达克思,那天,你买那两个矮奴隶的时候,你曾对我说,那两个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主人。”斯巴达克思道,“我对主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永远记在心里。”
巴奇亚图又道:“你还对我说,那两个奴隶,不需要经过什么训练,就能成为很优秀的角斗士。你没有忘吧?”
“没有,主人。”斯巴达克思沉着地道,“我还记得,主人那天对我说,如果那两个奴隶不是优秀的角斗士,主人不仅要绞死他们两个,还要把我也钉在十字架上……”
“哈哈哈……”巴奇亚图大笑道,“我说话历来是算数的。现在,我就想看看,那两个矮东西,到底是不是一个优秀的角斗士!”
斯巴达克思弓身道:“一切听从主人分付!”
大操场上,二百多个角斗士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圆圈当中,直直地站着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他们虽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但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仿佛,他们将一切的一切都看得很淡,同时也漫不经心。
斯巴达克思尽管心中有底,但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万一自己看走了眼,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结局可就实在堪忧了。
巴奇亚图围着大圆圈转了一番,最后,他指着一名个头足有艾诺玛依一个半高的角斗士道:“你,出来!和那个最矮的家伙比试比试。”
巴奇亚图对他的角斗士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大高个角斗士,在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除了斯巴达克思和吕诺锡特,就数他技艺高超了。本来还有一些技艺颇为高超的角斗士,可不是死在罗马的国家竞技场上就是被蜂涌而来的奴隶主贵族买走了。这么一个大个头的角斗士和那个身材矮小的艾诺玛依角斗,似乎很是不公平。别说那些目光直直的众角斗士了,就连对艾诺玛依抱有信心的斯巴达克思,也不禁捏了一手心的汗水。
巴奇亚图对那位大高个角斗士道:“听着,你如果打败了那个矮东西,那么,下一次的角斗比赛,我就不派你上场。听到了吗?”
少参加一次真正的角斗比赛,就意味着少了一次死亡的机会。大高个角斗士低眉弯腰对巴奇亚图道:“谢谢主人。请主人放心,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直到这时,直到那个大高个角斗士握着短剑、拥着盾牌走到众角斗士围成的圆圈中央时,那个艾诺玛依才有意无意地向着斯巴达克思看了看。斯巴达克思明白艾诺玛依目光中的意思,便朝着他点了点头。
大高个角斗士踩着稳重而有力的步伐,一步步地向着艾诺玛依逼去。艾诺玛依似乎很畏惧,一手倒提着短剑,一手以盾牌护胸,一步步地朝后退着。
巴奇亚图冲着大高个角斗士喊道:“冲上去!击倒他……”
斯巴达克思没有作声。克利克斯没有作声。二百多个角斗士也没有作声。一切,似乎都显得静悄悄地。只有那位大高个角斗士的步子,发出有规律地“咚咚咚”的声音。
大高个角斗士依然一步步地紧逼着。艾诺玛依依然一步步地后退着。大高个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在巴奇亚图的面前,他想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这样进进退退地,如何能分出个胜负来?所以,他狂叫一声,大跨两步,右手的短剑刺向艾诺玛依的咽喉,左手的盾牌同时也撞向艾诺玛依的身体。如果艾诺玛依还像先前那样一味地后退,那么,大高个角斗士的这一着“双管齐下”,是很容易奏效的。即使艾诺玛依能用手中的盾牌挡开大高个右手的短剑,但大高个左手的盾牌却可以将矮小的艾诺玛依撞翻在地。而只要被撞翻在地,那也就算输了。
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就在大高个角斗士开始发起攻击的同时,艾诺玛依也发起了攻击。和大高个角斗士不同的是,艾诺玛依攻击的路线不是直来直往的,而是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他的右腿和左腿巧妙地朝着右前方斜斜地跨了一步。他这一步看起来十分的稀松和平常,可就是这一步,却巧妙地避开了大高个角斗士的凌厉攻击。在大高个角斗士剑、盾合击落空的当口,艾诺玛依的身子已经绕到了大高个的背后。等大高个感觉到情况不妙时,艾诺玛依的短剑已经直直地抵住了大高个的后背。如果艾诺玛依手中的短剑是角斗比赛时用的真正的剑,那么,这位大高个的身体,从后背到前胸,恐怕就要开出一个“天窗”了。
就这么一招,艾诺玛依和大高个角斗士的较量便已经有了明显的结果。尽管这个结果似乎有些偶然,但艾诺玛依那灵巧的步伐以及干净利落的出剑,却依然博得许多角斗士的掌声。
斯巴达克思当然没有认为艾诺玛依的胜利是偶然取得的。尽管艾诺玛依朝右前方迈出的那一步并不复杂,但是,那一步迈得如此得体、如此地恰到好处,却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斯巴达克思始终以为,在角斗场上,光靠一股勇气和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甚至,练就了一身出众的技艺也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要会灵活运用自己的头脑,审时度势。只有这样,即使自己是一个弱者,也很有可能战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
斯巴达克思以为,那个大高个角斗士之所以输,其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没有动脑子。他没有考虑到自己在全力攻击之后,对方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而斯巴达克思在角斗场上,也是常常使用艾诺玛依这一招“避实就虚”的,并且还每每灵验。所以,斯巴达克思便朝着艾诺玛依投去一瞥赞许又会意的目光。
大高个角斗士满脸羞愧地钻入到人群中。他甚至没敢去看巴奇亚图一眼。艾诺玛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只有克利克斯,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因为,下一个出场的,该是他克利克斯了。
巴奇亚图并没有因为大高个角斗士只一招便败下阵来而生气,相反,他暗自还很高兴。他开始有些折服斯巴达克思所说的话了。看来,这两个矮个子东西,还真他妈的有两下子。而他现在的角斗学校里,能拿出手去的角斗士,并没有几个了。如果这阵子有谁领着角斗士来向他挑战,他还真难以应付。是的,斯巴达克思是所向无敌的,然而,一般的角斗比赛,他还不想轻易地让斯巴达克思出场。他要把斯巴达克思留在最关键、最重要的赛事当中。如果斯巴达克思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那对他的角斗学校来说,可就不是一般的损失了。而现在,斯巴达克思用两个金币买回来的这个日耳曼矮个子奴隶艾诺玛依,只用一招便打败了现在这个角斗学校里屈指可数的大个子角斗士,不正是他巴奇亚图所孜孜以求的吗?
