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允琳径自走路，不去理睬他。
转过街角，阳光突然冲破了云层变的强烈起来。一股冷风吹过，陈允琳拉了拉领子，把下巴缩进高领毛衣里，转头去看跟在身后的周灿然：“你走前面，挡风。”
灿然点头，坦然地向前走，走到陈允琳身边时他突然撑开风衣把陈允琳裹进大衣里，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进。
陈允琳被裹在衣服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一阵挣扎她怎么也推不开灿然的手臂：“头发都乱了！你放手啊！”
“我下午去接你吃晚饭好不好。”周灿然脸上爬上一抹邪笑。
陈允琳仍旧挣扎着：“不好不好不好不好！”直到她感觉到灿然手臂上的劲头轻一些了，才一下子窜出他的大衣。冷风吹在脸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很快又躲回灿然的衣服里。
她把额头抵在灿然胸前，嗅到他身上毛衣和洗衣粉混在一起的味道。那味道既不像那些上班后的小资男青年喷着各种名牌香水摆矫情，也不像那些不修边幅的老男人带着一身烟酒气卖弄人生阅历，她喜欢周灿然的味道，那是生活的味道。
陈允琳抬眼顺着灿然衣服的领口去看他：“冷。”
灿然垂脸看着陈允琳：“你早上来的时候没觉得冷？”
“我爸开车送我来的。”
“走，打车回去。”
“不。”陈允琳又把脸埋进灿然的胸前。她抬手抓着他挂在肩上的大围巾，披在自己头上，然后紧紧地抓着下巴两边围巾的边沿，逃出周灿然的大衣：“你下午送我去研究所，然后就这样站在楼下等我下班，如果你改变造型，我就改变主意！”
灿然轻笑：“我怎么没发现，你当修女也挺漂亮的。”
对他的取笑陈允琳从来就无视，她抬起下巴：“同意，或者不同意！”
灿然点头：“同意。”
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想都不想。陈允琳转回身继续走路，如果刚才沈凌俊不打断就好了，这样她还能像美国大片里演的那样在路边和高帅富热吻，现在好了，就像思燕说的，本来在巴黎，他一出现立刻就伦敦远郊区县了，真是扫兴。为这，她也得十年不搭理他。
“刚才那个男生是沈凌俊？”灿然的声音打断了陈允琳的遐想。
“嗯。”
“他喜欢你？”
“不喜欢。”陈允琳走上路边突出的石沿，晃晃悠悠的。她原来走这样的地方都可以不用看路，今天却不行，因为穿了一双不太合脚的鞋子，大概是因为鞋底太厚，走起路来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她很喜欢这双鞋，因为和她的红色大衣很相配。于是她抬起手臂，想尽量保持平衡。
周灿然拿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喜欢怎么会大老远跑来喊‘停’。”说完他把目光抛向路的尽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涌起一丝不安。
“所以你吃醋了。”陈允琳扭过脸去看他，眼里流露出得意。
“是啊。”周灿然平静地看着她，再一次停下脚步，“在德国就已经在吃醋了。”
冷风又一次吹来，陈允琳披在头上的围巾微微拂起，那忧郁的颜色更加衬托出她白皙的面庞。路口传来汽车碾压地面时才有的声音，空中几声喜鹊讥笑。只有周灿然还是沉静着的，一双等待答案的眼睛望着她，似乎不把她看穿不罢休的样子。那眼神里有温柔也有哀伤，有期待也有幽怨。
“也许。”陈允琳无法回答他，她不知道凌俊对她是什么感情，若喜欢就该守护，若不守护又何来喜欢。
周灿然没再问，只是拉着她继续走。路边偶尔有野猫驻足观望他们，就像落在墙头的鸟。唯有风不知疲倦的吹着，其余一切景物都显得那样安静。
有的时候陈允琳真的觉得心里很疲倦，她希望周灿然可以什么都不问，只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好，但不知为什么，总有时候他给了她怀抱却还要提醒她，危险并没有远去，让她一次又一次心惊胆颤。然而，除了周灿然又有谁能敞开怀抱帮她挡去那些暴风骤雨。
“跟我到柏林去吧。”
“好。”
又一阵风吹过，太阳终于绽开它蜷缩已久的花瓣，温暖就像冲破了冰层的河水，刹那间一泻千里。
母亲留灿然在家里吃了午饭，饭后陈允琳躺在周灿然身上计划着下午的活动：“要去志叔店里，还要去花市，然后我们去学校图书馆找书卡，顺便接皓炫回来，晚上咱们去逛街。”
周灿然轻抚着陈允琳柔软的发丝，满眼温暖：“好。”
“灿然刚下飞机，家都没回就直接去接你，你还让人家送你去研究所，等你下班，陪你去接弟弟，还逛街。”母亲把一盘水果放在桌上，“你让不让他休息了？”
“没事，我跟家里打过招呼而且赵叔叔也帮我把行李送回家了。”周灿然的声音很温润，就像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让人听了总会不自然地泛起微笑。
母亲就是带着被和田玉温润到了的表情叮嘱：“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陈允琳知道，母亲向来把他看成准女婿，格外疼爱，从他第一次送她回家被母亲撞见时就是了。陈允琳清了清嗓子，坐起身：“走吧。”
灿然莞尔：“上去帮你收拾屋子？”
陈允琳把抱枕丢进他怀里：“我屋子整齐的要命，才不要你收拾！”说着径自跑上楼去。
其实陈允琳说的没错，她的屋子真的很整齐，每一样东西都分类放在一起，永远不会找不到，只是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东西极多，把原本很宽敞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细窄的过道通向她那张看上去就极舒服的小床。
周灿然的目光触到躺在床上的拼图板上，那是一幅来自弗兰克·狄克西的人物画，名字大概叫《薄情美人》也有叫《英雄美人》的，但他猜陈允琳一定喜欢前者。
“怎么开始自己买拼图了？”周灿然拿起一片拼图放到鼻端轻嗅，“和皓炫一起挑的？”
陈允琳把拼板抱起来放到地上：“难道全天下只有你能买到质量好的拼图吗？”她拍去手上的木屑，“我在网上买的，可以拎起来，你看！”
周灿然顺势躺倒床上，抱起胳膊：“哦，陈大小姐长大了，不用看实物就能买到高质量的拼图，我小看她了。”
陈允琳随手抓起一个盒子丢向周灿然：“讽刺我没有好下场！”
周灿然抬手抓住了盒子：“怕你被骗，不过这副拼图买的挺好的。”他摆弄着手里的盒子，“什么时候买的，挺精致。”
陈允琳坐在圆毯上：“拼图是小姨从国外寄来的，国内没有这幅图。盒子是别人送的。”
周灿然端详着手里的盒子，古香古色，充满了民族特色，打开盒子，一只手镯安静地嵌在红丝绒里：“明涵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