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决斗

花天酒地,是当时罗马帝国的贵族们共同的爱好和特点。不爱好女人,不追求纸醉金迷的生活,这样的罗马贵族,在当时可谓是少之又少……男人们大都如此,女人们也是不甘落后。

加普亚城因为受地中海气候的影响,冬天并不是太冷,不过,下雪的天气也总还是有的,只是地面上的积雪通常不会太厚罢了。

这一天,也就是公元前七十五年冬天的一天,下午,有一行十多个人,踏着地上薄薄的积雪,鱼贯进入了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

这一行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瘦得就像是青竹杆样的男人。不过,你别看他瘦得不像个人样,在罗马帝国,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他就是大罗马帝国的大法官,克罗丢。

当时的罗马帝国,最高的权力机构叫做“元老院”。通常,“元老院”有一百多人组成。这一百多人,大多是罗马帝国里最有权势、最有名望的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权势和一般的名望。这种权势和名望都是代代相传下来的。像克拉苏,虽然贵为一国首富,但当时,也未能入围“元老院”。每年,由“元老院”选出两名执政官,具体处理罗马帝国的日常事务。执政官之下,是独裁官。独裁官之下,就是大法官了。不过,真正遇到了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执政官也好,独裁官也好,大法官也好,都是没有什么权力擅作主张的。一切决定,都必须由“元老院”作出。换句话说,执政官、独裁官和大法官诸人,只是“元老院”决定的具体执行者。

但不管怎么说,克罗丢身为罗马帝国的现任大法官,其地位和身份也是相当显赫的。故而,他在走进巴奇亚图角斗学校时,是尽可能地挺胸凸肚的。尽管,他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肚子,扁平的胸脯也实在瘦削得可怜。

紧跟在克罗丢身后的,是一位彪形大汉。如果不是他的额头上有一块明显的烙铁印的痕迹,一般的人,很难看出他是一个奴隶。这个人,不仅长得身高体壮,他的一双眼睛,也实在是灼灼逼人的。他的锐利的目光,简直可以同雨天的闪电相比美。

大法官克罗丢带着这么一个膀阔腰圆的奴隶,在这么一个雪天里,昂首挺胸地走进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要从一天前的中午说起。一天前的中午,加普亚城没有下雪,罗马城也没有下雪。克罗丢作为罗马帝国的大法官,当然是住在罗马城里。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搂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女人,一边调着情一边向一家酒馆走去。花天酒地,是当时罗马帝国的贵族们共同的爱好和特点。不爱好女人,不追求纸醉金迷的生活,这样的罗马贵族,在当时可谓是少之又少。就说那个克拉苏吧,在当时的罗马贵族当中,算得上是一个比较“节制”和“检点”的男人了。然而,在他的卧室里,却常常出现一些他妻子时而熟悉时而又陌生的女人的倩影。也就是说,恣意的侈靡淫荡,是当时罗马贵族的一种时尚。男人们大都如此,女人们也是不甘落后的。罗马帝国的女贵族,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比较“贞洁”的女人。

克罗丢搂着两个女人正往前走着呢,猛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大法官阁下,您这是上哪儿去呀?”

克罗丢听这声音很熟,便回头看了一下。原来,喊他的人,正是罗马帝国首富克拉苏。虽然他和克拉苏之间并无什么亲密的来往,但他们却同属有钱有势之列,居于罗马帝国上层之中,故而,彼此见了面,那也是要亲热一番的。

克罗丢热络络地道:“是克拉苏先生啊?我正要去酒馆吃饭呢。克拉苏先生如果有空,一同去喝两杯如何?”

克拉苏立即满脸笑容地道:“承蒙大法官阁下热情相邀,我怎敢不去?不过,今天中午的花费,算我克拉苏的。大法官阁下意下如何?”

克罗丢爽快地道:“可以。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好了。谁不知道克拉苏先生的钱财,就像第勒尼安海的海水一样,怎么取也是取不尽的啊!”

克拉苏淡淡地道:“大法官阁下取笑了。钱财再多,也要看花在什么地方哦……”

“那是,那是。”克罗丢微笑道,“比如今天,我和克拉苏先生相聚小酌,这钱财花得可就是地方了……”

克拉苏点头道:“能为大法官阁下花费点钱财,应该是我克拉苏的荣幸……”

克拉苏这话倒也不全是客套。别看他金银如山、富可敌国,可在政界,他却几乎一文不名。“元老院”里的人,虽然见了他也都很客气、甚至敬重,但就是不委任他担当什么具体的职务。这一点,不能不说是他克拉苏的一块莫大的心病。而他,却又是朝思暮想着能尽快地捞到一官半职。所以,见了罗马帝国的大法官,他便要表示出相应的礼节和热情了。

克罗丢倒也真的爽快。他把搂着的一个女人推到克拉苏的怀中道:“克拉苏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去喝酒吧。”

克拉苏也没客气,将克罗丢推过来的女人紧紧地搂着,一只手还伸到那女人的衣内焐着。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各自搂着一个女人,又并排向前迈着步,其情其景,倒也实在是颇有意味的。

克罗丢和克拉苏都是属于那种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他们面对面地坐在酒馆里,只顾海阔天空地闲聊。他们怀中的女人,自会把可口的菜肴送到他们的嘴里,自会把醇芳的美酒端到他们的唇边。

就像现在的意大利人聚在一起肯定要谈到足球那样,当时的罗马帝国的公民们聚在一起,也肯定会谈到角斗比赛。吃着,喝着,没有多长时间,克罗丢和克拉苏二人的话题,就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角斗士和角斗比赛上。

克罗丢问道:“克拉苏先生,你的家中,还有没有什么出色的角斗士啊?”

克拉苏叹道:“唉,大法官阁下,这事不提起倒也罢,提起了就叫我伤心。我本来精心地训练出了四十个角斗士,实指望能够一举打败那个狂妄的巴奇亚图,没成想,今年夏天,在国家竞技场,我的那四十个奴隶,竟然全部被巴奇亚图的角斗士杀光了……”

夏天的那场血腥的角斗比赛,克罗丢没有亲眼目睹。因为,他当时正在别国的领土上作战。他只是在从前线回来之后,听别人谈起过这件事。“克拉苏先生,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的角斗士,真的像人们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克拉苏点头道:“大法官阁下,这可不是什么传说啊!巴奇亚图的角斗士,确实个个都厉害无比,尤其是那个斯巴达克思,更是可恶,简直到了无人可以抵挡的地步……”

如果克拉苏要是知道了他的女儿达莱雅和斯巴达克思在暗地里还勾有一手,他是不是还会用“可恶”两个字来形容斯巴达克思呢?

克罗丢笑道:“克拉苏先生,你是不是被巴奇亚图吓破了胆?”

克拉苏摇头道:“不,大法官阁下,虽然巴奇亚图杀死了我四十个角斗士,但我现在正加紧操练一百个角斗士。要不了多久,我就还会同那个该死的巴奇亚图重新较量一番的。”

“好,好!”克罗丢赞道,“克拉苏先生真是有魄力。死几个贱奴隶有什么要紧?克拉苏先生那么有钱,就是买一个军团的奴隶,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克拉苏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克拉苏未免有点苦笑道:“大法官阁下,虽然我能买得起成千上万个奴隶,但是,却很难买得到像斯巴达克思那样的角斗士……”

“是吗?”

“克拉苏先生,我就不信,我们大罗马帝国征服了那么多的土地,抓获了那么多的奴隶,就找不到一个像斯巴达克思那样的奴隶?”

克拉苏道:“尊敬的大法官阁下,你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斯巴达克思是如何在角斗场上厮杀啊。我可是真真切切地领教了他的身手。如果大法官阁下也有过我这样的经历,也许,你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克罗丢仍旧不以为然。

“克拉苏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斯巴达克思,是永远也打不败的?”

克拉苏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大法官阁下,如果以一对一,或者以二对一,恐怕,谁也不能把斯巴达克思怎么样……你也许听别人说过,那个斯巴达克思,在夏天的那场比赛中,他一个人杀死了我五个角斗士。我想,只有用十个或者更多的角斗士,去对付斯巴达克思一个人,这样,才有可能将他打败……”

克罗丢冷冷地一笑道:“克拉苏先生,你是不是把斯巴达克思神化了?一个贱奴隶,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世上只有我们大罗马帝国的军队是永远打不败的。除此之外,谁都不能说他所向无敌,更不用说,斯巴达克思又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了!”

克拉苏陪着笑了笑。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同克罗丢争执纠缠。

“大法官阁下,我只不过是这么说说罢了。如果大法官不相信,那也就不相信好了……”

谁知,克罗丢却紧紧地抓住了这个问题。“克拉苏先生,如果我对你说,我现在有一个角斗士,完全能够打败那个斯巴达克思,你是否会相信呢?”

克拉苏淡淡地一笑道:“大法官阁下,如果我说相信你的话,那我一定是在欺骗你。我只能说,斯巴达克思目前只有一个,第二个斯巴达克思,恐怕还没有出现,至少,在罗马城里,还没有出现……”

克罗丢“哈哈”大笑道:“克拉苏先生,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口罗?”

克拉苏回道:“大法官阁下,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而是我不敢相信你的话……”

克罗丢突然止住笑道:“克拉苏先生,我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呢?”

克拉苏回道:“如果大法官阁下真的要让我相信你的话,那就请大法官阁下把那个能打败斯巴达克思的角斗士叫来让我亲自看上一看。”

克罗丢道:“克拉苏先生光是用眼看上一看就能看出名堂来了吗?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两个就赌上一回怎么样?”

克拉苏道:“大法官阁下想怎么个赌法呢?”

克罗丢道:“那个斯巴达克思不是一人杀死了你五个角斗士吗?我们也像这样做。你呢,出五个角斗士,我呢,就派那一个角斗士上场,如果,我那个角斗士被你的五个角斗士杀死,我不但毫无怨言,还赔你一千个金币。反之,如果你的五个角斗士被我的那个角斗士杀死了,你呢,不仅不能怪我,而且也要赔给我一千个金币。你看这样赌法公平吗?”

克拉苏心中暗暗一笑。除了斯巴达克思之外,还有哪个角斗士能力杀五个人?他克拉苏现在家中的那一百个角斗士,虽然还没有完全训练好,但从中挑选出五个像样的高手来,也是很轻松的事。他就不相信,克罗丢有什么非凡的奴隶,能打败他五个角斗士高手。

克罗丢见克拉苏不言语,便又说道:“克拉苏先生,如果你觉得我刚才说的赌法不够公平,你还可以再加上一个角斗士。也就是说,你出六个,我只出一个。”

克拉苏笑着开口道:“大法官阁下,你刚才所说的方法非常地公平。不过,我想把这种方法稍稍改动一下……”

克罗丢道:“克拉苏先生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好了。”

克拉苏的手从女人的衣内抽了出来。涉及到角斗比赛的关键问题了,那么,女人也好,吃酒也好,暂时都退居到次要的地位了。“大法官阁下,你刚才讲的那种赌法,我总觉得,你有些太吃亏了。所以,我想这样改动。你呢,依然出一个角斗士,我呢,也只出三个角斗士。如果我赢了,大法官阁下就给我一千个金币,要是大法官阁下赢了呢,我就心甘情愿地奉送给大法官阁下两千个金币。这样的赌法,是不是更加公平合理?”

克罗丢的手也从女人的身体上拿了出来。“克拉苏先生,这话可是你说的哟?”