所以,巴奇亚图不仅没有生一点气——如果他生气的话,那个高个子角斗士也许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反而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还“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像一个下了蛋之后不停地鸣叫的母鸡那样得意。他就这么得意地笑着对艾诺玛依道:“好,好!你这个矮不溜秋的东西,还真他妈的不赖。好,你等着,下一次角斗比赛,我一定派你出场。”
巴奇亚图的这番话,是对艾诺玛依的奖赏,还是对艾诺玛依的惩罚?艾诺玛依只是低低地对巴奇亚图道:“谢谢主人……”
巴奇亚图依然笑着。他笑着一把将吕诺锡特揪到自己的身边。“你听着,现在,由你,去和那个高卢杂种克利克斯比试比试。”
即使巴奇亚图不说,吕诺锡特也想着要和克利克斯决一高低了。因为,斯巴达克思那天对他所讲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并且还很有些耿耿于怀。“谢谢主人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同克利克斯比试的。”
巴奇亚图却换了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道:“吕诺锡特,你要明白,我不是什么信任你,我是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上一次,我要把你钉在十字架上,是斯巴达克思为你求情,我才宽宏大量地饶恕了你。这一次,如果你打不过那个高卢杂种,即使是罗马帝国的大法官来为你求情,我也照样要把你钉在十字架上。你听清楚了吗?”
吕诺锡特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恐惧,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地了。“主人,我……听清楚了……我,一定会打败克利克斯的……”
斯巴达克思也是一阵惊慌。他看见,克利克斯的眉毛飞快地蹙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克利克斯投过来的目光。但这一次,他不仅没有朝着那询问似的目光点头,反而装着没看见似的,将自己的头横向了巴奇亚图方向。
巴奇亚图又对吕诺锡特说道:“你也不用害怕。我呢,向来是赏罚分明的。只要你打败了那个高卢杂种,我就给你重重的奖赏。我说话是算数的。你们这些贱奴隶,天天为我训练、为我比赛,我不是让你们吃得饱、穿得暖吗?如果你真的打倒了那个高卢杂种,我不仅不让你参加下一次的角斗比赛,我还要把那个叫安妮的女奴隶赏赐给你。怎么样?”
安妮,努米底亚人,皮肤虽然稍黑,但黑得细腻,黑得均匀,尤其是一副凹凸毕现的身躯,几乎要喷出欲望的火焰来。一年前被巴奇亚图从奴隶贸易市场买来,玩了大半年之后,巴奇亚图开始乏味了,便将她送进洗衣房,只偶尔地,把她叫到自己的屋子里作一种生活的调剂和点缀。
吕诺锡特早就对安妮怀有企图了。他是一名教官,在角斗学校里,行动比一般的角斗士要自由些,和安妮的接触也比较多。但是,安妮是属于巴奇亚图的私有财产,巴奇亚图的东西,没有巴奇亚图的同意,你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动用。
而现在,只要打败了那个高卢人克利克斯,那个安妮,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归自己所有、供自己享用了。想到此,吕诺锡特豪气顿生,仿佛,那个时时刻刻让他激动不已的安妮,已经躺在他的怀抱里了,先前的那一阵恐惧,竟然荡然无存。他以为,凭自己在角斗场上练就的技艺和多年积累的经验,打败一个初出毛庐的克利克斯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故而,他很是大声地对巴奇亚图道:“感谢主人给我这么重的赏赐……”
巴奇亚图“哈哈”一笑。他走到克利克斯的面前道:“高卢杂种,我刚才对吕诺锡特所说的话,也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我再对你补充一点,你如果失败了,不仅得不到安妮,而且下一次的角斗比赛,你是一定要上场的。”
斯巴达克思听出来了,巴奇亚图之所以要说这么多、这么样的话,一是要测试一下克利克斯到底有多大能耐,二是要使得这一次的比试比上一场更加激烈些。反正,对巴奇亚图来说,一个安妮,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他现在有了希丝,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女奴隶,而克利克斯如果打败了吕诺锡特,那么,吕诺锡特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对巴奇亚图而言,也就没什么可惜了。
然而,斯巴达克思却感到了一种深深地忧虑。如果克利克斯赢了,那么吕诺锡特就要被处死。如果吕诺锡特赢了,克利克斯则要参加下一次的真正的角斗比赛。他不想吕诺锡特这么早地就丢了性命,他也不想克利克斯这么早地就真刀真枪地到竞技场上去拚命。一场角斗比赛下来,能侥幸活下来的角斗士又有几个?而这样的角斗比赛,却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哪个贵族领着自己的角斗士到角斗学校里来向巴奇亚图挑战了。
但是,不管斯巴达克思在心里是多么地担忧,这场旨在“互相切磋”的角斗比试,还是按照巴奇亚图的意图开始了。
艾诺玛依悄悄地走到斯巴达克思的近前,又悄悄地在斯巴达克思的耳边道:“克利克斯会赢的……”
斯巴达克思没有回话,也没有点头。是呀,他也以为吕诺锡特不是克利克斯的对手。可是,克利克斯要是赢得了这场比试,那么,吕诺锡特就要输掉自己的性命了。
即使斯巴达克思想给艾诺玛依一个什么回话,恐怕也没有时间了。因为,操场中央,吕诺锡特已经和克利克斯交上了手。
这一次的比试和上一场的较量大不相同。上一场,大高个角斗士是一味地进攻,而艾诺玛依则凭借着一招巧妙的反攻赢得了胜利。这一次则不然,一开始,吕诺锡特和克利克斯就展开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互攻。
吕诺锡特不愧为一名老角斗士了。他在用盾牌严严实实地护住自己身体的同时,右手的短剑,常常在对方的前胸和咽喉等要害处出现。有几剑,令斯巴达克思也不禁暗自叫好。不过,克利克斯显然不是个泛泛之辈,他不仅用盾牌一一将对方刺来的剑抵挡回去,还一剑又一剑地向对方发动了凌利的反击,而且竟然攻多守少,有时,把那个志在必得的吕诺锡特攻击得手忙脚乱。
吕诺锡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开始冷静下来。看来,斯巴达克思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克利克斯确实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自己只要一不小心,稍有差错,就会被克利克斯打败。而自己落败了之后,等待自己的,不是安妮,而是十字架。
克利克斯一直是非常平静的。他清楚地明白这场比试的重要性。他只是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这场“切磋”,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最为高兴的,当然是巴奇亚图。他虽然对角斗技艺并不精通,但他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个高卢人克利克斯比那个日耳曼人艾诺玛依,恐怕还要高出一筹。不过,他拿不准的是,克利克斯,究竟能不能打败吕诺锡特呢?
