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造甜甜的梦送给你（17）

这是傅时第一次做梦，也是唯一一次留下印象的梦，梦里有宋子衿，有傅父，也有薄月。很奇怪，前十几年的日子走马观花似的一晃而过，而遇见薄月后的日子却明亮起来，一帧一画都记得清楚。

傅时对薄月第一印象并不好，那个破烂的天桥街道，她对自己的害怕和躲避他看得一清二楚。

还真是胆小呢，这样一个胆小的人怎么敢一个人大半夜在街上睡呢？要不是他守夜赶走那些在夜色中对她觊觎已深的人，她不知道会在哪里哭。

“为什么总有人总以为可以掌控别人?”这是傅时和薄月搭的第一句话，静谧的夜色中，他明显感觉薄月呼吸一滞，晶亮的眸子带着小心翼翼地关心，落在他身上。

薄月皱眉想了很久，指尖纠结在一起，声音却是清亮的，照亮了一整片迷雾:“因为你不够强。”

是这样吗?

傅时第一次对自己逃的行为产生疑惑，所以在天亮时确保薄月安全后，他走了，再次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拳击馆，从蝼蚁爬起，成了拳场不败神，再突然全身而退。

那一夜拳击馆少了傅时后，亏损无数。

傅时回去看过薄月，夜晚街道上抱着报纸而睡的人，原来活在光下那么美好。薄月面容如雪，杏眼弯弯，眼尾漂亮得如夜空中的弯月，让人一采方休。身形像是抽条的竹枝，修长，纤细的腰肢裹在白衬衫里……

傅时呼吸粗重了，搭在电线杆上的手苍白、能看清地下的青色血管，而后手攥紧，连骨节都在颤抖。

他发现自己第一次有了欲望。

那么想得到一个人，又不敢靠近，不能靠近的欲望。

再后来就是街头上的偶遇了，傅时没想到自己从地下拳场走了两年，他们还能派人来找他麻烦。这次见面，他惊奇地发现薄月不一样了，温婉如水的性子里长出了劲草，烈风不折，野火不尽。

五六个人而已，不算多，傅时觉得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搞定。但薄月往这边来了，和他一起打架犯浑，只是没人出他，这是让人失落的事实。

她忘记了自己，这可就好多了，随随便便伪装一个好学生，就可以靠近薄老师。就是沈清源那个东西太讨厌，用狗多吓吓才好。那狗也讨厌，平白赖在薄老师怀里不出来。

……

美好的记忆晃过，画面变得诡谲阴暗，四周是血色的雾，最终凝成夏日里的小筒楼。有阳光，有绿树，有橘色的瞎眼大猫和几个带红领巾的小孩。

“矮胖”是为首的一个矮矮胖胖的，眼睛被肉挤成一条细线，笑容很少，总是装作凶狠的样子，是孩子中的孩子王。

高瘦高瘦的小孩叫韩海，眸子细长，总闪着精光，有聪明劲，因为嘴唇微微稍微向外凸起，像猴，所以外号“猴嘴”。

“猴嘴”最先发现傅时，细长的手臂往一个方向指去:“快看啊快看啊，闷头脑又在逗瞎猫了。”

五岁的傅时不爱说话，闷声不吭，做事总是慢一拍，看起来呆呆的，这小群孩子就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

小筒楼里就傅时的家庭最好，爸爸是缉/毒/警/察，妈妈是大学教授，夫妻俩谈吐温雅，待人很好。

但小筒楼里鱼龙混杂，前夜发生的事，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楼，难免有眼红的，跟着自己孩子灌输什么“傅家不如他们家”“傅家孩子呆头呆脑，一看就没出息”的思想。

所以在孩童时期，如一张纸纯白无暇的年纪，傅时会被孩子欺负，而傅时又重来不会告状。

“哦哦哦，闷头脑，没人要，配上瞎猫刚刚好！”

“闷头脑，没脑子，没脑子！大瞎猫，没眼睛！闷头没眼是一家！”

几个孩子一嗡蜂冲上去，围着傅时有唱又跳，傅时手一抖，抬头愣愣地看他们。那双眸子澄澈极了，像忧郁的黑色海洋，纯正深邃。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傅时声音一颤一颤的，灌进风来，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加重，揪紧了猫咪皮毛。

“喵～”通人性的猫惨叫一声，却并不咬傅时，即便没了眼睛，它也准确扑上“矮胖”的脸，猫脚踩几下，猫甲挖出几道血痕。

“死猫，狗猫，去死！”矮胖大叫，掐住猫的脖子，狠狠丢在地上。猫利落翻身，并未受伤，瞎着一双眼往外跑，自然看不见快速开来的黑车。

瞎眼橘猫在轮胎下没了声息，殷红的血溅上小筒楼的青石板，血迹渗进土里，仿佛那血也鲜红了几分。

傅时猛地扑上去，车上的小青年脸色一变，打开车门，一把拽住往车下钻的傅时，然后才看见猫的惨状。

神色愧疚难安起来，小青年一遍又一遍对傅时道歉，最后小心提议:“叔叔和你一起埋葬它好不好?”

傅时愣愣地看着车胎地下，那些血仿佛溅在他脸上，烫伤了他，让他觉得哪里都疼，又说不出哪里疼。

“不许！不许埋它！”矮胖猛地扑过来，饶是手疾眼快地小青年也没来得及拦住他，任他在猫的尸体上踩了一脚又一脚，“不许埋，脏东西，瞎猫！”

傅时扑身要去揍他，又被小青年拦住，“矮胖”在原地胡乱跳，得意扬扬地看向傅时，在他地上，是沾上猫血后踩出的几个血脚印。

“你会做噩梦的，一定会。”

……

“矮胖”真的做梦了，在梦里随处都能听见凄厉的猫叫声，比他大几倍的猫追着他跑，把他按在爪子下摩擦，在他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第二天醒来“矮胖”哭着喊着有猫追他，要吃他，说脸疼，脸上有好多道血印子。然而小孩的脸白如剥壳的鸡蛋，光滑细腻，哪有什么伤。

“矮胖”被他暴脾气的妈打了一顿，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来，“矮胖”又伤心又怕，黑洞洞的房间里仿佛有一双猫眼在窥探。

哭着哭着他就睡了，而他妈在他睡着后开了门，趁着夜色，跑去麻将馆打麻将。麻将馆热火朝天，矮胖妈手气不好输了好多钱，也不肯走，总想着能翻本。

直到被自己老公一个耳光打醒，说矮胖出事了，两人才回到小筒楼。小筒楼楼梯间已经围了一圈人，矮胖趴在楼梯大哭，左腿摔断，有血迹渗出，一动也不能动。

他是半夜听到猫叫，在梦里看见绿幽幽的猫眼睛后，吓得跑出门的。

……

四楼的傅时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害怕和愧疚，反而庆幸自己有了控制梦的能力，这样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他和橘猫了。

虽然……这个五岁的孩子已经没有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