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造甜甜的梦送给你(18)

矮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妈,有猫。”

“第二句是,我弄死了闷头脑的猫,它回来找我了。”

矮胖妈才被丈夫打了一巴掌,脸颊还肿着,心情不好,闻言猛地扇“矮胖”脑门:“什么闷头闷脑,说清楚点!”

“傅时的瞎猫,被车撞死了,猫要抓我,要吃我。”说着不争气地哭起来,没注意到自家妈眼珠子滴溜一转,精光一闪而过。

傅时发现能操作梦后,就更沉默寡言了,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能被人知道,父母也不能,所以造梦时总是趁人不在,或者偏僻的角落进行。

小筒楼里越来越多孩子做了噩梦,要么被吓得发起了高烧,要么连门也不肯出,学校也不肯去。

大人纷纷说邪了门了,从哪请了跳大脚的神/婆,在小筒楼里又蹦又跳,口里还装模作样念着东西,把纸钱烧在楼道间。然后拿了钱溜之大吉。

……

这天是星期一,“矮胖”的一个小跟班因为父母忙,所以中午不能回家,就趴在桌上睡觉,小脸上全是懂事的神色,乖得让人心疼,只有傅时知道他在背地里骂过老师,还掐过橘猫的尾巴,要用火烧橘猫。火

小孩不回去,傅时也不回去,装作肚子疼的样子跑进厕所,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幼儿园的陈老师忙,很快就把跑进厕所的傅时往了,回到办公室整理明天手工课需要用的东西。

门悄悄被拉开一条缝隙,小孩还安安静静趴在桌上,脸埋在膝弯里,只剩头顶露在空气中,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傅时熟练地在手里捏出白色的雾团,第一次见他还很害怕,而现在他已经不怕了,还能熟练运用它。

手轻轻往前一送,白色雾团有了生命力一般,轻飘飘飞到小男孩头顶,满满融入头顶。傅时满意地拍手,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龄层次的复杂,内心想法却很纯粹。

“小猫,我帮你报仇了,你会开心的吧?”

教室后面传出一声桌子碰撞的声响,傅时受惊地回过头,只来得及看清高高的头顶和一片衣角。傅时一慌,脸白成一片,终于在楼梯上追到韩海。

“你在怕这个吗?”傅时在手心凝出一团白雾,轻轻道。韩海靠在墙角,抖得更厉害了些。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傅时收回白雾,神色异常认真地看着韩海,眸子是毫无芥蒂的纯粹。

“真……真的吗?”

“嗯。”

傅时拉紧了韩海的手,两人一起回了小筒楼。

五天后自称国/安/局的人来小筒楼里了,要求对宋子衿和傅父主动把傅时交到国/安/局监管,否则他将强行带走傅时。

傅父从来没听说过国/安/局这个机构,就算是保密机构,他也总该有所听闻吧。直到国/安/局的人拿出一只录音笔。

“闷……傅……傅时,你真的能操控人梦境吗?”

“真的啊。”

“我能给所有人造各种各样的梦,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欺负小橘猫了。”

……

录音笔里是两个稚嫩孩子的谈话,其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却如此之大。傅时脸一下子白了,想到三天前吞吞吐吐拉他出来的韩海,此刻韩海站在人群里,对上傅时澄澈的目光时,瑟缩地低下头。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傅时的声音有一股难过,他都说了为什么不信他呢?

韩海后退一步,扭头看看矮胖的妈妈,又扭头看看国/安/局的人,却始终不敢对上傅时的目光。

把傅时叫出来谈话是矮胖妈妈的主意,一个爱占小便宜,十分看不惯傅家的人。录音笔也是矮胖妈妈塞进他口袋的,打电话给/警/察,最后却叫来国/安/局这是她做的。

五岁的傅时记得所有人对橘猫的好与不好,因为韩海没有伤害过橘猫,所以他不会给韩海造梦,却忘记了韩海虽然没欺负过橘猫,却欺负过自己。

录音笔内容虽然是真的,傅父和宋子衿却不愿意相信国/安/局的话,连夜叫醒傅时,一家人收拾好东西,开车离开小筒楼。

从一个住惯、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无疑不是令人愉快的。车里傅父和宋子衿都沉着脸,不发一言。

前方路段有货车驶来,车前的灯光明晃晃照着傅父,傅父沉下嘴角,眯着眼踩下刹车,身后却传来喇叭声,示意快点开。

这是条三岔路口,傅父身为优秀缉/毒警/察,思想觉悟都要高上一层,觉得挡了别人路不好,于是趁着货车还远,调转车头往最里面的岔路口开去。

变故就在一瞬间——

“砰!”

前方的货车加快速度开来,五岁的傅时只觉得车身一晃,刺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像长钉扎进太阳穴一样疼。人撞向座椅,挡风玻璃应声而碎,飞溅过脖子,人昏过去。

很难说清这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对于幼年的傅时来说总归是一场浩劫。车祸带走了国家优秀的缉/毒警/察,带走了傅时的爸爸,宋子衿的丈夫。

剩下的路只有两个人走,尚且年幼的傅时见证了死亡之后,又见证了宋子衿一步步走向抑郁,直到某天她第一次醉了酒,又亮又响的耳光打在傅时脸上,人懵懵的。

“怪物!”

原来自己才是她痛苦的原因吗?原来自己才是该死的那一个吗?我是什么呢?怪物吗?傅时懵懵懂懂地想。

第二天宋子衿酒醒了,无视傅时脸上还肿着的巴掌印,没有道歉,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是真的怨恨他。

……

然后呢?现在的傅时站在一团团血雾之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起这些陈年老梦。

然后小傅时在经年压抑的氛围下长大了,母子间的裂痕却怎么也弥补不回来,只会越张越大,成为鸿沟深壑。

这是宋子衿和傅时第三十次搬家了,没有为新家购置任何东西,因为两人都知道,这个“家”也住不长久。

傅时发现楼下有陌生的人转悠时,是在一个傍晚,那人看见傅时望过来,就瞬间低下头,快速跑开。

傅时回到“家”,想把这件事向宋子衿讲起,却在楼下碰见了他此生难以忘怀一幕。

傍晚光线在空中交叠,没有分明的冷与暖的交叠,云彩映成一片,霞光染红了整片天。而宋子衿和几个老人坐在树荫下,手拿着针线笨拙地刺刺绣。似乎是跳广场舞的时间到了,老奶奶放下针线和鞋垫,在旁边的小操场聚成一堆。

“小宋,来跳舞啊。”

“我不会。”

然而到底还是跳了,在这群年龄不相仿的人活得自由自在,弯弯的唇角刺痛了傅时的眼。

宋子衿一生能搬家流浪几次?购置的家具留不住人,温暖的人不可以留下人吗?他有什么理由要求宋子衿陪他东躲西藏,仅凭一点身理上的血缘关系?

宋子衿还有家,而傅时却没家了,他做了此生最大胆的决定——还宋子衿自由人的生活。

……

血雾外的傅时看完了过去的一切,并不觉得悲痛,无所在意想,梦该结束了吧。然而血雾翻滚两圈,重新凝结成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