这时,场上的情形发生了变化。吕诺锡特紧跨一步,左手盾牌往前一送,右手短剑直向对方面门刺去。在对方的盾牌上举、准备搁开短剑的一霎那,吕诺锡特又迅速地将短剑收了回来,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击向对方暴露出来的胸部。
显然,吕诺锡特刺对方面门是虚,刺对方胸部才是实。这一招“虚实相间”的动作,吕诺锡特是一气呵成做出的,不敢说已经是天衣无缝了,但至少,也几乎是无懈可击了。许多角斗士,都以为克利克斯必然要败在吕诺锡特的这一剑之下。因为,克利克斯的剑被吕诺锡特的盾牌吸住,克利克斯若想把举往头顶的盾牌撤回已然太迟,即便想抽身而退,那恐怕也是在中剑之后了。
但是,许多角斗士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乎就在吕诺锡特的剑刺向克利克斯的同时,克利克斯的身体突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这样一来,吕诺锡特不仅没有刺中克利克斯,反而使自己处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因为,只要克利克斯顺势一滚,他手中的短剑就可以轻易地在吕诺锡特的双腿间着落。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又出乎了斯巴达克思的意料。他本以为,吕诺锡特是输定了。可是,比试的结果却正好相反。克利克斯虽然扔掉了盾牌,就地向前一滚,手中的剑也同时刺了出去,但,他的剑却不偏不倚,恰恰刺中了吕诺锡特的盾牌。惊慌失措的吕诺锡特,几乎是下意识地连忙用剑抵住了克利克斯的胸口。比试也就随之结束了。
斯巴达克思一时大为不解。依克利克斯那等的身手,那一剑不可能如此大失准头。但渐渐地,斯巴达克思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待他用目光找寻克利克斯时,克利克斯早已经没入人群之中了。
惊魂甫定的吕诺锡特,抹了一把脸上热涔涔的汗水。那汗水,是累的,还是吓的?半晌,他才堆上笑容对巴奇亚图道:“尊贵的主人,我终于打败了克利克斯……”
巴奇亚图高声言道:“好!吕诺锡特,你刚才的表现,我非常满意。我说过的话,我是一定会兑现的。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到洗衣房去把那个女奴隶带走。只要你一天不死,那个贱货就属于你!”
吕诺锡特差一点就给巴奇亚图下跪了。“万分感谢尊贵的主人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耀……”
斯巴达克思看着吕诺锡特那么一副兴高彩烈的模样,禁不住地深深叹了口气,还重重地摇了摇头。然后,他走到巴奇亚图跟前言道:“主人,比试结束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开始训练吧……”
“好,好。”巴奇亚图点头道,“你用五个金币买的这两个奴隶,还真他妈的不错。好,你们继续训练吧,我也要回去和你们色雷斯女人好好乐一乐了……他妈的,你们色雷斯女人也真是够味……”
巴奇亚图以他最快的速度向他的卧室奔去了。看来,希丝现在对他的吸引力和诱惑力还相当地大。操场上,二百多个角斗士又开始了他们单调而艰辛的训练。吕诺锡特因为得到了安妮而显得越发精神,对角斗士的督导也异常地卖力。
斯巴达克思围着操场转了两圈,然后,他把克利克斯叫了出来。“兄弟,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吗?”
克利克斯看着斯巴达克思,“不太清楚,总教官。不过我想,你是要说,刚才我和吕诺锡特教官比试的事情吧?”
“是的,你说得没错。”斯巴达克思也直直地望着克利克斯。“兄弟,请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让吕诺锡特?”
克利克斯顿了一下,“总教官,你在说什么呀?我的技艺比不上吕诺锡特教官,输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斯巴达克思轻叹一声,“兄弟,何必要瞒我呢?你那一剑,分明可以刺中他的裆部,你只不过是故意朝他盾牌上刺罢了。兄弟,我说得对不对?”
克利克斯一时没言语,末了,他低低地道:“既然总教官已经看出来了,那我就实话实说。是的,我那一剑本来是可以刺中吕诺锡特教官的,但,如果我战胜了他,他就会被主人处死。而我,即使马上就去参加真正的角斗比赛,也还有活着的可能。还有,我知道,吕诺锡特教官和总教官亲如兄弟,又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我那一剑,无论如何,也只能朝他的盾牌上刺……”
斯巴达克思咬了咬牙,又抿了抿嘴,然后一把搂过克利克斯的肩头道:“兄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的,总教官。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你的话,我都会听的……”
“那好。”斯巴达克思使劲儿地搂了搂克利克斯的肩。“兄弟,从现在起,你,还有艾诺玛依,不要再叫我什么总教官。你们和吕诺锡特一样,都是我的好兄弟。所以,我希望你和艾诺玛依兄弟,都能叫我一声大哥……兄弟,你答应吗?”