克拉苏道:“大法官阁下请放心,我克拉苏说话,一向是言出必果的。”

“好!”克罗丢将怀中的女人一推,“腾”地就站了起来。“克拉苏先生,我们现在就去比试。不过,我在比试之前,要对你说一句老老实实的话:你的那两千个金币,是输定了!”

克拉苏微微一笑道:“大法官阁下,我也正想对你说同样的话呢。”

看克罗丢的模样,他好像早已是胸有成竹了。而再看克拉苏的表情,他似乎也已然成竹在胸了。这一场以奴隶的性命为代价的赌博,到底会鹿死谁手呢?

这是一场非正式的角斗比赛。时间是当天的下午。地点是在克拉苏的大庄园内。一块平展的空地上,站着四个人。一个是克罗丢的奴隶,其余的,则是克拉苏从家中一百个角斗士中精选出来的高手。这场比赛的观众,只有两个人,确切说,是有四个人,因为在克罗丢和克拉苏的怀中,都蜷缩着一位娇美动人的姑娘。

乍看见克罗丢带来的那个奴隶,克拉苏心中着实有点吃惊。这个奴隶,身材比斯巴达克思还要高大,看起来,也比斯巴达克思壮实有力。不过,自己这边的三个角斗士,也都不是庸庸碌碌之辈。以三对一,还不稳操胜券吗?

克罗丢转脸问道:“克拉苏先生,他们已经站好了位置,可以开始了吧?”

克拉苏道:“是可以开始了。时间不早了,再不开始,恐怕就要打到天黑了。”

克罗丢摇头道:“克拉苏先生,他们不会打那么久的。如果我估计得没错,要不了几个回合,胜负输赢便可见分晓了。”

克拉苏哼了一声。接着,克拉苏和克罗丢便同时向着自己的角斗士发出了一个信号。这场角斗比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比赛刚一开始,克拉苏就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克罗丢的那个奴隶,就像是一副十字架,钉在地上动也不动。克拉苏的三个角斗士,分左、中、右三个方向一起向那个奴隶刺去。可那个奴隶却既不躲也不闪,只用盾牌一推,就把左边冲上来的角斗士推倒在地,再用短剑一挡,竟然把从中间扑上来的那个角斗士手中的短剑挡飞了,就在右边的那个角斗士快要扑到身边的一霎那,他庞大的身躯轻盈地一转,左手的盾牌撞中了那个角斗士的腰身,那个角斗士还没来得及挺起腰杆,他右手的短剑就“扑哧”一声刺进了那个角斗士的后背。那个角斗士惨叫一声,“扑嗵”就栽倒在地,身体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爬起身来。

只有一个回合,克罗丢的那个奴隶便打翻两人,又杀死了一个人。克拉苏不禁看得呆了。他这时终于明白过来,克罗丢在酒馆里对他所讲过的话,并非是在吹牛。只是,他明白得有些迟了。

克罗丢似乎是轻描淡写地道:“克拉苏先生,你还剩两个人,而我,依然是一个人。”

克罗丢话中的洋洋得意的味道,克拉苏自然体会得到。只不过,克拉苏再没有什么好心情同克罗丢斗嘴皮子了。他正睁着一双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地上的情景。而场地上的情况,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克罗丢的那个奴隶开始移动步子了。他要主动地发起攻击了。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拿着盾牌,一副很是随随便便的样子。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一步步地朝着一个角斗士走去。这个角斗士,就是刚才被他用盾牌推倒在地的那个。见他一步是一步地逼近,这个角斗士骇得大叫起来。大叫的意图,可能是催另一个角斗士过来帮忙。可另一个角斗士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剑,空着一只手,哪里敢过来帮什么忙?

那个奴隶没有等待。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角斗士是被吓坏了。于是他就大吼一声。这吼声当真是惊天动地的。这一吼不大要紧,面前的这个角斗士本来是要逃跑的,却竟然被他这一声吼吼得呆站住了。他毫无表情地,用手中的剑洞穿了这个角斗士的胸膛。顿时,一股血箭喷出,喷了他一脸,也喷了他一身。

又一个角斗士扭曲着身躯倒了下去。如果这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回合的话,那才仅仅是第二个回合。两个回合,便倒下了两个人。

克罗丢笑嘻嘻地对克拉苏道:“你只剩下一个人了。而我,却还是那一个人……”

克拉苏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呢?虽然这场非正式的角斗比赛还没有结束,但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结局,即使是傻瓜,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

场地上,克罗丢的那个奴隶,索性扔了盾牌,只握着短剑,向最后一名角斗士走去。那名角斗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剑,可看到那个奴隶向自己走来时,他却唬得怪叫一声,扔下盾牌,抛了短剑,转身撒腿就跑。那奴隶也不追赶,手臂一扬,短剑就带着一股冷嗖嗖的风声,直直地刺中了那个角斗士的脊背。那个角斗士几乎连哼都没哼,便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这可是冬天,气候还是比较寒冷的,但刚才在场地上进行比赛的那四个人,却都是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因为只有穿单衣,才能增强角斗比赛的“观赏性”。现在,比赛结束了,克罗丢的那个奴隶慢腾腾地走到克罗丢的近前,低低地道:“主人,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吗?”在征得主人的同意之后,他才捡起先前脱在地上的棉衣,一件件地给自己穿起来。他脸上、身上的血,他似乎忘了去擦。

直到这时,克拉苏才好像从大梦中回过味道来。“尊敬的大法官先生,你的这名角斗士,可真是天生的神力啊……大法官阁下,你的这个角斗士是从哪儿弄来的?有没有名字?”

克罗丢打了个“哈哈”道:“克拉苏先生,我的这个角斗士,是最近刚从努米底亚弄来的,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奥尔齐尔。怎么样,克拉苏先生?我说你那两千个金币是输定了吧?”

“是,是。”克拉苏忙着道,“我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大法官阁下放心,我马上就派人把两千个金币送到你的家中。”

克罗丢道:“克拉苏先生的钱财多得都恐怕不知道怎么花了,我还怕你赖帐不成?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我的这个奥尔齐尔,能打败那个斯巴达克思吗?”

克拉苏叹息道:“大法官阁下,我现在有了一种担心。我担心的是,那个斯巴达克思,是否能在奥尔齐尔的剑下走完三招……”

“哈哈哈……”克罗丢得意地狂笑起来。“克拉苏先生,我从努米底亚把这个奥尔齐尔弄来,本是想等独裁官庞培从小亚细亚回来,同他家中的角斗士一决高低的,因为,一年前,我的十个角斗士被他的十个角斗士打败了。可现在,庞培还正在小亚细亚打仗,而巴奇亚图又那么狂妄,我为什么不带奥尔齐尔去加普亚城一趟,先把那个被人们吹得神乎其神的斯巴达克思给杀了呢?”

“对啊,大法官阁下。”克拉苏紧跟着道,“如果巴奇亚图没有了斯巴达克思,他也就不敢那么狂妄了……”

克拉苏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借克罗丢的手报巴奇亚图的一箭之仇。克罗丢道:“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去加普亚城。”

克拉苏道:“到时候,我一定也前往加普亚,为大法官阁下呐喊助威……”

当天晚上,罗马城里就飘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那雪花,沿着宽阔的阿庇思大道,一直飘到加普亚城,把加普亚城的地面,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快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雪花终于停止了飘洒。而大法官克罗丢先生,也带着奥尔齐尔和七、八个警卫,迫不及待地向着加普亚城进发了。

跟在克罗丢的身后,一同走进巴奇亚图角斗学校的那个彪形大汉,正是努米底亚人奥尔齐尔。除了一双明亮又锐利的目光外,奥尔齐尔的身上,再也没有什么带着感情的东西了。不过,在走进学校之后,当那个安妮轻轻地从一边经过时,奥尔齐尔脸上的肌肉,曾的的确确地抽动了一下。

听说罗马帝国的大法官到了这里,巴奇亚图连忙从自己的卧室里奔了出来。当时,他正在希丝的肉体上寻找快乐呢。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希丝的肉体不再那么感到新鲜有趣,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更为可口的女人,故而,他也只能拿希丝将就将就了。

见了克罗丢,巴奇亚图显得十分殷勤。“不知大法官阁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法官阁下多多包涵才是。”

克罗丢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巴奇亚图先生,我早就听说,你办的这个角斗学校在罗马帝国很有名气,一直想来看看,可就是抽不出时间。今天,我终于来到了这里。巴奇亚图先生,你这个学校,规模不小啊!”

巴奇亚图连忙道:“承蒙大法官阁下夸奖。大法官阁下能亲临敝校视察,是我巴奇亚图的荣幸,也是这整个角斗学校的荣幸。但不知,大法官阁下亲临此地,可有什么要事?”

克罗丢哼了一声道:“我在罗马曾听人说过,你巴奇亚图先生到处宣扬,说你这个角斗学校的每一个角斗士,都能打败别人的两个角斗士。可有此事?”

巴奇亚图道:“真没想到,大法官阁下也能听到我说过的话。不错,我的的确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大法官阁下在此时此地谈及此事,可有什么含义?”

克罗丢笑道:“含义不含义的,我倒没有想过,不过,我今天来,就是想印证一下,你巴奇亚图先生所说过的话,是否是名符其实。”

不用克罗丢明说,巴奇亚图也大致能够猜得出克罗丢此番来这里的用意。甭说别的,就看克罗丢身后的那位彪形大汉,便也知道克罗丢想干什么了。只不过,巴奇亚图自己并不想把话挑明。

“大法官阁下,”巴奇亚图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您刚才说的话,我好像不太理解……”

克罗丢轻轻摇头道:“巴奇亚图先生,我听别人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可现在看来,你也并不是太聪明啊!”

巴奇亚图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大法官阁下说得很对。我巴奇亚图只不过是一个愚人。所以,还请大法官阁下明说。”

“好!”克罗丢点头道,“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今天,我带来了一个我的角斗士。我把他带来的目的,就是要跟你这个学校的角斗士高手比试一下,看看谁更有资格在外面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一词当然是讽刺巴奇亚图的,但巴奇亚图就好像没听见。他只是淡淡地道:“尊敬的大法官阁下,我巴奇亚图曾经夸下过海口,我的一个角斗士能打败别人的两个角斗士。现在,大法官阁下只带了一个角斗士来,这叫我如何同您比试呢?”

巴奇亚图的话中,明显地有着一种“轻视”的意思。克罗丢突地大笑道:“巴奇亚图先生,你以为,我会把你的话当作一回事?老实告诉你,我今天之所以只带了一个角斗士来,是因为,我带的这个角斗士,只需要他一个,就足以扫平你这个角斗学校了。”

巴奇亚图的涵养再大,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大法官阁下,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克罗丢不冷不热地道:“巴奇亚图先生,我这话不仅是认真的,我还可以这么跟你说,我带来的这个角斗士,至少能打败你这个学校的任何两个角斗士。你相信吗?”

巴奇亚图当然不相信。别看克罗丢身后的那个奴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五大三粗的人,却不一定就是一个优秀的角斗士。巴奇亚图虽然算不上角斗的行家里手,但他也明白,角斗比赛不仅仅只靠一股蛮力,更重要的是技艺和意志。看克罗丢那么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巴奇亚图真想把斯巴达克思叫来,灭一灭克罗丢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威风。然而,斯巴达克思此刻不在学校。巴奇亚图将他派到一个叫庞贝伊的小城去了。庞贝伊位于加普亚城和维苏威火山之间。听说那儿近来出现了不少美貌动人的女奴隶,所以巴奇亚图就把斯巴达克思派到那儿给自己买女人去了。按最快的速度计算,斯巴达克思至少也要到天黑才能赶回来。不过,斯巴达克思虽然不在,但角斗学校里的高手还是有的。那个高卢人克利克斯和日耳曼人艾诺玛依,不但没死掉,身体反而比过去更壮实了。

于是,巴奇亚图也就用一种不冷不热的语调道:“大法官阁下,你的话我可以相信。不过,我这个学校的角斗士,从来就没有两个人打别人一个人的习惯。如果大法官阁下真的要比试比试,那我们就一对一、公平的比试好了。”

克罗丢笑道:“巴奇亚图先生,你能找出一个像样的角斗士来吗?”

