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连接无比的清晰,却又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解释。
但就在这个瞬间,陈楼忽然有了种明悟,他手背上的符印似乎是一种可以关押邪祟的监牢,而他可以从囚禁的邪祟那里,得到一些古怪的能力。
比如现在身处“监牢”中的西服男子,就正在给陈楼带来更强的恢复力。
但当然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获得都需要某种付出来换取,所以陈楼也同样背负着限制。
……符文会不断汲取邪祟的存在本源作为运转的能量,而等到一旦邪祟扛不住,就会彻底的灰飞烟灭。
所以陈楼则必须保证监牢不空,否则的话,那符文就会反过来汲取他自己的生命力作为运转的能量。
简单来说,现在的陈楼和符文,就像是大、小两个老板,一旦成功囚禁了某只邪祟,他们一个会从其身上掠夺古怪的力量,而另一个却是会连骨带肉的全部吃下,成为运转的养分。
……
转日清晨。
座座墓碑伫立在淡淡的雾气中,陈楼穿行其间,一直走到某一个墓碑前才停下了脚步。
陈楼看着墓碑上小女孩的照片,久久不语。
她是小海棠,是陈楼从医以来的第一个病人。
小海棠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她的世界中,不管清醒还是昏昏欲睡,总有鬼祟不明的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而在她视线的余光中,也总会有那些面容狰狞、扭曲、诡异的怪物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断窥视。
小海棠日夜遭受着这种折磨,而作为孤儿的她,却没有办法找父母去诉说,去排解……
一直到某一天,刚刚入职天京精神病院的陈楼,以公益医护人员的身份,走入了小海棠所在的那间孤儿院,看到了瘦小枯干的她。
那时的陈楼自己的精神状态其实也并不太好,但当看见小海棠胆怯却又出奇澄净的眼睛,却不知为何心里陡然软了下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楼就开始尝试用各种还算安全的治疗手段去帮助小海棠,可结果却始终是难以尽如人意。
但即便如此,小海棠脸上也还是多了些笑脸,因为她总说很开心有了陈楼这样的一个哥哥。
直到后来的某个偶然的机会,陈楼和小海棠一起看了部同样得了精神分裂症的数学家的电影,当时若有所思的小海棠,突然病情就开始大为好转。
陈楼甚至一度以为小海棠会就此走出阴霾。
但……小海棠突然就自杀了,所留的不过是一封给陈楼的遗书而已。
于是就在昨天,就在这里,小海棠由陈楼亲手下葬,那小小一坛骨灰,现在就埋葬在墓碑的前方。
陈楼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准备好的干净抹布,开始擦去墓碑上才刚刚积攒下来的一层薄薄的浮灰,等着完事之后,他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故事书,斜靠在小海棠的墓碑边儿上,开始缓缓念着故事。
过了一会儿,陈楼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那个血红色的符文有些微微发热,耳边更是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些许声响,于是他从书本间抬起头,立刻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材瘦弱的老汉。
那老汉穿着一件有些破烂的绿色军大衣,头发胡子全都乱糟糟的,很邋遢,他此刻似乎是正在偷着别人墓前放着的供果之类的东西来吃,腮帮子都塞的鼓鼓的。
老汉也发觉陈楼正在看他,整个人的表情一滞,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再之后,老汉竟就这么就在陈楼的眼前,飘到了另一处有些破败,似乎是很久没人打理过的墓碑前面,然后钻了下去。
陈楼脸色如常,继续低下头念着童话书里的故事,但念着念着,他却缓缓的停了下来,再一次将目光看向墓碑上小海棠的照片。
“你也可以出来么?”
陈楼等了好长时间,然而周围却安静如常,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他这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所以……你从来就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对么?”
陈楼的语气当中没有埋怨,因为他相信小海棠是真的拿他当成了哥哥,所以又怎么会害他呢?
陈楼只是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小海棠又想让他做什么。
“喂……”
正在低声念着故事的陈楼听着有人喊,抬头一看,便瞅到不远处有个穿着墓园工作制服的男子正朝着自己招手。
“先生,差不多中午了还不走?”那男子喊道,“咱这儿下午有个给墓碑补金漆的事儿,味儿大,您还是赶紧走吧。”
陈楼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声说道:“小海棠,我改天再来看你。”
陈楼看了看手背上的符文:“希望那时候,我能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陈楼顺着墓碑间的小道往外走,在恰巧路过那阿飘老汉的墓碑时,他略有停了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墓碑上的照片里老汉笑的开怀,旁边还写着什么二子三女,缅怀慈父的话儿……
但实际这里应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过来拜祭过了,墓碑字缝间的金漆早已掉落不说,四方角落里还大概因为潮湿,生出了些许绿色的青苔。
陈楼改了原本的主意,捂住了跃跃欲试的符文,转而只从背包当中掏出了吃食,摆在了墓碑前面。这本来是陈楼给自己准备的午饭,但因为现在要走,已经是用不上了。
等着陈楼彻底走出碑群的范围后再回头去看,却见那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老汉正站在自己墓碑的旁边,朝着陈楼深深的鞠了一躬。
陈楼摇了摇头,就此离去。
天京精神病院,是天京市,乃至周围几个城市当中,最有名一家精神病院,每日里来的患者极多。
陈楼本来只请了昨日的一天假,但结果是今天上午又没来成,所以等着下午到了医院后,就有了诸多事要去处理,于是忙忙叨叨的一下午,不知不觉间就快到了快下班的时候。
而在下午的时候,陈楼还数次有意无意的把手上的符文露给别人看,但结果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并不能看见符文,不过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再行遮挡的麻烦。
陈楼看了看时间,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继续研究符文的事儿,然而却看见护士安小柚推开了屋门:“陈医生,陈医生……来了个急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