克利克斯一点也没有迟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的,大哥。从今往后,大哥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和艾诺玛依去做的,请尽管分付……”
“好!”斯巴达克思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的一座清晰可见的山峰。那山峰,就是著名的维苏威火山。“兄弟,你知道吗?等着我们去做的事情,多着呐……”
这一年的夏天快要过去了的时候,有一天清晨,两辆十分考究的马车,从罗马城驶出,沿着阿庇思大道,一直向加普亚城驶来。
第一辆马车上坐着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卫。虽然他们的手都握在腰际悬挂着的剑柄上,但他们的表情却都是轻松愉快的,仿佛要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去旅行似的。这也难怪,大罗马帝国威震欧、亚、非三大洲,谁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一个奴隶主贵族?他们这些警卫,只不过是显显派头,装装样子罢了。
第二辆马车没有第一辆马车大,但比第一辆马车更精致、更豪华。驾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奴隶,虽然不很英俊,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机灵和精明。此刻,他的脸上,显得非常激动,似乎,他这是要去和他的情人约会似的。当然了,车厢里坐着的那个更为年轻的女人,不可能是这个奴隶的情人。她是这个奴隶的主人。尽管她穿的衣服较多,将她的身躯裹得严严实实的,且头上还戴着一顶宽大的白帽,几乎遮去了半个脸,但是,你只要看上她一眼,便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个女人,至少是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的。如果摘去那顶宽大的白帽,你就会发现,此时,她隽秀无比的脸蛋上,既蕴着一种兴奋,也带有许多紧张。就像是一位新娘,斜斜地倚在新床上,看着新郎正一步步地向床边走来时的模样。
马车已经跑得很快了,但这位年少的女人却仍然催促她的奴隶道:“朋齐,能不能再快一点?等太阳升高了,可就要热得受不了了。”
既然驾车的是朋齐,那坐在车厢里的那个女人,当然就是罗马帝国首富克拉苏的小女儿达莱雅了。
达莱雅这么急着要去加普亚城干什么?她的父亲克拉苏不知道。克拉苏只知道达莱雅在家中闷得慌,要到罗马城外去“散散心”。但她的奴隶朋齐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这是要去加普亚城见那个斯巴达克思的。
世上一见钟情的少男少女几乎多得不可胜数。但是,达莱雅对斯巴达克思的这种挥抹不去的情感,是否也是属于“一见钟情”之列?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恐怕只有达莱雅自己了。反正,她的马车,正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朝着加普亚城飞驰而去。
驾车的朋齐犹犹豫豫地道:“达莱雅小姐,车子这么快,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的。还是,稍微慢一些吧……”
达莱雅却道:“朋齐,你就不想快一点见到你的老战友吗?”
朋齐和斯巴达克思确实是战友。朋齐也确实是想尽快地见到自己的战友。“达莱雅小姐,恐怕,你比我还要着急吧?”
“混蛋!”达莱雅小姐笑着骂道,“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朋齐也笑道:“达莱雅小姐,你千万不能割掉我的舌头。你要是割掉我的舌头,可就没有人去替你喊斯巴达克思……”
“大胆朋齐!”达莱雅似乎生气了。“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不成体统了。我告诉你,今天去加普亚,要是没有见到我想见的人,等回罗马之后,我就把你丢到台伯河里去喂鱼……”
朋齐一点也不害怕。实际上,他也用不着害怕。达莱雅对他本来就很不错,自有了斯巴达克思这一层关系之后,她就更是没把他当作什么奴隶看待了。
朋齐回道:“达莱雅小姐请放心。到了加普亚城之后,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我的战友挖到小姐您的面前。”
达莱雅忍俊不禁道:“朋齐,少口罗嗦,还是一心一意地驾车吧……”
就在达莱雅心急如焚地往加普亚城赶来的同时,在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里,斯巴达克思正与吕诺锡特进行着一场颇有意味的谈话。
这是在斯巴达克思住的那间小屋子里。整个角斗学校,除了巴奇亚图之外,就斯巴达克思一个人还有着单独的住处。二百多个角斗士,还有一百来个警卫,统统住在像监狱似的集体宿舍里。不过,自从巴奇亚图将那个安妮赏给吕诺锡特之后,斯巴达克思就征得巴奇亚图的同意,将自己住的小屋让给了吕诺锡特。
此刻,在这间小屋里,除了斯巴达克思和吕诺锡特之外,还有那个长得十分妩媚的安妮。她就坐在吕诺锡特的右侧稍后一点,和斯巴达克思正好面对着面。
斯巴达克思轻轻地对吕诺锡特道:“兄弟,自从你有了安妮之后,平日的训练,比往常可要松懈多了……”
吕诺锡特看了一眼安妮,然后道:“大哥,你说的,我承认。可是,大哥也是知道的,像我们这种角斗士,哪天死哪天活,谁也说不清楚。现在,我还活着,又有了女人,我在女人身上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也是正常的……”
“是呀,是呀。”斯巴达克思淡淡地道:“兄弟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你如此的松懈,日渐荒疏角斗技艺,要是下一次角斗比赛派你出场,你岂不是凶多吉少?”
吕诺锡特笑道:“大哥,你莫非忘了?主人亲口说过,下一次角斗比赛,不派我出场的。”
“我没有忘。”斯巴达克思道,“可是,过了下一次,再来一个下一次呢?还有,你平日训练常常没精打彩的,要是被主人发现,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兄弟莫非把过去的事情全忘了?”
吕诺锡特一时没作声。在这期间,那个安妮似乎耐不住寂寞了。她有意无意地,不知怎么,腰间的布带就散开了。
显然,安妮的这一连串举动,都是故意做给斯巴达克思看的。斯巴达克思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叫安妮的女人,生性可能是极其风骚的。
吕诺锡特也看到了安妮的举动。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叹了一口气道:“大哥,过去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没有忘,包括,大哥你跟我说过的那件事。可是,怀中抱着这么一个软绵绵的女人,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一心只想着,该怎么和她好好地玩玩……大哥,你跟我说实话,如果你怀中也抱着这么一个女人,你会怎么做呢?难道,非得要把这个女人硬从自己的怀中推开?”
斯巴达克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摇头的意思是什么?点头的意思又是什么?吕诺锡特不知道。但斯巴达克思自己知道。因为,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希丝曾经共度过的时光。是的,希丝现在正吞咽着眼泪在巴奇亚图的折磨中苦熬时光。甚至,他还想到了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达莱雅。她,现在又在何处呢?