巴奇亚图道:“大法官阁下,能不能找出一个像样的角斗士,那是我巴奇亚图的事,跟大法官阁下没多少关系。”

“跟我是没有多少关系。”克罗丢紧跟着道,“不过,如果巴奇亚图先生找出了一个无能之辈,三下两下就趴下了,那多么扫兴?我听人说,你这里有一个奴隶叫斯巴达克思,好像比一般的角斗士有些能耐,你何不就把他叫来与我的角斗士比试比试呢?”

巴奇亚图道:“大法官阁下,你还知道我有一个斯巴达克思,我真是高兴。不过,阁下既然来到了我这里,想要与我的角斗士比试一番,那么,该叫谁出场,好像是我巴奇亚图的事情。大法官阁下以为如何?”

克罗丢呼出一口浓浓的浊气。“好吧,巴奇亚图先生,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好了。不过,你这样做,只是在耽误时间。”

巴奇亚图不再说话,领着克罗丢等人来到了大操场上。巴奇亚图拍了拍手,正在训练的克利克斯、艾诺玛依及吕诺锡特等人,立即就围了过来。

这又是一种非正式的角斗比赛。与在克拉苏庄园里的那场比赛不同的是,这次比赛用的短剑,是这个学校的角斗士平日训练用的那种剑。剑尖是秃的,剑身的两边也没有开口。用这种剑比赛,就减少了角斗士死亡的可能性。

那个奥尔齐尔对这种训练用的短剑似乎不太习惯。他接过克利克斯递过来的剑,左看看,右瞧瞧,好像觉得十分新奇。

巴奇亚图指着吕诺锡特道:“你,是这里的教官。这场比赛,就由你上场。”

巴奇亚图派吕诺锡特上场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吕诺锡特是这里的教官。巴奇亚图以为,在这个学校里,除了斯巴达克思之外,吕诺锡特就是角斗技艺最高的人了。因为,吕诺锡特曾经打败过克利克斯。所以,他叫吕诺锡特上场,就是想叫吕诺锡特替他打败克罗丢带来的那个奥尔齐尔。

吕诺锡特看到对面的那个奥尔齐尔竟然是那样一个威武壮实的汉子,心里实在是有些打憷。但巴奇亚图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得一手拥盾、一手握剑,小心翼翼地向奥尔齐尔走去。

奥尔齐尔却又是另一副模样。他似乎根本就没把吕诺锡特放在眼里。他本来也是拿着一块盾牌的,可见吕诺锡特一点点地移过来之后,他却“咣噹”一声,将手中的盾牌撂在了地上,倒提着剑身,大踏步地迎了上去。

奥尔齐尔扔了盾牌,令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都吃了一惊。所谓艺高人胆大。奥尔齐尔这么做,定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艾诺玛依附在克利克斯的耳边道:“他扔了盾牌,是不是迷惑吕诺锡特?”

克利克斯摇了摇头。“依我看,他这不像是迷惑。他似乎,是有绝对取胜的把握才这么做的……”

不过,吕诺锡特却着着实实地被奥尔齐尔扔盾牌的举动搞得有些发闷。奥尔齐尔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就那么有把握吗?一时间,吕诺锡特信心大增。他认为,凭着自己的身手,对付一个无遮无挡的奥尔齐尔,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有谁知,问题不仅有,而且还很大。当吕诺锡特用盾牌护住上身、另一只手执剑刺向奥尔齐尔的胸部时,奥尔齐尔只微微侧了侧身子,待吕诺锡特的短剑落空、正要抽身后退时,奥尔齐尔开始了反击。奥尔齐尔反击的方法,不要说吕诺锡特没有想到,连见也从未见过。

奥尔齐尔的短剑,直直地刺向了吕诺锡特手中的盾牌。场下的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等人,一时大为不解。奥尔齐尔这样出剑,用意何在?但旋即,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等人,便马上明白过来。

吕诺锡特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向自己。力量的来源就是奥尔齐尔手中的那把剑,而撞向吕诺锡特的,却是他自己手中的盾牌。那股力量也真是太巨大了,吕诺锡特不仅是握盾牌的手酸麻无比,整个半边身子,也被盾牌返回的力量震得隐隐作痛。可见,奥尔齐尔的身上,该蕴积着多少能量啊!

让吕诺锡特更加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尽管他的手麻了、半边身子也痛了,但他却努力支撑着没有扔下盾牌,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此刻扔了盾牌,那么,奥尔齐尔的那把剑,是很容易击中自己的前胸的,故而,他右腿斜斜地迈出一步,左腿跟着并拢,同时便想撤回盾牌护身、再从侧面向奥尔齐尔发起攻击。谁知,他的双腿是一前一后地跨出去了,但左手的盾牌却未能撤回去。因为,奥尔齐尔刚才的那一剑,竟然把吕诺锡特手中的盾牌戳了个洞,而且,奥尔齐尔用剑身挑着盾牌,吕诺锡特居然拽不动盾牌。

要知道,奥尔齐尔手中拿的,可是一把训练用的剑啊!用这一把光秃秃的剑,竟然能将角斗士用来护身的坚实的盾牌戮个洞,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谁又敢相信?别说是这种剑了,就是比赛时用的真正的剑,能把盾牌戳破的,又有几个?

巴奇亚图傻了。众角斗士们呆了。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克罗丢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有一次,在克罗丢的家中,奥尔齐尔曾隔着一块厚厚的盾牌将一个角斗士活活地刺死。

吕诺锡特的处境便可想而知了。就在他往回拽盾牌又拽不动的当口,奥尔齐尔猛地将剑往回一带。吕诺锡特原本就没站稳的身躯便不由自主地向着奥尔齐尔的身边踉跄。吕诺锡特情知不妙,急忙松了盾牌,想稳住身子后撤。然而迟了。奥尔齐尔的时机拿捏得非常准。吕诺锡特刚一松开盾牌,他也就松了手中的剑,并同时猛然向前大跨一步,正好撞着了惊慌失措的吕诺锡特。这一撞可了不得,吕诺锡特顿时觉着了头昏眼花。就在吕诺锡特眼前的金花还没有消失的当口,奥尔齐尔左手一伸,便将吕诺锡特手中的剑抢了过来,紧跟着,那柄没有剑尖的剑就戳进了吕诺锡特的大腿。虽然戳得并不是太深,但吕诺锡特还是发出了如杀猪般的鬼嚎声。

看起来,上面的过程挺复杂,实际上,只是一个很短的瞬间。就是这一个很短的瞬间,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的教官吕诺锡特,不仅被奥尔齐尔打败了,而且还负了伤。如果是真正的角斗比赛,吕诺锡特的性命恐怕早就完了。

惊魂未定的巴奇亚图,恼羞成怒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还在“哦哦”直叫唤的吕诺锡特的头发,“啪啪啪”地就是几记清脆而又响亮地耳光。“你这个色雷斯杂种,给我丢尽了脸面。快爬到一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吕诺锡特本以为,巴奇亚图一气之下,定会将他钉到十字架上,可他听到的却是“爬到一边去”,故而,他也就顾不得大腿的什么疼痛了,急急忙忙地爬到了人群之中。看他那副狼狈相,也实在不比一只丧家犬好多少。

克罗丢这会儿大模大样地走到了巴奇亚图的面前,笑微微地问道:“巴奇亚图先生,刚才从这里爬出去的家伙,就是你这个角斗学校里的高手吗?”

巴奇亚图虽然气恼相交,但反应却也不慢。“尊敬的大法官阁下,刚才从这里爬出去的杂种,是我这个学校里最没用的角斗士。我之所以要派他上场,是因为我想要看一看,你带来的这个角斗士,到底有多高的技艺……”

“是吗?”克罗丢显然不相信巴奇亚图的话。“巴奇亚图先生,你现在是否看出,我带来的这个角斗士,技艺到底有多高?”

巴奇亚图咳嗽了一声。“大法官阁下,我只有派出一个稍稍有些技艺的角斗士上场,才能看出你那个角斗士的水平如何呀……”

“哈哈哈……”克罗丢大笑起来。“巴奇亚图先生,你还是快点把你的稍稍有些技艺的角斗士叫上来吧……”

巴奇亚图即刻就犯了难。大话好吹,可又如何兑现呢?吕诺锡特一招便败下阵来,剩下的人,哪个还有这份能耐和胆量上场去和奥尔齐尔交手呢?即使有人有这份胆量,可光有胆量又有什么用处呢?然而,如果没有一个人敢上场,那岂不是被克罗丢笑掉了大牙?克罗丢笑掉了大牙倒没关系,但他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可就要从此威风扫地了。如果斯巴达克思在这里,情况也许会好一点。可是,斯巴达克思,能够战胜这个皮糙肉厚的奥尔齐尔吗?

诚然,面对着这个具有天生神力的奥尔齐尔,巴奇亚图对斯巴达克思也有点失去了信心。如果斯巴达克思也不能打败这个奥尔齐尔,那么,谁还是奥尔齐尔的对手呢?

克罗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巴奇亚图先生,瞧你这一副为难的模样,莫非,这么大的一个角斗学校,连一个稍稍有些技艺的角斗士也找不出来?你不是还有一个斯巴达克思吗?为什么不叫他上场?”

巴奇亚图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奥尔齐尔。“大法官阁下,对付你这样一个角斗士,还用不着我的斯巴达克思上场……”

“巴奇亚图先生,”克罗丢重重地道,“我从罗马赶到这里,并不是来和你斗嘴皮子的。如果你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角斗士,那我也不勉强你。我马上就可以回罗马。只不过,你以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要再胡说什么不切合实际的话。”

听了克罗丢的话,巴奇亚图真有点羞愧难当的感觉。看来,不把斯巴达克思不在这里的情况告诉克罗丢是不行了。要不然,在克罗丢的眼里,他巴奇亚图角斗学校,实在是浪得虚名、不堪一击的。

就在巴奇亚图刚想把斯巴达克思的情况说出口的一霎那,从角斗士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冲着巴奇亚图弓身道:“主人,请允许我上场去比试比试……”

巴奇亚图定睛一看,说话的就是那个高卢人克利克斯。巴奇亚图心里话,好个高卢杂种,你连吕诺锡特都打不过,还想跟这个奥尔齐尔交手?

克利克斯似乎看出了巴奇亚图的心理活动。他低低地说:“主人,我情知自己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但是,我敢向主人保证,在十招之内,我不会落败,说不定,我能和他交手到二十招以上……如果主人允许我上场,如果我未能做到我向主人保证的事,那么,我自己就会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

听了克利克斯的话,巴奇亚图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高卢杂种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然而,紧跟着涌上来的第二个反应则是,这个高卢杂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会真的有人去主动地找死?如果克利克斯不是想去找死,那么,他就得有一身过硬的本领才行。可是,克利克斯连吕诺锡特也没有打过呀。莫非,真的像有些角斗士私下里议论得那样,那一次,克利克斯是故意输给吕诺锡特的?

