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话从来都这样恶狠狠的,给海棠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出生仿佛给父亲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沉重的负担,甩不掉的吸血鬼。
海棠的初中就是家门口的菜市场初中,鱼龙混杂,几乎所有人都是在里面混日子。
之所以去了这所初中,只是因为离家近,省了车费和住宿费,学杂费还比其他学校便宜。
在哪里念不是念?一样的课本,去好学校还能念出花来不成?这是海棠父亲常放在嘴边的话,可在海棠看来,他只是不愿意给自己投资罢了。
每当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总是在一旁小声的附和:“你自己好好念,我们穷人只有念书一条出路。”
海棠默默的听着,家里条件不好,仿佛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拮据,而父母则为了她做出了各种牺牲。每次问他们讨要学费,杂费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质疑和为难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倒像是故意要表现给海棠看,让她知道,她念书要对得起他们付出去的钱。
海棠从小到大很少有新衣服穿,大都是父母从亲戚朋友那儿淘来的旧衣服,运气好的话还能淘到几件八成新的。
菜市场初中的三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考入Y中。
Y中是省重点,同样还是一所寄宿制高中,海棠不想住在家里,不想身处在父母有意无意营造出来的艰难紧张氛围,连呼吸都觉得万分压抑,只要听到父亲刻意发出的叹气声,她的心都会难以抑制的揪紧,不是难过,而是恐惧。
海棠不是学霸,她念小学的时候从来没考过第一,成绩不上不下,无法成为父亲对外炫耀的谈资。
海棠记得有一天父亲问她,你觉得能你能考上Y中的初中部么?
海棠当时心里没底,但还是点头说,能。
哪怕能收到一分鼓励,也能成为她无穷的动力。
但是父亲看着她,冷笑着吐出六个字:你考的起个屁。
心,顿时凉了。
如父亲所料,她没考上,当时很多孩子的父母为了把孩子送进Y中,不惜交了高昂的议价费。
但海棠没有那份奢望。
从父亲的憎恶的神情和态度中,海棠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罪人,没有考上Y中的初中部,人生就已经开始走向毁灭似的。
她很难体会到那些恋家的孩子们的心里状态,因为每当她走出家门的瞬间,都有种重获新生的解脱感。
公交车的报站声将海棠飘远的思绪打断,她侧身转向车门方向,准备下车。
余光中瞥见后座上几个男生似乎也站起身,挤了出来。
海棠脖子僵直不敢回头看,心跳骤然加速,那几个男生里可能就有陆羽成。
挤下车后,海棠把行李袋勾在臂弯,空出两只手撑开伞。
雨下的不大,被风吹得纷纷扰扰,很是烦人。
“嘿,同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海棠只觉得周身的毛孔都收紧了一瞬,依旧不敢回头看。
应该不会是在叫她吧,海棠习惯性地这样想着,不想自作多情的应声。
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海棠才猛地顿住脚步,扭头往旁边看时,陆羽成那张放大的帅气脸庞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