斯巴达克思看见,那个安妮的一只手,已经悄悄地伸向了吕诺锡特的腹下,而她的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却是光闪闪地罩在斯巴达克思的脸上。斯巴达克思知道,吕诺锡特马上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斯巴达克思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多少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兄弟,该说的,我都已经对你说了,兄弟想必也是会理解的。我们,都应该好自为之才是啊……”
吕诺锡特被安妮的手摸得浑身颤巍巍的。他颤颤地对斯巴达克思道:“大哥请放心……我吕诺锡特好歹也是条汉子……我是会永远……跟着大哥你走的……”
斯巴达克思慢慢地离开了吕诺锡特和安妮。有一种忧虑和不安,渐淡渐浓地升上了斯巴达克思的心头。他,会忧虑什么?又有什么值得他不安?
角斗学校里,三三两两的角斗士,散布在学校的各个角落。今天是巴奇亚图的生日。巴奇亚图一高兴,便放了所有角斗士半天假。所谓放假,就是在这半天里,角斗士奴隶们可以停止训练,在学校里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不准走出校门。乍看上去,此时的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一派宁静和悠闲。
斯巴达克思是可以随便离开学校的。这是巴奇亚图给他的一种“特权”。但是,斯巴达克思平常却很少离开学校。一是因为角斗士们的训练非常紧张,斯巴达克思需要亲自教导他们。二是除了这个角斗学校以外,斯巴达克思也实在是无路可去。他能去哪里呢?
斯巴达克思看到了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他们两个人,肩并肩地,竟然有说有笑地在大操场上信步走着,时而,还停下来互相比划几下。仿佛,他们在这个学校里,生活得无忧无虑。
“是呀”,斯巴达克思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这两个人能参加到我的计划中来,那该有多好啊!”
斯巴达克思决定,应该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他们两个人呀。如果这两个人同意自己的计划,那么,他们一定会成为自己非常得力的帮手。正想着呢,只见一个警卫提着长枪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斯巴达克思,门外有一个叫朋齐的奴隶说要见你……”
“朋齐?”斯巴达克思眼睛一亮,“喂,你怎么没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警卫眼睛一斜。“斯巴达克思,一个卑贱的奴隶,我能让他随随便便地进来吗?给他通报一声,就已经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了……”
斯巴达克思不再理会那个警卫,连奔带跑地朝着学校门口走去。朋齐是从罗马来的吗?这个时候来,会有什么要紧的事?
好在斯巴达克思进出校门来去自由,也没有警卫管他。他刚一奔出校门,便看见朋齐站在一个阴凉处正焦急不安地搓着双手。“朋齐,你怎么有空到加普亚城来了?”
朋齐迎住斯巴达克思,止不住地笑着道:“我怎么会有空?我这空是我的主人给的,是我的主人叫我来找你的。”
这一回,斯巴达克思不会搞错谁是朋齐的主人了。“你是说,是达莱雅小姐?是达莱雅小姐叫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她还会是谁?”朋齐笑模笑样地望着斯巴达克思。“哎,瞧你的模样,你好像并不太高兴?”
斯巴达克思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喂,她叫你来,莫不是又要见我吧?”
“一点不错。”朋齐眨巴眨巴眼。“斯巴达克思,你可真聪明啊!达莱雅小姐想干什么,你都已经猜到了……”
斯巴达克思叹息一声道:“朋齐,那个达莱雅小姐把我看作是什么人了?她以为,我和她一样,可以在意大利半岛随便地转悠?我只不过是个奴隶,不是想去罗马就可以马上去的……”
朋齐笑道:“斯巴达克思,谁让你去罗马啦?”
斯巴达克思道:“你不是说,那个达莱雅小姐要见我吗?”
“是呀”,朋齐道,“达莱雅小姐是要见你,可她并没有要你去罗马见她呀?”
“但是,我不去罗马,又怎么能见到她呢?”
“怎么不可能?达莱雅小姐到加普亚城来,你不就可以见到她了吗?”
“什么?”斯巴达克思不觉提高了声音。“朋齐,你是说,达莱雅小姐,她到加普亚城来了?”
“一点不错。达莱雅小姐亲自到加普亚城来见你了……”
斯巴达克思真是又惊又喜。这一惊一喜,是否说明那个达莱雅小姐,在斯巴达克思的心目中,已经占有了一个非常显著的位置?换句话说,如果达莱雅小姐对斯巴达克思真的是一见钟情,那么,斯巴达克思对达莱雅小姐,是否也是一见钟情呢?
“朋齐,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朋齐搂住斯巴达克思的肩头。“快走吧,达莱雅小姐正在大街上等你呢……”
斯巴达克思没有半点犹豫,乐颠颠地跟着朋齐走了。反正今天上午学校里放假,反正他斯巴达克思可以随意进出角斗学校。既然达莱雅小姐大老远地从罗马城里赶到这里来见自己,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见她一面呢?
朋齐在前,斯巴达克思在后。俩人撒步如飞,直向加普亚城大街道而去。远远地,就看见有两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大街道的一角。朋齐道:“斯巴达克思,看到了吗?达莱雅小姐就坐在马车上等你呢……”
达莱雅小姐本来是坐在马车上,可看到了斯巴达克思之后,她就急急忙忙地下了车,迎着他走了过去。斯巴达克思紧趋两步,差点撞着了高贵的达莱雅。“达莱雅小姐,你从罗马赶到这里,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达莱雅“嗤嗤”一笑。“怎么?斯巴达克思先生?对我的到来,难道你不欢迎?”
“我怎么会不欢迎呢?”斯巴达克思认真地道,“朋齐跟我说你来了,我简直是不敢相信……”
“这么说,你是欢迎我的到来了?”
“当然欢迎。达莱雅小姐什么时候来,我斯巴达克思也都是热烈欢迎的。”
“是吗?”达莱雅伸出一只手来。“既然你如此地欢迎我,为什么没有相应的表示呢?”
上一次,在台伯河边,达莱雅曾对斯巴达克思说过,一个先生见了一位小姐,是要亲吻那位小姐的手背的。然而,这里是加普亚城的大街道上,人来人往地,斯巴达克思实在不敢冒昧地去亲吻一位贵族小姐的手背。要不然,被熟识的人瞧见,那还成什么体统?