不管怎么说,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等五个人,曾经杀死了城防军司令格拉布尔的十个西班牙角斗士。克利克斯是应该有一些真才实学的。另一方面,斯巴达克思不在这里,要是再没有人上场和那个奥尔齐尔斗上几个回合,可真要被克罗丢大大地耻笑一番了。有道是死马应该当作活马医。万一克利克斯真的能和奥尔齐尔斗上十几个回合,那么,就算是克利克斯被奥尔齐尔捅死了,问题也就不大了。因为,那时候,天就要快黑了,天一黑下来,巴奇亚图就会有好多话可说,而更主要的,斯巴达克思也许也就赶回来了。无论怎么说,巴奇亚图对斯巴达克思还是抱有一定信心和希望的。

想到此,巴奇亚图挤出些许笑容对克利克斯道:“好你个高卢杂种,我今天就相信你的话,让你出场去斗一斗。你听着,只要你能和他斗十个回合,如果还没有死,那么,那个色雷斯杂种吕诺锡特的教官位置,就让给你了!”

克利克斯低眉道:“谢谢主人的抬爱。如果主人没有别的分付,那我就准备上场了……”

克利克斯为什么要向巴奇亚图主动地请缨呢?原来,他是在为斯巴达克思着想。他见吕诺锡特在一招之下便被奥尔齐尔打败,心知这个奥尔齐尔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而依巴奇亚图的脾性,他是绝对不会向克罗丢认输的。结果只能是,斯巴达克思要和奥尔齐尔决一死战。所以,克利克斯便在场下对艾诺玛依道:“我上去和那个人交上几手,你在底下留心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我结局如何,你都要把他的步法和手法看清楚,待大哥回来,详细地告诉大哥,以防万一……”

艾诺玛依立即道:“还是我上场吧。我上场和他斗,你在下面看着……”

克利克斯道:“不要争了。我上场比较合适,你只要集中注意力观察就是了……”

很显然,克利克斯在角斗技艺方面要比艾诺玛依高出一筹。但是,艾诺玛依却非常地担忧。“克利克斯,那个人的力道异常,吕诺锡特的大腿被戳穿了一个口子,你上去和他斗,我实在不放心……”

克利克斯吐了一口气道:“是的,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单打独斗,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不过,他之所以能在一招之内打败了吕诺锡特,是因为他打法独特,而吕诺锡特又没有相应的思想准备。我想,如果吕诺锡特不急于进攻,再谨慎小心一些,那么,和他斗上七、八个回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艾诺玛依轻轻地道:“你,有把握和他斗上几个回合吗?”

克利克斯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什么把握。但事已至此,为了大哥,我们也别无选择……”

再说克罗丢,见巴奇亚图和他的角斗士嘀咕了半天,最后居然派上来一个又矮又小的克利克斯来,便止不住地哑然失笑道:“巴奇亚图先生,你是看不起我呢还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了?”

的确,和奥尔齐尔比起来,克利克斯不仅瘦小,而且个头也顶多平着奥尔齐尔胸部。这么两个人在场上进行角斗比赛,也实在是不够相称。

巴奇亚图却耸了耸双肩道:“尊敬的大法官阁下,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一场比赛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就知道我的角斗士不是合适的人选呢?”

克罗丢哼了一声,没再理会巴奇亚图,而是冲着奥尔齐尔道:“动作快点!让他们知道,你奥尔齐尔是不可战胜的!”

奥尔齐尔没有说话。他似乎是一个哑巴。他依然没拿盾牌,只是握着一把秃剑,直直地站在场地的中央。

克利克斯执着剑盾,缓缓地走到距奥尔齐尔大约有六、七步远的地方,也直直地站下了。许久,没再向前走半步,只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奥尔齐尔那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克利克斯这样做,当然是出于一种细心的考虑。他很清楚,面对着奥尔齐尔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是不能够贸然发动进攻的。即使是技艺再高明的角斗士,在主动发起攻击的时候,也总是要露出一点破绽的。而要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那么,奥尔齐尔就会凭着他神勇的力量一举将自己击倒。因此,他克利克斯只能取守势,逼迫着奥尔齐尔主动进攻。只要奥尔齐尔发起攻击了,他就能找到对方的破绽而与对方周旋。他相信,奥尔齐尔是不会有那么太强的定性的。

这就是克利克斯比吕诺锡特要高明许多的地方。乍看起来,那个奥尔齐尔是非常的冷静,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影响他的沉着。但实际上,克利克斯从奥尔齐尔的那一双明亮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中看出,奥尔齐尔决不是一个能够长久沉得住气的人。他应该属于那种性格暴躁而又易于冲动的人。他之所以会有现在这么一副冷若冰霜或无动于衷的神态,则完全是由于他所处的环境造成的。实际上,又有几个奴隶,是按照他本来的面目活着?克利克斯相信,只要换一个环境,奥尔齐尔就会很快变成另外一个人。

克利克斯所料一点不差。奥尔齐尔真的已经开始耐不住性子了。他大吼一声,握剑便向克利克斯刺去。克利克斯不躲不闪,挺出盾牌,就向奥尔齐尔的短剑迎去。就听“口扑”地一声闷响,奥尔齐尔手中的短剑便又从克利克斯手中的盾牌中心刺了过去。

眼看着,吕诺锡特刚才的一幕又要重演。克罗丢已经暗暗地笑了。巴奇亚图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众角斗士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又张开了口。只有艾诺玛依,虽然也在为克利克斯担心着,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其他的人那么紧张。一来他对克利克斯抱有信心,二来他的主要注意力是放在奥尔齐尔的身上的。

吕诺锡特先前的那一幕并没有再现。克利克斯毕竟不是吕诺锡特。就在奥尔齐尔的短剑刺穿盾牌的一刹那,他迅速地放弃了盾牌,跟着矮小的身躯一猫,做了一个漂亮地鱼跃动作,手中的短剑直直地刺向奥尔齐尔的腹部。如果奥尔齐尔被刺中的话,那他便要告输。因为,被剑刺中腹部,即使你的身体再强壮,一时不会死去,但至少,你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别看奥尔齐尔的身体很庞大,但动作却也很是灵活。他一剑刺中盾牌之后,就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头。他本能地扔下手中的剑及剑身上挑着的盾牌,下意识地“噔噔噔”地一连朝后退了好几步。就这几步,却巧妙避过了克利克斯的鱼跃冲击。待克利克斯翻起身、执剑准备第二次攻击时,奥尔齐尔已经拾起了原先扔掉的盾牌,密密地护住了身体。

这一个回合,应该说是克利克斯占了上风。虽然克利克斯那一记漂亮的鱼跃冲击功亏一篑,但奥尔齐尔那宽大的额头上,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也沁出了一层汗水。这汗水当然是冷汗,是被克利克斯吓出来的。他再也不敢将手中的盾牌扔了,更不敢怎么大意了。他明白过来,这个看上去十分矮小的家伙,要比先前的那个吕诺锡特难缠得多。

克利克斯则在心中暗暗佩服奥尔齐尔的身手。自己的那一招鱼跃冲击,虽然本来就没有想着能将对方一举击中,但奥尔齐尔不但退避得那么及时,而且也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模样,还及时地拿起了盾牌化解了可能遭受到的第二次攻击,这着实让克利克斯叹服不已。

奥尔齐尔掠了一眼还插在盾牌上的短剑。克利克斯低低地道:“这样吧,你拿回你的剑,我拿回我的盾牌,然后我们再继续角斗,你看怎么样?”

奥尔齐尔点了点头,走过去,从盾牌上将剑拔下,接着用脚将盾牌踢到克利克斯的跟前。克利克斯拾起盾牌,依然同奥尔齐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俩人一时间又是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轻易出手。

巴奇亚图渐渐地有些高兴起来。他止不住地大声叫道:“真是他妈地没有想到啊,这个高卢杂种还真的有两下子。平常我好像小看他了!”

克罗丢的面子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如果奥尔齐尔连这么一个矮小的家伙也对付不了,那还怎么跟那个斯巴达克思交手?所以,他便扯开嗓门冲着奥尔齐尔喊道:“奥尔齐尔,冲上去!打倒他!”

奥尔齐尔重重地朝前跨了一大步。令许多角斗士略略意外的是,克利克斯并没有后退,而是也向前迈了一步。这一跨一迈,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大大缩短。这么短的距离,对奥尔齐尔来说,可是个十分有利的时机。他又大吼了一声。吼声中,他右手的剑连挑了三朵剑花,径直向克利克斯的面门罩去。剑虽短,但奥尔齐尔的手臂很长。眼看着,剑花就要开在克利克斯的脸上。克利克斯不敢怠慢,左手拥盾挡住来剑,右手执剑,随着身体的右移,准备从右下方攻击奥尔齐尔的左肋。奥尔齐尔也不管对方是怎么变化的,在右手出剑的同时,左手的盾牌也沉沉地推了出去,正推中了克利克斯右移前倾的身体。要不是手中的短剑多少还化解了盾牌冲击过来的力道,那么,克利克斯矮小的身体,当即就会被奥尔齐尔的盾牌撞得翻飞起来。饶是如此,克利克斯也被盾牌撞得“噔噔噔”地一连朝后退了十多步。还没等克利克斯拿稳脚步,奥尔齐尔就又大吼着扑了过来。克利克斯知道,这要是被奥尔齐尔扑住,那么这场比试,自己就只能告负了。想到此,克利克斯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了,没等步子站稳,就“口扑嗵”一声扑倒在地,人、剑和盾牌簇成一团,骨碌碌地向着奥尔齐尔滚去。奥尔齐尔吃过克利克斯“下三路”的亏,以为克利克斯这么一种滚动又暗藏着什么杀机,便不敢贸然地前进,急忙打住脚步,凝神护卫着身体。克利克斯呢,也抓住这么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匆匆地跃起身子,站好位置,重新和奥尔齐尔对峙着。

实际上,克利克斯刚才的那么一种滚动,纯粹是被迫无奈才这么做的。从战略上讲,他这是在使“诈”,却偏偏达到了理想的效果。但不管怎么说,这第二个回合,还是奥尔齐尔占了上风的。克利克斯的身体,几乎每一处都是又酸又麻,只不过他一直强忍着,不让奥尔齐尔看出什么马脚来。

若单纯地从角斗的技艺上来考虑,克利克斯一点也不比奥尔齐尔差。但若从综合实力这个角度来讲,奥尔齐尔和克利克斯就不属于一个档次的了。然而,克利克斯却凭着他灵活的步伐和出奇不意的攻击,居然和奥尔齐尔角斗了十好几个回合。一时之间,奥尔齐尔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但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奥尔齐尔的体力优势便渐渐地显示出来了。

奥尔齐尔基本上是站着不动的,而克利克斯却几乎是不停地绕着奥尔齐尔在转悠。时间一长,克利克斯的体力便消耗过大,二十个回合之后,克利克斯的脚步就明显地滞缓下来。

奥尔齐尔知道,这场角斗比赛该结束了。他看准了克利克斯移动的方向,蓦然斜跨一步,挡住了克利克斯的去路,然后双臂一伸,似是要将克利克斯抱在怀中。若是先前,克利克斯在奥尔齐尔挡住去路之前,便灵巧的跳到一边、从侧翼去攻击奥尔齐尔了,但此刻,他的双脚变得十分沉重,再也跳不开了。见奥尔齐尔两手张开、露出门户,克利克斯便使出最后一股力量,短剑带着“嗖嗖”的风声,直向奥尔齐尔的胸部刺去。奥尔齐尔当然不会傻到将自己的胸部露给对方去刺,就在克利克斯倾全身之力攻来的同时,他双手中的剑和盾也即刻迅速地合拢。奥尔齐尔的盾牌砸着了克利克斯的盾牌,就听“嘭”地一声,克利克斯手中的盾牌落地。奥尔齐尔的短剑也搁开了克利克斯的短剑,只听“口当”地一声,克利克斯手中的短剑脱手。两手都空空的克利克斯,只好任由奥尔齐尔宰割了。

克利克斯虽然粗喘不已,但面部表情却也非常地平静。他就这么平静地对奥尔齐尔道:“我输了。你赢了。”

奥尔齐尔的短剑就顶在克利克斯的肚子上。如果奥尔齐尔稍稍使那么一点劲儿,那么,那把光秃秃的剑就会捅入克利克斯的腹中。克利克斯的肚皮不会比角斗士的盾牌坚硬。不过,奥尔齐尔在看了一眼克利克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后,“咣口当”一声,丢了手中的剑,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克罗丢的身边。

这时候,天快要黑了。克罗丢走到巴奇亚图的跟前道:“巴奇亚图先生,你是否还能找出什么比较像样的角斗士来和我的奥尔齐尔较量一番啊?”

巴奇亚图打了个“哈哈”道:“大法官阁下,天就要黑了,不好再进行什么比赛了。再者说,你的那个角斗士也累了,还是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再继续比赛吧……”

“什么?累?”克罗丢笑道,“巴奇亚图先生,你不是在给你自己好看吧?我的奥尔齐尔打你们这些角斗士,就像打小狗一样,还会觉得累?见你的鬼去吧!”

克罗丢的话,明显地带有一种侮辱性。不是侮辱那些角斗士,而是侮辱他巴奇亚图。“大法官阁下,你这么说恐怕就欠妥了吧?不错,你的奥尔齐尔今天是赢了,但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今天派上场的,都是稀松平常的角斗士,如果大法官阁下真要与我赌个输赢,那明天继续比赛好了……”

“够了!”克罗丢极不耐烦地道,“巴奇亚图,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人啦?就让我在这里陪着你玩?我本以为,你这个角斗学校真的有多么了不起,害得我大老远地从罗马城跑到这里来,万没想到,到处吹得口当口当响的巴奇亚图角斗学校,原来只不过是徒有虚名。好了,巴奇亚图,以后别再吹了。我呢,也要连夜赶回罗马去了。”

克罗丢说走就走,手一挥,领着奥尔齐尔和七、八个警卫就朝学校的大门走去。直气得巴奇亚图鼻尖乱动、双唇青紫。突地,巴奇亚图大叫一声:“大法官阁下,我有话跟你说!”

克罗丢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站下了步子。待巴奇亚图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他阴阳怪气地道:“巴奇亚图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我正等着要赶回罗马,对那个克拉苏说,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的角斗士,个个都是一钱不值的废物,那个斯巴达克思,吓得根本就没敢露面。巴奇亚图先生,我说的对不对啊?”

巴奇亚图倒也能很快地调节自己的情绪。来到克罗丢的面前后,他早已是笑容满面了。“大法官阁下,你现在怎么说都可以,我一点也不生气。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拿斯巴达克思,你拿奥尔齐尔,我们两个赌一赌,你看怎么样?”

克罗丢漫不经心地道:“你是说,安排一场真正的角斗比赛,是不是?”

巴奇亚图笑容可掬地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但不知,大法官阁下,可有这份胆量啊?”

“真是笑话!”克罗丢哼道,“我还有不敢赌的道理?要赌就要快。三天之后,就在你们这里的竞技场,怎么样?”

“可以,可以。”巴奇亚图连连道,“一切都听大法官阁下的好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这场比赛的赌注,该怎么下……”

克罗丢不假思索地道:“这事好办。谁输了,谁就付给对方一万个金币,你同意吗?”

一万个金币可不是个小数目。巴奇亚图虽然能够拿得出来,但是,如果斯巴达克思被奥尔齐尔杀死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么多钱财,岂不是要白白地送给克罗丢了吗?

克罗丢见巴奇亚图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很是开心地道:“巴奇亚图先生,要是你拿不出这么多钱,或者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来赌,那么,我克罗丢也不会强迫你的。至多,三天后的那场比赛取消就是了。”

谁知,巴奇亚图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清晰的笑容。“大法官阁下,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克罗丢没好气地道:“巴奇亚图,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你听说要用一万个金币作为这场比赛的赌注,就吓得不敢作声了……”

“不,不。”巴奇亚图连连摇着头。“大法官阁下,我并不是被一万个金币的赌注吓得不敢作声,我只是在想,堂堂一个大罗马帝国的大法官,怎么只拿这么一点钱财作为一次角斗比赛的赌注呢?”

这一次,轮到克罗丢大为惊讶了。一万个金币,还是“这么一点钱财”?他虽然贵为罗马帝国的大法官,但家中聚敛的钱财,若一万个一万个金币地往外拿,也着实拿不了几次的。“巴奇亚图,你是嫌一万个金币的赌注太少了是不是?”

巴奇亚图依旧笑微微地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不过,如果大法官阁下认为一万个金币作赌注已经足够了,那我也是会按大法官的意思做的。”

克罗丢也开始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没多少热度,像这个季节台伯河里的冰一样。他以为,无论下多少赌注,最后的胜家,也只能是他克罗丢。“巴奇亚图,依你之见,该下多少赌注才比较合适呢?”

巴奇亚图故意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不能跟大法官阁下相提并论的。跟你说句实话,我巴奇亚图只能拿出二万个金币,最多,不能超过二万五千个金币,再多,我可就拿不出来了。”

克罗丢冷冷地笑道:“巴奇亚图先生,就依你说的,我们以二万五千个金币作为赌注。好了,废话不用多说了,我们三天后再见。”

就在这时,那个安妮,又轻轻地从一旁经过。巧的是,这一次,奥尔齐尔又看到了她,而且,她也看见了奥尔齐尔。他和她的目光,曾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他那一双明亮得几乎要燃烧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心坎里。而她,似乎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那一双眼睛的温暖和火热。

克罗丢等人刚一离开,巴奇亚图就冲着校门口的几个警卫喊道:“出去看看,斯巴达克思回来没有……”

警卫回来告诉巴奇亚图,斯巴达克思还没有回来。巴奇亚图急急地分付手下道:“斯巴达克思一回来,就叫他立即去见我!”

很显然,巴奇亚图的内心是万分焦急的。二万五千个金币,对一般的罗马贵族来说,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如果巴奇亚图输了,那他就几乎一无所有了,而如果他要是赢了,那他就成了一个不小的富翁。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如何不急着要见到斯巴达克思呢?

斯巴达克思和同去庞贝伊城的两个警卫,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才回来。他们本应该早点回来的,可马车在回加普亚的路途中出了故障。他们是步行着走回角斗学校的。

巴奇亚图一直在等候着斯巴达克思。“斯巴达克思,你怎么搞到现在才回来?”

斯巴达克思把马车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低低地道:“主人,请您恕我无能。我赶到庞贝伊的时候,那些漂亮的女奴隶,都被别人抢先买走了,剩下的几个,实在是没有多少姿色,所以我就没给主人买回来什么女奴隶……”

“哎呀呀,斯巴达克思。”巴奇亚图一脸的凝重和严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女人的事?告诉你,我现在有比女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巴奇亚图迫不及待地把三天后角斗比赛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言道:“斯巴达克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斯巴达克思道:“主人,我是您的奴隶,您叫我干什么,我是没有任何理由推辞的……”

“这我知道!”巴奇亚图皱着眉头道,“我叫你去干什么,难道你敢不去吗?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这次比赛的赌注,是二万五千个金币。斯巴达克思,听清楚了吗?整整二万五千个金币啊!今年夏天,我在罗马跟克拉苏的赌注,也只不过才两小箱金子。可这一次……斯巴达克思,你明白我的话吗?”

斯巴达克思吸了一口气道:“主人,您的话,我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笨啊!”巴奇亚图气极败坏地道,“这点简单的道理,你也弄不明白吗?如果你输了,我的二万五千个金币也就同时输了,我呢,也就要变成一个穷光蛋了。而要是你赢了呢,我就能同时赢回来二万五千个金币,那我就马上成为一个大富翁了。这下你明白了吗?”

斯巴达克思点头道:“主人的这个意思我是能明白的,我不明白的是,主人明明知道我并无多少取胜的把握,可为什么还要同别人下这么大的赌注呢?”

巴奇亚图急忙问道:“斯巴达克思,你是说,你恐怕打不过那个奥尔齐尔?”

“是的,主人。”斯巴达克思道,“听您刚才说的,那个奥尔齐尔一招就打败了吕诺锡特,又差点将克利克斯刺死……有这份能耐的角斗士,我斯巴达克思过去还从未遇到过……”

“真是他妈的!”巴奇亚图骂道,“斯巴达克思,那个吕诺锡特和克利克斯这两个杂种,怎么能跟你比呢?”

斯巴达克思道:“主人说的没错,他们是不好跟我比,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不可能只用一招就将吕诺锡特击倒的,而克利克斯的身体如果再强壮一点,我是否能够打败他,也是很难说的……”

“你他妈的!”巴奇亚图又骂了一句。“斯巴达克思,照你这么说来,你是肯定会被那个奥尔齐尔杀死了?”

斯巴达克思静静地道:“主人,我只是个奴隶,什么时候死、被谁杀死都无关紧要,可是,如果我死了,主人的那么多钱财也就消失了!”

“斯巴达克思!”巴奇亚图咆哮起来,“我现在不想听你在这说废话。我告诉你,这场比赛,你只能胜,不能败。如果你胜了,我就给你重重地奖赏,但是,如果你败了,被奥尔齐尔杀死了,我不但要将你的尸体烧成灰烬,我还要将这里的所有奴隶,包括那个色雷斯贱货希丝,统统钉在十字架上。你都听明白了吗?”

斯巴达克思听明白了。他听得太明白了。巴奇亚图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如果斯巴达克思真的参加了三天后的比赛,如果也真的输给了奥尔齐尔,那么,巴奇亚图刚才说过的话,就会完完全全地变成现实。

斯巴达克思不再说话,默默地退出了巴奇亚图的屋子。在斯巴达克思原来住的那间小屋子里,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等人,正围坐在大腿受了剑伤的吕诺锡特身边。显然,他们是在等着斯巴达克思。

斯巴达克思走进来,见屋内坐着的,都是自己可靠的兄弟,便把巴奇亚图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艾诺玛依第一个开口道:“大哥,这场比赛你不能参加。万一你要是有了什么好歹,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几个角斗士也七嘴八舌地道:“是呀,大哥,巴奇亚图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啊……”

“大哥,你干脆领着我们从这里冲出去算了……我们实在是受够了……”

斯巴达克思派了一个角斗士到门口望风,然后问克利克斯道:“兄弟,你认为,我们现在可以从这里打出去吗?”