达莱雅看出了斯巴达克思的尴尬之处,于是就收回手,轻轻地笑着道:“好了,斯巴达克思,我也不想为难你了。我到加普亚来,是想请你带着我四处转转。我呆在罗马,确实是闷极了……”
看到她的手收了回去,斯巴达克思如释重负地道:“达莱雅小姐,我很愿意为你效劳。不过,小姐想到哪里去玩呢?”
达莱雅道:“我对这里不熟悉。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玩才好。这样吧,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客随主便,你觉得什么地方好玩,我就跟你到什么地方去玩,怎么样?”
加普亚城是一块肥沃丰饶之地,值得去玩、值得去看的地方确实不少。不过,斯巴达克思不想带达莱雅到那些地方去。那些地方人很多,他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奴隶和一位贵族小姐肩并肩地、有说有笑地,实在是很不方便。如果,能找一处既有趣又安静的地方,就好了。
蓦地,斯巴达克思想到了一处所在。他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山峰对达莱雅道:“达莱雅小姐,看到了吗?那座山,叫维苏威火山。我们到那里去玩好吗?”
达莱雅小姐连忙道:“好!我们就去那儿玩。”但旋却,她又吞吞吐吐地道:“斯巴达克思,既然,那儿是火山,那一定很危险吧?”
斯巴达克思笑道:“达莱雅小姐,火山只有在它喷发的时候,才是危险的。这座火山,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喷发了……不过,小姐如果不想去那儿,我们就另换一个地方……”
“不,不。”达莱雅立即道,“你说那儿没有危险,那就一定是安全的。斯巴达克思,我们就去那儿玩吧。我已有好多年没爬过山了。”
跟着,达莱雅就分付朋齐等人,将马车掉过头来,准备驶向维苏威火山。接下来的问题是,斯巴达克思该乘坐哪一辆马车。坐第一辆马车吧,那里已经有八个警卫了,挤得满满当当的。坐第二辆马车吧,那里有高贵的达莱雅小姐,斯巴达克思若是大明大亮地坐进去,似乎很是有些不妥。
达莱雅小姐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的问题。她率先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她见斯巴达克思仍然站在原地,且还有一种十分踌躇的模样,便忍不住地喊道:“喂,斯巴达克思,你干嘛还站在那儿?快上车啊……”
斯巴达克思走近了第二辆马车。“达莱雅小姐,那座火山离这儿很近的。你们坐车,我在后面跑,一会儿就到了……”
他的心思,她当然知道。“斯巴达克思,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坐一辆车子?”
“不,不。”斯巴达克思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那你是怕我了?”达莱雅似乎很认真地道,“因为你怕我,所以不敢和我同乘一辆车……”
斯巴达克思摇头道:“达莱雅小姐,实际上,我并不怎么怕你……”
达莱雅吁了一口气道:“斯巴达克思先生,这我就不懂了,你既不怕我,又很想和我坐在一块儿,可为什么还不上车呢?”
斯巴达克思迟疑了一下道:“因为,我觉得,和高贵的小姐坐在一辆车上,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达莱雅低低地笑道,“斯巴达克思先生,你可真会说话呀?我问你,什么叫不好意思?上一回,在台伯河边,你把我搂得紧紧的,还吻了我,那个时候,你怎么就好意思了呢?”
斯巴达克思的脸有些潮红。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提起了甜密的往事?“那个时候,我那么做,是因为,那是个晚上,没有人看见……”
“哦……”达莱雅仿佛恍然大悟道,“斯巴达克思先生,我明白了,你不是因为跟我坐在一起而不好意思,你只不过怕别的什么人看见,对不对?”
斯巴达克思双唇嗫嚅了一下,没有发出声,达莱雅继续道:“这个问题好办。你上车来,我把两边的帘子放下来,别的人不就看不见了吗?”
当然,斯巴达克思的“不好意思”,应该是有许多含义的。不过,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斯巴达克思悄悄地往四周看了看,确信无人注意这里时,便像一只灵巧的猫,“吱溜”一声就钻入到马车厢内。可怜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在一个美妙绝伦的女人面前,竟然变得如此狼狈。人们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吗?斯巴达克思坐到了这位美人的身边,是否也会演出一段让人们难以忘怀的风流艳事呢?
不用达莱雅催促,斯巴达克思刚一钻入马车,朋齐就高高地扬起了马鞭。朋齐的脸上,满是笑容,似乎,斯巴达克思的这场艳遇,也是他朋齐的荣耀和快乐。
两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平平稳稳地向着维苏威火山驶去。第二辆马车车厢内,四周的帘子早已经放下。这里,应该是两个人的世界了,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车厢里的气氛还有些局促,还不够那么融洽。因为,斯巴达克思并没有和达莱雅坐在一起。他是和她面对面地坐着的,中间隔着一段伸手难及的距离。
达莱雅显然不想和斯巴达克思之间有什么距离。她从罗马到加普亚来,就是要圆她想圆而暂时还未能圆的梦。她摘下了头上那顶宽大的白帽子。她的让人目眩神迷的脸蛋,巨细无遗地呈现在斯巴达克思的面前。以致于,斯巴达克思都有些不敢直视她的面容了。
她当然不会保持沉默。她又向着他伸出了她的手。“斯巴达克思先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你该向这位小姐表示你应有的礼节了吧?”
斯巴达克思无辞可拒,即使有“辞”,他也不想再“拒”。他恭恭敬敬地拿过她的手,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放到唇边,很温柔地亲了亲。
“达莱雅小姐,”他也不想再缄默下去了。“自罗马别后,你好像,瘦了许多……”
她就那么伸着手。他也就那么拿捏着她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放在自己的腮边。“斯巴达克思,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瘦了这么许多吗?”