克利克斯缓缓地:“大哥,我们现在已经联络了八十多个人,如果做得隐秘些,是有可能冲出去十几个人的。只是,即使冲出去十几个人,又能干什么呢?大哥的计划是要拉起我们自己的军队,那十几个人,也实在是难以成什么气候的……”

斯巴达克思点头道:“兄弟说的是呀!我们的计划现在进行得很顺利。我估计,到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把这里所有的角斗士都联络起来,到那个时候,我们找准机会,杀了警卫,夺取武器,就可以组成一支我们自己的队伍了,就可以为获得我们的自由而干出一番大事情了。”

一个角斗士讷讷地道:“可是,大哥,三天之后,你就要同那个奥尔齐尔角斗了……”

斯巴达克思道:“是的,兄弟。我从巴奇亚图那儿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认为,我应该参加这场角斗比赛。”

“不,大哥!”吕诺锡特忍痛叫道,“你不能参加这场比赛……你没有和他交过手……那个奥尔齐尔,简直太厉害了……”

斯巴达克思道:“我知道那个奥尔齐尔很厉害,所以我就想了两手准备。比赛的那天,如果我赢了,当然平安无事,可如果我要是败了,你们就从这里打出去,不能等着巴奇亚图来杀你们。你们冲出去之后,就一直往南,占据那座维苏威火山。到了山上,你们就安全了,只要把山口封住,即使有千军万马也攻不上去……”

一个角斗士犹犹豫豫地道:“大哥,你去参加比赛,万一回不来,谁领着我们往外冲呢?”

斯巴达克思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我不在这里,你们就听克利克斯兄弟的命令。”

克利克斯本想推辞的,可看了一眼吕诺锡特之后,便又闭了口。而吕诺锡特听了斯巴达克思的安排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不快活,大腿上的伤口似乎也就越发的痛了,故而,吕诺锡特就“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斯巴达克思连忙倾过身子问吕诺锡特道:“兄弟,你的伤不要紧吧?”

吕诺锡特做出一副坚毅的表情道:“大哥,我的伤无关紧要,只是擦破了一层皮,我是在为大哥你的安危着想啊……”

斯巴达克思继续问道:“兄弟,你和那个奥尔齐尔交过手,依你看来,我能打过他吗?”

吕诺锡特道:“大哥,我实话实说,你不会生气吧?”

斯巴达克思笑道:“我们是兄弟,本来就应该实话实说的。兄弟,尽管说吧。”

“那好。”吕诺锡特咳了一声。“大哥,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在一招之内,我也不会就败下阵来。所以,依我看来,大哥若是真的和奥尔齐尔交手的话,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一定吧,吕诺锡特兄弟?”艾诺玛依即刻道,“你在一招之内被奥尔齐尔打败了,可克利克斯兄弟不是和奥尔齐尔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吗?”

“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又怎么样?”吕诺锡特极为不满地道,“到头来,手中的剑和盾还不是被人家震飞了?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克利克斯兄弟的肚子,恐怕就要留下一个大洞了……”

艾诺玛依看模样要站起来。斯巴达克思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们都是兄弟,干嘛要这样吵来吵去的?”转而问克利克斯道:“兄弟,你和奥尔齐尔斗的时间较长,依你看来,我能不能和他决个胜负?”

克利克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一种仿佛淡淡的口吻道:“大哥,我有一种感觉,我感觉到,你和奥尔齐尔的胜负,都在五五之间……”

斯巴达克思也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道:“兄弟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克利克斯道:“大哥的长处在于身法灵活、攻击点巧妙。奥尔齐尔的长处在于力大无比和使用怪招。大哥和奥尔齐尔俩人,谁能把自己的长处尽情地发挥出来,谁就有可能获胜!”

艾诺玛依补充道:“大哥,下午我一直在留心观察着奥尔齐尔的步伐。我发现,奥尔齐尔在角斗时的步伐很有特点,这特点,也可能就是他的弱点。他角斗时的步伐,基本上都是直来直往的,很少往两侧变换。即使偶尔地走出一个斜线,他的身体也是极不平衡的。大哥如果真要和他角斗,不知是否可以在这方面想想法子……”

接着,其他的几个角斗士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下午看到的认为有价值的细节,全部说了出来。斯巴达克思听得很认真,也很仔细。他一边听着一边还琢磨着。虽然,他还没有见过那个奥尔齐尔长得什么样,但琢磨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完完整整的奥尔齐尔的形象,便清晰地矗立在了他的面前。

斯巴达克思自言自语地道:“我想,我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奥尔齐尔了……”

三天后的加普亚城,简直比听到了罗马军队又征服了一个国家的消息时还要火热。这哪像是什么冬天啊!一大清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加普亚城的公民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竞相簇拥着,谈笑风生地挤入了加普亚城的竞技场。因为人太多了,城防军司令格拉布尔只好把他的一千多名城防军士兵赶到竞技场维持秩序。纵是如此,在角斗比赛未开始之前,竞技场的秩序也是非常乱的。有十来个年轻人,因为互相争论着这场比赛谁输谁赢的问题没有结果,竟然拔刀相向,有三个人当即倒在血泊中,其中的一个,是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观看什么角斗比赛了。

加普亚城的公民们之所以对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的这场角斗比赛抱有如此巨大的热情,主要的原因,是由于那个奥尔齐尔。人们不知怎么都知道了,那个奥尔齐尔,和大法官克罗丢一起到了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只用一招便将巴奇亚图的教官吕诺锡特打成重伤,又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巴奇亚图角斗学校里的技艺水平仅次于斯巴达克思的角斗士克利克斯打得服服贴贴。而从罗马城传来的消息就更是惊人。那个奥尔齐尔曾在罗马帝国首富克拉苏的庄园内,把克拉苏家中的十个最优秀的角斗士一一刺死,而刺死十个角斗士所用的时间,仅仅只够用来喝一杯茶水。这样的一个奥尔齐尔,天底下还有谁敢同他角斗?所以,一向推崇斯巴达克思的加普亚城的公民们,便自觉不自觉地、或多或少地为斯巴达克思担忧起来。

不过,有一个人却自始至终地认为,斯巴达克思是一定能够战胜奥尔齐尔的。这个人就是克拉苏的女儿达莱雅。不是说她对斯巴达克思一点也不担心,而是她坚定地认为,斯巴达克思不能输,也不应该输。

达莱雅是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和克拉苏一起到达加普亚城的。尽管她在内心里是异常渴望见斯巴达克思一面的,但她终究却克制住了自己,只静静地呆在旅馆里,和朋齐一块,回忆着斯巴达克思过去的点点滴滴。

达莱雅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想去打扰斯巴达克思。她知道斯巴达克思很喜欢自己,或者说,斯巴达克思正深深地爱着她,但正因为他爱着她,所以她才不能去见他。她似乎很懂得一些心理学。她明白,如果她晚上去见斯巴达克思,不管她和他是多么的克制,但只要见了面,他就总是要分心的,而一分了心,就必然要影响到第二天的比赛。她的意思是,她晚上不去见他,而是要在第二天的比赛中,让他突然发现她的存在,这样一来,他就会获得一种意外的惊喜,而这种意外的惊喜,是应该会增添他同奥尔齐尔角斗的力量的。事实证明,达莱雅的这种想法是无比正确的。

比赛就要开始了。巴奇亚图带着十多个警卫用一辆小车推着二万五千个金币,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加普亚城竞技场。巴奇亚图的表情和动作,看起来是那么地悠闲自在,仿佛,他早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比巴奇亚图领先一步到达竞技场的克罗丢,看上去却又是另一副光景。他的脸上,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忧,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棵枝叶都枯败凋零的说不上什么名称的光秃秃的树。

比赛的锣声敲响了。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从两边分别走上了角斗场。虽是寒冷的冬天,但他们却都赤裸着上身。他们没有拿着盾牌,只提着一把短剑,互相面对着,站在罗马帝国高贵的公民们的目光里。

和吕诺锡特、克利克斯等人比起来,斯巴达克思可称得上是一位大汉,但站在奥尔齐尔的面前,斯巴达克思就显得十分地平常了。奥尔齐尔是那样的高大、是那样的粗壮。斯巴达克思的心不由得一紧。这个奥尔齐尔,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奇人了。像他这样体型的男人,世上也实在找不出几个的。

见了奥尔齐尔,达莱雅的心也是一紧。这么一个皮糙肉厚的怪物,斯巴达克思能对付得了吗?不错,在达莱雅的心中,奥尔齐尔只是一个“怪物”,可就是这么一个怪物,现在却成了斯巴达克思的巨大的威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奥尔齐尔对达莱雅,也是一个巨大的实实在在的威胁。达莱雅的眼睛,再也离不开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了。有些奇怪的是,她的眼睛看的最多的,还不是斯巴达克思,而是那个奥尔齐尔。也许,她是在巴不得奥尔齐尔快点倒下吧。

奥尔齐尔当然没有倒下,至少,他现在没有倒下。他直直地站在角斗场上,像平时一样,脸上是不带任何情感的。他没有主动地发起进攻。他吃过那个克利克斯的亏。虽然他从没有和斯巴达克思交过手,但他早就听说过斯巴达克思的大名。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斯巴达克思,不仅比吕诺锡特和克利克斯等人强,而且,也比其他的任何角斗士要强。只是,这“其他的任何角斗士”,是否也包括他奥尔齐尔呢?

斯巴达克思也没有立即就发起进攻。他从克利克斯等人的嘴里得知,这个奥尔齐尔,是没有多少耐心的。只要坚持对峙一会儿,奥尔齐尔就一定会攻上前来。只要奥尔齐尔攻上前来,斯巴达克思就有机会实施有效的反击。而在斯巴达克思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对付奥尔齐尔的方案了。

实际上,若单纯地从角斗水平或实力这个角度来考虑,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俩人,应该是相差无几的。奥尔齐尔力大,但身法和步伐显得有些迟钝。斯巴达克思力小,而身体和脚步却灵活自如,也变化多端。奥尔齐尔虽然常常会使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怪招”,但这种怪招,对吕诺锡特等人也许是个致命的打击,而对斯巴达克思,效果恐怕就不是那么十分地明显了。最主要的是,无论是角斗还是打仗,都要讲究个“知己知彼”。奥尔齐尔对斯巴达克思虽早有耳闻,但并不了解,而斯巴达克思对奥尔齐尔却似乎知之甚多。这么看来,比赛尽管还没有真正地开始,而斯巴达克思就已经略占上风了。当然,角斗和打仗一样,不是说谁一开始占了什么上风就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的。有时候,一个偶然的因素,也能彻底改变一场战斗的结局。像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两个人角斗,只要谁稍有疏忽,就可能立即倒下,而倒下之后再想爬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角斗场上,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地站着。他们虽然还没有兵戈相见,但他们的目光却早就紧紧地绞缠在一起、碰撞在一起。这是一种默默无声的较量。这种较量,从某种角度上说,比真正的兵戈相见还要让人心惊。只是,这种较量里所积压的沉重的窒息,别人很难得知,更很难体会。只有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两个人才清楚明白。

罗马帝国的公民们是根本不想清楚和明白这种所谓的默无声息的较量的。他们需要听的,是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他们需要看的,是短剑刺进肉体而迸射出来的比夕阳还要艳红的鲜血。所以,挤在看台上的那些高贵的观众们,见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两个人只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便觉得很是不满意,更觉得难以忍受。于是,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狂呼乱叫起来。

一些观众呼道:“奥尔齐尔,冲上去,杀死斯巴达克思……”

另一些观众叫道:“斯巴达克思,冲上去,杀死奥尔齐尔……”

剩下的观众一起喊道:“斯巴达克思!奥尔齐尔!杀啊!杀啊!快杀啊……”

奥尔齐尔向前迈了一步。斯巴达克思没有动弹。奥尔齐尔又向前迈了一步。斯巴达克思还是没有动弹。奥尔齐尔出击了。他的剑直直地刺向斯巴达克思的前胸。斯巴达克思短剑一抬,“口当”地一声,格开了奥尔齐尔的剑,并随即朝奥尔齐尔的右肋刺去。奥尔齐尔身形一偏,闪过斯巴达克思的剑锋,又迅速收回短剑,护住身体。斯巴达克思也立即停止了进攻。

很显然,奥尔齐尔的主动进攻也好,斯巴达克思的防守反击也好,都是一种试探。表面上看起来,斯巴达克思和奥尔齐尔刚才的过招,既无险也无惊,而实际上,斯巴达克思却着实吃惊不小。刚才,他格开奥尔齐尔的那一剑,至少用了七成功力,可差点没把奥尔齐尔的剑挡开。要是真的没把奥尔齐尔的剑挡开,斯巴达克思即使没有倒下,身体上也至少要流出血来。因此,斯巴达克思在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暗暗地思忖道:自己,可千万不要再大意,这个奥尔齐尔,可是具有无比巨大的力量啊!

奥尔齐尔多多少少也有些惊讶。他刚才刺向斯巴达克思的那一剑,至少用上了五到六成功力,可斯巴达克思只那么轻轻一挡,便将剑挡开了,还立即发动了反击。看来,斯巴达克思手臂上的力道也不算小啊,自己再要发起攻击,至少也要用上八到九成功力才行。殊不知,斯巴达克思的手臂,到现在恐怕还有点隐隐作麻呢。

奥尔齐尔逼近了一步,又向斯巴达克思发起了攻击。他攻击的点,仍然是斯巴达克思的前胸。斯巴达克思不敢怠慢,提剑用力往上一架。这一次,斯巴达克思用上了九成功力。他之所以没有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原因是,如果他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他就没有什么余力进行反击了。就像奥尔齐尔一样。奥尔齐尔攻击的时候,也是不敢全力施为的,因为,如果全力施为,一剑要是走空,自己的身体便全出现晃动,而身体若是不稳,那就给对方造成了可趁之机了。不过,令斯巴达克思没有想到的是,奥尔齐尔这次的攻击,也用上了九成功力,而他的九成功力与斯巴达克思的九成功力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更何况,他还是主动的,斯巴达克思却是被动的。因此,这一个回合,斯巴达克思就并没有将奥尔齐尔的剑完全挡开。奥尔齐尔的剑虽然被架偏了,却偏向了斯巴达克思的左臂。角斗士比赛用的短剑该是何等地锋利啊!奥尔齐尔的剑尖只是在斯巴达克思的左臂上划了一下,斯巴达克思的左臂就立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便从那伤口处流了出来。

观众们看见了血,顿时就狂热起来。一大批观众非常有节奏地喊道:“奥尔齐尔,杀死他!奥尔齐尔,杀死他!”那喊声之整齐和高亢,完全可以同教堂里唱诗班所唱的歌声相比美。

克罗丢原先漠然的脸庞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缕笑意。他还自觉不自觉地乜了巴奇亚图一眼。叫克罗丢感到有点不可理喻的是,巴奇亚图的脸上,还是那么淡淡地一副微笑。克罗丢不由得暗想道,这个巴奇亚图,难道对这场二万五千个金币的赌注的角斗比赛,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吗?

巴奇亚图当然不会抱着什么“无所谓”的态度。如果克罗丢要是走到巴奇亚图的身边,便会发现,巴奇亚图的双腿正在悄没声息地抖动着。问题是,巴奇亚图不那么微笑着,又能怎么样呢?

成千上万名观众当中,还有一个人也在不停地微笑着。这个人就是克拉苏。他见斯巴达克思的身上流出了血,双目立刻就放出光来。他默默地念叨道:好啊,斯巴达克思,只要你倒下了,我就可以去大大地羞辱巴奇亚图一番了。

观众当中,表现最为异常的,当然就是那个达莱雅了。看到斯巴达克思的身上流出了血,她当即就站了起来,且口中还不自觉地轻呼了一声:“斯巴达克思……”

克拉苏是和达莱雅坐在一起的。他自然无法理解和知道自己女儿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只是轻轻地把她拉回坐下,不经意地问道:“达莱雅,你怎么啦?”

达莱雅喃喃自语般地道:“斯巴达克思,他,负伤了……”

克拉苏笑道:“那个贱奴隶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过,奥尔齐尔的短剑,是很快就会戳进他的心脏的。到那个时候,巴奇亚图那个狗东西,就再也不敢那么狂妄了……”

的确,在克拉苏的心中,是一直忘不了那个巴奇亚图的。而达莱雅的芳心,却是忐忐忑忑地牵挂在斯巴达克思的身上。斯巴达克思呢?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奥尔齐尔手中的那把剑上。

斯巴达克思并没有感到左臂上有什么疼痛。在奥尔齐尔刺伤他的同时,他也向奥尔齐尔反刺了一剑。他刺剑的方向,依然是奥尔齐尔的右肋。同第一个回合一样,奥尔齐尔的身体稍稍朝左偏了偏,就十分轻易地避开了斯巴达克思的剑。

再说奥尔齐尔,一剑得手之后,非常地高兴,也非常地兴奋。加上斯巴达克思的那两次反击,都无功而返,奥尔齐尔便决定不再过于小心了。他要乘胜前进了。他大吼一声,挺剑就向斯巴达克思冲去。他算准了斯巴达克思不敢再用剑来挡架,必定要向左右两侧的一方移动,所以,他就使出了一记“怪招”。待手中的剑就要触到斯巴达克思的身体时,也就是他估计的斯巴达克思要向两边的一方移动的那一霎那,他突然硬硬地止住了脚步,用手中的剑在自己的前方,划了一条长长的弧线。这一条弧线,将他前面的左、中、右三个方位,全部覆盖了。也就是说,无论斯巴达克思移向左边还是右边,只要斯巴达克思前进了半步想伺机反击,那么,他手中的剑就可以划到斯巴达克思的头部、脸部或颈部。而奥尔齐尔的这么一划,却往往就是致命的。

应该说,奥尔齐尔的这一招还是十分厉害的。他的脚步站得很稳,无论对方怎么偷袭,他都有足够的时间来闪避。当然,如果斯巴达克思原地不动,那么,他的这一招也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可惜的是,斯巴达克思正如奥尔齐尔所估计的那样,并没有原地不动。他确实不敢再用剑去封架奥尔齐尔的剑了。他是向自己的左侧斜跨了一步。他的目的,似乎还是要用剑去刺奥尔齐尔的右肋。然而,他刚刚跨出步去,奥尔齐尔的那柄剑刃就带着一股寒风朝他的面门划来。此时此刻,如果他还想击刺奥尔齐尔的右肋,那么,他的脸部也将同时被奥尔齐尔的剑刃划着。即使他一剑就能将奥尔齐尔击倒,但他自己,也必然将失去半个脑袋。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斯巴达克思是不愿意的,更何况,自己的那一剑,还未必能击中和击倒奥尔齐尔。所以,情急之下,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急速撤身,并一连旋转了两个圈,远远地离开了奥尔齐尔。但是,他的后背,还是被奥尔齐尔的剑刃划中。血,又从他的脊背上流了出来。

观众席上,顿时又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叫喊声。许许多多的观众,一起狂呼着“奥尔齐尔”的名字。每一位观众,包括巴奇亚图和克罗丢,包括克拉苏和达莱雅,他们的脸上,都呈现出相应的表情。

奥尔齐尔的热情也空前高涨起来。他以为,斯巴达克思也只不过如此了,因此,他没容斯巴达克思好好地喘息,便又发起了凶猛的攻击。而斯巴达克思,似乎只有招架之力了,左躲右闪地,不敢与奥尔齐尔正面交锋。

难道,斯巴达克思是真的如此不济事吗?当然不是。他虽然的的确确不敢与奥尔齐尔硬碰硬,但他左躲右闪的主要目的,却是要尽最大限度地调动奥尔齐尔的身躯。他在等待着奥尔齐尔步伐不稳的那一时刻。只要奥尔齐尔踉跄了身体,哪怕只是一点点踉跄,斯巴达克思也会抓住这个机会,给奥尔齐尔以致命的一击。是的,斯巴达克思的心中,早就有了这个“致命的一击”的计划。

实际上,斯巴达克思也并不是一味的退却的。他一边退着、闪着,一边也瞅准机会反击一下。只不过,斯巴达克思的反击,在奥尔齐尔看来,是那样的简单、那样的不可思议。斯巴达克思的剑,总是刺向奥尔齐尔的右肋。似乎,斯巴达克思已经认准了,那个右肋,是奥尔齐尔的弱点。一开始,斯巴达克思的剑刺来的时候,奥尔齐尔还闪闪身子,可时间一长,奥尔齐尔就不这样做了,他只是用剑将斯巴达克思的剑格开,然后便继续攻击。这样一来,观众们看到,斯巴达克思在奥尔齐尔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甚至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了。

斯巴达克思确实是在连连后退。他这一退,恰巧退到了达莱雅的眼前。如果不是一层栅栏隔着,斯巴达克思就要退到达莱雅的怀中了。早已焦心如火的达莱雅,见此情状,急忙大喊了一声道:“斯巴达克思,你一定会赢的……”

斯巴达克思没有回头。他不能回头。奥尔齐尔的剑就在他的面前。不过,他不用回头,也听得出这一声喊叫是出自何人之口。是的,达莱雅就坐在这里,她正在眼睁睁地观看着他与奥尔齐尔的角斗。

该如何去估量达莱雅的这一声喊叫给斯巴达克思所带来的巨大鼓舞?反正,斯巴达克思已经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他的体内,正孕育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他不必苦苦等待奥尔齐尔自己乱了阵脚。他要以自身的力量迫使奥尔齐尔踉跄。是的,达莱雅喊过那一声之后,斯巴达克思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

奥尔齐尔的剑又刺了过来。这一次,斯巴达克思没有后退。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身后,正坐着达莱雅。他也没有躲闪。他觉得,自比赛开始到现在,他已经躲闪得够多的了,而现在,他就站在达莱雅的目光中,达莱雅目光中的斯巴达克思,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去躲闪的。所以,当奥尔齐尔的剑刺过来的时候,斯巴达克思的剑也举了上去。就听“咔”地一声脆响,不但奥尔齐尔的剑被斯巴达克思远远地格开,就连奥尔齐尔的身体,也被斯巴达克思震得连连摇晃。斯巴达克思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的剑在奥尔齐尔身躯摇晃的当口,迅速地刺向奥尔齐尔的右肋。奥尔齐尔闪身不及,只好仓促撤剑封堵。谁知,斯巴达克思的剑在半途中突然改变方向,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口扑哧”一声,戳进了奥尔齐尔的左肋。这一招“声东击西”,便是斯巴达克思酝酿已久的用来对付奥尔齐尔的方法。

奥尔齐尔之所以着了斯巴达克思的剑,是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斯巴达克思竟然能架开他的剑、而且力道还出奇的大。斯巴达克思这一招得手,究竟是归功于他还是归功于达莱雅呢?或者,这一份功劳,有他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

许多“热情”的观众,马上都高喊着斯巴达克思的名字。达莱雅和巴奇亚图,虽然没有把“斯巴达克思”这几个字喊出口,但他们的心里,却带着各自的感情或目的,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斯巴达克思的名字。只有两个人的嘴唇是紧紧地闭着的。一个是克罗丢,另一个是克拉苏。