“我不知道。”斯巴达克思静静地道。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达莱雅小姐,现在是夏天,人在夏天,一般都是要瘦的,而到了冬天,人便会渐渐地长胖……”
达莱雅不觉笑了一下。“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看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肌肉还是那么发达,身体也还是那么壮……”
“达莱雅小姐”,斯巴达克思轻叹道,“我不能跟你比。我只是一个角斗士。我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一天也不能垮。什么时候,我的身体搞垮了,那我的性命恐怕也就要完结了……不仅仅是我,所有的角斗士奴隶,都是这样……”
如果按斯巴达克思的思路说下去,这车厢里的情调也不会太过美妙。达莱雅是个聪明的女孩。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从罗马城特地跑到这个加普亚城里来,而且,还跟着一个奴隶去寻觅登山攀越的乐趣。
“斯巴达克思”,她急急地道,“我们不说你了,还是说说我吧。你离开了罗马之后,我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头一直是空落落的。似乎整天都觉得饿,可拿来东西,却又一点也不想吃……过去,我是很少出家门的,可认识你之后,我却常常带着朋齐在晚上出去。斯巴达克思,你知道我和朋齐晚上去哪儿吗?我和朋齐去的是台伯河边,就是我和你那天晚上见面的地方。我想,我之所以这么瘦了,可能就是因为,我老是往台伯河边跑……跑来跑去的,人也就跑瘦了……”
达莱雅的这番话,能否看作是她对斯巴达克思的爱情表白?达莱雅是聪明人,斯巴达克思也是聪明人。两个聪明人相恋相爱在一起,能结出丰硕的果实吗?
斯巴达克思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指,语调变得有些低沉。“达莱雅小姐,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角斗士,随时都有亡命的可能……实在是不值得你为我而憔悴……”
“你不会死的!”达莱雅重重地道,“在角斗场上,你永远也不会倒下……”
斯巴达克思笑着摇了摇头。“达莱雅小姐,世上没有永远打不败的人。就像打仗,从来就没有什么常胜将军。而我们,和打仗又不同。打了一次败仗,还可以重新再打。可我们,只要失败了一次,就是致命的……”
“所以”,斯巴达克思又紧接着道,“小姐如此看得起我,我实在是愧不敢当。从罗马回来之后,我曾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小姐你忘掉,可是……今天,当朋齐告诉我,说你到了加普亚城,我却又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你的面前……实不相瞒,我已经,很难把你忘掉了……”
“好了!”达莱雅迅速地扑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斯巴达克思,不要再说其他的了,你刚才的话,已经足够了……”
是的,已经足够了。话既已说到这种地步,再说什么,就是多余的了。不过,孤男寡女坐在一块儿,说话完了,接下来又会干什么呢?
她捂他嘴的手收了回来,代之而去的,是她的双唇。也就是说,在这颠簸摇晃的马车厢里,这一男一妇的双唇,紧紧地、密不可分地粘在了一起。这一粘,就是好几个春夏秋冬。
他将她搂了过来。她抱住了她强壮的身体。正当他们还想向对方索取更多的温暖与激情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传来朋齐那不轻不重的话语道:“达莱雅小姐,维苏威火山到了!”
达莱雅连忙从斯巴达克思的双腿上下来,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边还重新戴上了那顶白帽,然后,羞红着脸冲着斯巴达克思笑了一下。斯巴达克思似乎比她要镇静得多,挑开帘子,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朋齐悄悄地在斯巴达克思的耳边道:“喂,刚才,我觉得马车一边轻一边重,非常地明显,是不是,你们坐到一块儿去了?”
斯巴达克思笑嘻嘻地回道:“兄弟,你自己去好好地想想吧……”
维苏威火山其实不高,也不很大,但因为是在平原上突兀拔起的,所以,看上去,它就显得非常地高大和峥嵘。站在山脚下望着它的身躯,满目都是郁郁葱葱的。故而,虽然它只有一座山峰,却也并不显得孤独。
所有的人,包括斯巴达克思,以前都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大略看上去,能直通山顶的,好像只有一条路。那八个警卫分成两排,开始朝那条路走去了。然而,达莱雅却很快地叫住了他们:“喂,你们几个,都给我回来。我只要斯巴达克思陪我上山就可以了。”
一个警卫走过来道:“小姐,这地方您不熟悉,万一要是遇到什么野兽,小姐……”
“什么野兽不野兽的?”达莱雅有些没好气地道,“即使有野兽,斯巴达克思在我身边,不是最安全吗?”
那警卫看了斯巴达克思一眼,想了想,将手中的长剑递在了他的手中,然后不声不响地走了。朋齐笑着对斯巴达克思道:“哎,这里山高路远的,达莱雅小姐的安全,可就全交给你了……”
斯巴达克思回道:“兄弟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达莱雅小姐就会毫发无损地平安回来。”
达莱雅催道:“斯巴达克思,天气越来越热了,快上山吧,山上也许会凉快些的……”
她真的那么急着要上山吗?朋齐心里明白,她只不过是想尽快地和斯巴达克思单独在一起罢了。斯巴达克思高声地应了一声,提着长剑,和达莱雅一起,肩并肩地朝着维苏威火山攀登去了。
一条曲折而坎坷的山路,把斯巴达克思和达莱雅引入了一个峡谷。峡谷里,满是丛立的石头。两边的山崖很陡削,寻常人等,休想轻易地爬上去。陡削的山崖上面,便是枝繁叶茂的树林了。树林里,即使埋藏着千军万马,峡谷里的人也会毫无察觉。
达莱雅轻快地叫道:“斯巴达克思,这山谷里可真凉快啊……”
斯巴达克思就在她的身边,然而,他却没有对她的话作出反应,他的眉蹙得紧紧的,目光也非常地深沉。似乎,他正在思考着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她碰了他一下,“哎,你在想什么啦?怎么不说话?”
他“哦”了一声,“我是在想,这儿的地形真不错。如果把人马埋伏在两边的山崖上,一定能打一场非常漂亮的伏击战……”
她不禁笑了起来。“斯巴达克思,你是来带我爬山的呢,还是来研究战争的呢?”
他也笑了一下。“对不起,小姐,我当然是带你爬山的……”不过,他的心里却仍在嘀咕:如果这座火山真的只有这么一条上山的路,那么,这座火山,不就是一个天然的理想的军营吗?