斯巴达克思一剑得手之手,就撤身后退,远远看着奥尔齐尔。他以为,片刻之后,奥尔齐尔就会慢慢地倒下的。几乎所有的观众,也都抱着和斯巴达克思同样的想法。他们一个个都敛声屏气,在为给斯巴达克思作最后的欢呼积蓄着力量。谁知,出乎人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奥尔齐尔虽然身不由己地跪下了一条腿,但旋即,他又一点点地站了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左肋处,摸了一手的血。他的脸开始有了表情。那是一种痛苦和愤怒掺杂在一起的令人惊骇的表情。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抽搐之后,他突地狂吼一声,舞起短剑,疯了似地径直向斯巴达克思冲来。那景况,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的。

斯巴达克思心中的惊讶是很难描述的。他那“声东击西”的一剑刺得十分准确,即使不能将对手当即刺死,但至少也会叫对手丧失了战斗力。可现在,奥尔齐尔却明明白白地向自己冲过来了。

斯巴达克思不敢稍有大意或疏忽。他也不敢面对面地和奥尔齐尔正面接触。一个几近疯狂的人,是不在乎什么死亡的,而斯巴达克思却不想死。在奥尔齐尔就要冲到近前的时候,斯巴达克思连忙闪过一边。奥尔齐尔不顾,斯巴达克思闪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手中的剑胡劈乱刺一气。很显然,这个时候的奥尔齐尔,身形步伐全都乱了套。如果斯巴达克思想置奥尔齐尔于死地的话,很容易得手。然而,斯巴达克思手中的剑,有好几次都指向奥尔齐尔的前胸了,却在半途中又收了回来。最后,斯巴达克思的剑点中了奥尔齐尔的右手腕。“咣口当”一声,奥尔齐尔的短剑落地。

短剑落地后,奥尔齐尔似乎清醒了过来。虽然斯巴达克思的剑就指着他的咽喉,但他的脸上,却又恢复了过去的那种什么表情也没有的模样。斯巴达克思收回了剑,举目朝四周望了望。看台上,绝大多数观众的右手大拇指都是朝着天空的。也就是说,“热情”的观众们认为,奥尔齐尔虽然战败了,但败得英勇、败得顽强,不应该死去。于是,斯巴达克思就走上前去,从自己的裤子上撕下几块布条,开始给奥尔齐尔包扎伤口。

奥尔齐尔实在是伤得不轻,他能够活下来吗?更主要的,他输掉了克罗丢的二万五千个金币,克罗丢会轻易地饶恕他吗?

达莱雅非常希望能够见到斯巴达克思一面。虽然斯巴达克思最终战胜了奥尔齐尔,但斯巴达克思的身上,至少也有两处挂了彩。那“彩”虽然是“挂”在斯巴达克思的身上,但达莱雅的心中却万分地疼痛。她多么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抚摸斯巴达克思的伤口啊!然而,克拉苏却不愿意在加普亚城多逗留。有克拉苏在,达莱雅就不便去巴奇亚图的角斗学校。实在没法子,达莱雅只好叫朋齐去见斯巴达克思,带去了她对斯巴达克思的诚挚而又亲昵的问候。

朋齐从角斗学校带回来的消息,很令达莱雅感到意外。朋齐对达莱雅道:“小姐,斯巴达克思要我告诉你,他想向你借一些钱……”

达莱雅不解地道:“朋齐,斯巴达克思说没说,他要借钱干什么?”

朋齐摇头道:“没有。他只是对我说,如果小姐方便的话,就借点钱给他……”

达莱雅当然是“方便”的。尽管心中有些疑惑不解,她还是将身上所带的全部钱财——十几个金币和一颗宝石,都给了朋齐,并嘱咐朋齐道:“你去跟他说,如果他还需要钱,我过几天再给他送来。”

那么,斯巴达克思要钱想干什么呢?原来,他想去救那个受了重伤的奥尔齐尔。

巴奇亚图一下子赢了二万五千个金币,陡然间成了加普亚城的一个大富翁,他心中的喜悦与激动,那真是难以言表的。所以,角斗比赛刚一结束,他就把斯巴达克思装进一辆马车,拉到加普亚城最好的医生家中,给斯巴达克思仔细而认真地治疗创伤。然后,又用那辆马车,把斯巴达克思拉回角斗学校。黄昏的时候,巴奇亚图把斯巴达克思叫到了自己的住处。在这之前,巴奇亚图带着喜悦和激动,很是兴奋与贪婪地在希丝的肉体上尽情地发泄了一通。斯巴达克思走进巴奇亚图的住处时,巴奇亚图还余兴未尽地搂着几乎是精赤赤的希丝在床上玩耍呢。

看到这一幕,斯巴达克思的身体即刻就僵硬了。他连忙低下头,直直地站在屋子的中央。

巴奇亚图乐滋滋地道:“斯巴达克思,干嘛呆站着?快坐下啊?”

斯巴达克思回道:“在主人的面前,主人不叫我坐下,我是不能坐的……”

“真是他妈的!”巴奇亚图很高兴地骂了一句。“斯巴达克思,你这次为我挣了这么多的钱,你现在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明白了吗?”

斯巴达克思道:“我明白了,主人。不过,我们做奴隶的,为主人去挣钱、去卖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好!说得好!”巴奇亚图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斯巴达克思,我曾对你说过,只要你赢得了这场比赛,我就会给你重重地奖赏。我巴奇亚图说话是算数的。我现在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啊?”

斯巴达克思恭恭敬敬地道:“主人,我刚才已经说过,做奴隶的,就是要忠心耿耿地为主人服务。所以,我并不想从主人这里得到什么奖赏……”

巴奇亚图“哈哈”一笑道:“斯巴达克思,你对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过,你这次是立了一件大功,要是不给你一个奖赏,我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到底该给你一个什么奖赏呢?”

突地,巴奇亚图一把将蜷缩在床上的希丝拽下地来,并猛地推到斯巴达克思的跟前,很是大大方方地道:“斯巴达克思,这个色雷斯贱货,我是非常喜欢的,现在,我就把她赏赐于你,你把她带走,好好地去乐乐吧……”

巴奇亚图以为,斯巴达克思一定会对他感谢不尽的。主人把自己宠爱的东西赐给了一个奴隶,这个奴隶还不欣喜若狂?而希丝的心中也有着和巴奇亚图十分近似的想法。她和斯巴达克思是初恋情人,现在有机会可以堂而皇之地同宿在一处,斯巴达克思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然而,斯巴达克思说出来的话,却令巴奇亚图和希丝都大感意外。斯巴达克思是这样说的:“主人,您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赏赐于我,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不过,主人宠爱的东西,奴隶是不应该有非份之想的。所以,还请主人把您的东西拿回去吧……”

希丝闻言,身心不由得一震。斯巴达克思这是怎么啦?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有巴奇亚图在场,她不好开口询问,只能偷偷地抬起双眼,幽怨地瞥了斯巴达克思一眼。可斯巴达克思的头是低垂着的,她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巴奇亚图“哦”了一声道:“斯巴达克思,你既然不要这个色雷斯贱货,那你到底需要什么呢?你需要什么就直说,我都会答应你的。”

斯巴达克思顿了一下道:“主人,如果您真的要给我什么奖赏,那么,我就请求主人,去把那个奥尔齐尔买来……”

“什么?”巴奇亚图大感惊讶,“斯巴达克思,你为什么要我去把那个没用的东西买来?”

斯巴达克思道:“主人,您也看到的,我能赢奥尔齐尔,纯粹是侥幸。他一招打败了吕诺锡特,又战胜了克利克斯……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角斗士。如果主人能把他买来做角斗士的教官,那对主人的这个角斗学校是大有好处的……”

巴奇亚图不觉点了点头。“斯巴达克思,你这个主意倒是很不错啊!我这个学校,也确实没有几个像样的角斗士了……不过,那个努米底亚杂种现在伤得很重,能不能活下来,也确实是个问题。要是我把他买来,他又没活下来,那我不是太吃亏了吗?”

斯巴达克思道:“主人的这种考虑当然是有道理的。主人怎么能去做吃亏的事情呢?不过,正因为奥尔齐尔受了重伤,所以主人去买他的时候,就不会花多少钱……”

巴奇亚图道:“买那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东西,当然不会花多少钱,可是,买回来之后,就得要请医生给他疗伤。他那个伤,一天两天地也好不了,这,要花掉我多少金币?”

斯巴达克思道:“主人,您忘了克利克斯和艾诺玛依的事了吗?他们当时也负了伤,可最后,不都挺过来了吗?我们做奴隶的,命贱,就像是地上的小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只要主人把奥尔齐尔买来,剩下的事情,不用主人操心,都交给我好了,我会想办法把他的伤治好的。主人放心,我不会向您要一个金币……”

“好!”巴奇亚图立即道,“斯巴达克思,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哦?我只负责把那个努米底亚杂种买回来,剩下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对不对?”

“是的,主人。”斯巴达克思道,“只要主人把奥尔齐尔买来,一切都是我的事情了。我可以向主人保证,奥尔齐尔一定会活下来的。他活下来了,就又可以为主人挣大钱了……”

巴奇亚图被斯巴达克思说动了心,真的去联系购买奥尔齐尔的事宜了。巴奇亚图也算是个精明的人。他没有直截去罗马和克罗丢谈,而是托了一个中间人去找克罗丢。克罗丢输了二万五千个金币,对奥尔齐尔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他不仅没有找医生给奥尔齐尔疗伤,而且还差一点就把奥尔齐尔钉在了十字架上。最后,克罗丢以十个金币的价格将奄奄一息的奥尔齐尔卖了出去。

奥尔齐尔是被马车拉进巴奇亚图角斗学校的。斯巴达克思用达莱雅给的钱财为奥尔齐尔请来了医生。奥尔齐尔的伤势太重,达莱雅给的钱财不够花费。就在斯巴达克思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达莱雅带着朋齐适时地来到了加普亚。这样,奥尔齐尔才得以从死神的手里抢回了一条性命。

一个多月之后,也就是快要进入公元前七十四年春天的时候,奥尔齐尔的身体开始逐渐地康复。巴奇亚图高兴地对斯巴达克思道:“斯巴达克思,你的主意还真的不错啊!我只用了十个金币就把奥尔齐尔这个杂种买来了。现在,我有了你,又有了奥尔齐尔这个杂种,我巴奇亚图角斗学校,当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斯巴达克思也乐哈哈地对巴奇亚图道:“主人,您就等着奥尔齐尔为您挣大钱吧……”

斯巴达克思把奥尔齐尔弄来,当然不是为了给巴奇亚图挣什么“大钱”。在奥尔齐尔的身体刚刚有些起色的时候,斯巴达克思就叫克利克斯对奥尔齐尔进行了试探。

克利克斯问奥尔齐尔道:“你想一辈子就当一名角斗士吗?”

奥尔齐尔回道:“我当然不想。可是,我不当角斗士,又能干什么呢?”

克利克斯道:“你是否想过,像我们这样的人,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出路?”

奥尔齐尔听出了克利克斯的言外之意。他重重地道:“克利克斯兄弟,我这条命是你们帮我拣的,你们无论要我去做什么,我奥尔齐尔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克利克斯道,“斯巴达克思大哥要我来问问你,你是否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克利克斯将斯巴达克思的计划告诉了奥尔齐尔。奥尔齐尔满口答应道:“克利克斯兄弟,请你转告斯巴达克思大哥,就说我奥尔齐尔,这辈子跟他跟定了……”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晚上,斯巴达克思和希丝趁巴奇亚图不在学校的当口,聚在了一起。他们紧紧地相拥着。他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道:“希丝,黑夜快要过去了,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我们就要获得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