想到此,斯巴达克思便想马上就爬上山顶,将这座火山仔细地观察一番。因为,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他,那就是,如果有一支军队,应该将它带到什么地方呢?然而,达莱雅却找着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头慵慵地坐下了。
“斯巴达克思,这山路太不好走了,我累了,想歇会儿……你瞧,我一脸都是汗水……”
不仅仅是脸上了,她的衣服,似乎都让汗水浸湿了。而实际上,他们还没有真正地爬山。他们只是在没有什么坡度的山谷里行走。饶是如此,她的双脚,也已经开始不怎么灵便了。斯巴达克思知道,这位贵小姐,自生下来之后,恐怕还从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看来,今天想登上山顶好好地察看察看,是不太可能的了。只有以后,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才能将这座火山看个透彻。后来,斯巴达克思真的一个来到了这里。他察看到,整个维苏威火山,除了这条峡谷可以上山外,其他三面,都是无法攀缘的悬崖绝壁。当然,这是后话。
既然斯巴达克思已经把心思从火山上收了回来,那么,他的心思也就只能放到达莱雅小姐的身上了。他走到她的身边,轻声细语地道:“小姐,我们只不过刚刚进山,还没有爬山呢……”
她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我知道我们还没有爬山,但我现在走不动了,有什么办法呢?”
他回头望了一眼山脚。朋齐等人似乎正在朝这边观看。他拉过她的一只手道:“小姐,我们还是往前再走走吧,朋齐他们,正在看我们呢……”
她却是动也不动地道:“斯巴达克思,我也想往前走,可我的双脚不听使唤。要不这样吧,你继续向前走,我呢,就坐在这儿,等你回来。”
“那怎么可以呢?”他急急地道,“我是带你来爬山的,我怎么可以把你丢在这儿呢?”
她笑道:“既然你不想把我丢在这儿,那也好办。我趴在你的背上,你背着我,我们再往前走,走到朋齐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斯巴达克思道,“我现在背你,朋齐他们不是都能看得见吗?”
“哟!”她惊呼道,“斯巴达克思,你的脸皮也真薄啊?我到加普亚城来找你干什么?朋齐他们会不知道?你要是不想背就说不想背,别怨朋齐他们。真是的……”
斯巴达克思忙着道:“小姐,就是让我天天背着你,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就快行动啊?”她“忽”地站了起来。“漂亮话谁不会说啊……”
他笑了笑,慢慢地蹲下了他魁梧的身躯。她见状,就像一只猿猴般,“嗖”地一声,就窜到了他的背上,一边搂住他的脖子一边吆喝道:“起身……开步……向前……走……”
他也真听话,按着她的口令,一步一步地向着山谷的深处走去。她伏在他的背上,那份舒心,那份受用,当真是难以言表。而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颈窝左侧,有一股强大的暖流在炽烤。原来,是她的双唇。
这样一来,斯巴达克思先生,也就感到十分地舒服、十分地受用了。
当然,更舒服、更受用的场景,还在后面。当斯巴达克思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到一小片平展的草地上时,达莱雅突地叫道:“好了。就停在这儿吧。我不想再往前走了……”
说句夸张的话,如果不是达莱雅叫停,他极有可能一直将她背到维苏威火山的山顶上。不过,此时的他,是非常听她话的。她叫停了,他也就打住了脚步。他站着不走了,她却并没有从他的背上下来,只用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像在玩一种什么通俗的游戏。
他的双手只好返回去重新托住她。他轻轻地道:“小姐,是你叫我停下的,我停下了,你为什么还不下来呢?”
她在他的背上蠕动了一下。“我不想下来,我在你的身上,觉得很快活。既然快活,我为什么要下来呢?”
是呀,她既然觉得快活,又为什么非要她下来呢?她那么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他不是也觉得非常快活吗?当然,还有比这种姿式更快活的举措。虽然他在男女情事方面算不上什么行家,但他同她一样,都是非常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对于某些并不复杂的事情,常常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他的一只手上移,把住了她的颈项,另一只手跟着下挪,把住了她的膝窝,然后,双手暗暗地同时一较劲儿,只见她的身躯,就像荡秋千一样,带着一缕隐隐约约的风声,“呜”地一下,便荡到他的怀中了。她禁不住地“哎哟”一声,连忙又抱住他的脖颈。和先前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们是面对面地相拥在一块了。
她惊魂未定地道:“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他笑着道:“小姐不是想要快活吗?我以为,这样抱着,比你趴在我的背上,要快活得多……”
她不再惊慌了。有斯巴达克思在身边,她就不会感到惊慌。更不用说,她还弯曲在他宽大而又炽热的怀抱里。当然了,她不会只满足自己这种弯曲的姿式。她不仅自己要快活,她还要使得他也快活。更确切地说,她要让他们两个更加快活。
这一次,是斯巴达克思主动行事了。他已经没有了什么顾虑。一个人若是没有了顾虑,便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用自己的脸庞盖住了她的脸蛋。他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屈膝下蹲。最后,他坐在了柔柔的草地上。而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横陈在了他的身前。她的那个酝酿了许久的浪漫而又温馨的梦,也就随着他的这么一坐、她的这么一横陈而逐渐变成现实。
一个貌如天仙的女人,躺在一个男人的身前,这个男人会怎么做呢?斯巴达克思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情感和意愿做出了一连串的举动。
火山终于渐渐地平息。在这片柔软而又静谧的草地上,斯巴达克思和达莱雅相依相偎在一起。她甜甜密密地叫了一声“斯巴达克思”,他深情无限地唤了一声“达莱雅”。
是呀,经过这番心灵与肉体的洗礼之后,这里已经不再有什么“先生”和“小姐”,这里只有一个多情的男人和一个多情的女人。不过,当他们终于恋恋不舍地相拥着往回走的时候,斯巴达克思突然发现,在维苏威火山上,有许多大树,都被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青藤缠绕着。那些树都很大,那些青藤也都很粗。他不禁想到这么一个问题:自己和达莱雅,到底谁是大树谁又是青藤呢?还有,那个希丝,她又是什么?是大树和青藤边上的花儿、还是大树和青藤边上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