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成八阵

文龙的父亲在乡里的小学教书,母亲在乡卫生所工作。还有个弟弟,并非亲生,原是文母家的亲戚,双亲在08年震中遇难,孩子被文家收养,起名文鹏,现在灌口读高中。

李钰见到文母,叫了声二姨。他的母亲是文龙母亲的表姐,曾经也住在这里,后来嫁到了灌口。吃过午饭,李钰起身告辞,到姥爷家去了。

一家三口坐着聊天,文龙将师父的话转述了一遍,又道:“我先去蓉城,找空山师伯,师父有信要我带。顺便积累一些社会经验,攒点路费,再做下一步规划。”

文父拍拍文龙:”道长那边我会常去看望,我们身体都好,家里也没有负担,你能活好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我同你讲过,人总是要死的,死法对于死人毫无意义,但活法对于活人区别很大。另外,将来你如果去京城,帮家里打听一件事。”

“打听什么?”文龙问道。

文父扶了扶眼镜:“你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爱思考的样子,所以家里的事,也没和你多说。

你爷爷祖居京城,是家中的独子。解放初,道长师兄弟到京城寻访师父的下落,你太爷爷当时开着一家小茶馆,因生意不好,半间改成旅社。道长那时年幼,师兄怕他受苦,请你太爷爷帮忙照看了几日。你爷爷与道长年龄相仿,二人便成了总角之交,临走时留下地址,约定互通书信。

你爷爷大学毕业后在中学教书,当时父母均已谢世。后来你爷爷一言不慎,蒙受不白。你奶奶一家出身不好,怕受连累,和咱家划清了界限,不仅离了婚,连我都不要了。当时我刚会走路,你爷爷走投无路,带着我连夜出走,投奔道长,自此扎根乡里,再没回京。”

文龙听完,给父亲的茶杯中续了些水。文父饮了一口:“虽说人性禁不住考验,但毕竟血浓于水。你爷爷在世时,我怕惹他生气,从不敢提,也没主动做过什么。如果你有机会去京城,就顺便打听一下,我母亲是否尚在人间,家中是否还有其他亲人?”

在文龙看来,这属于执念,但不好打击父亲,问道:“我奶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另外您想好了,当年是他们不要您,现在都过去半个世纪了,即便找到,能有什么好脸色?”

文父无声地叹了口气:“比起无能为力,人生更痛苦的,是情非得已。即便找到了,也不要惊扰他们,心知肚明就好。你祖母名叫刘婉华,擅画花卉,年轻时便有画名。我姥爷家住在京城前海一带,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父子二人交代完正事,母亲接过话来:“钱带的够不够?”

文龙一笑:“放心吧,我从小就自力更生,前几年上山采摘草药,换了些钱。再说咱们这里出去的人也不少,也没见把谁饿着。”

母亲又嘱咐了几句,无外乎注意身体、别惹事,诸如此类。

趁着文龙去收拾东西,文父对文母道:“老大这次出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老二过年八成要到省里上大学,也只有寒暑假才能见到了。”

“哎,你说从我娘家再抱一个怎么样?”

“要不响应号召,再生一个吧?”

“……”

后日一早,文龙背着行囊,买了张车票,从青城山站坐到蓉城。两地距离很近,到了地方刚过中午。文龙在车站附近吃过午饭,便直奔蓉城大学。

送信对象空山居士,并不是文龙的亲师伯,而是至交,与文龙的师父杜守中、李钰的姥爷李青隐合称“蜀山三友”。空山长杜守中五岁,李青隐小杜守中十岁,三人以师兄弟相称。

空山年近九十,一生未婚,早年曾出家为僧,后又还俗,常住雾中山,还在蓉城大学哲学系担任客座教授,每个学期开设讲座,期间就住在学校。文龙跑到学校打听,空山要到端午节后才会回来。师伯平时不带电话,小伙子只能悻悻而出。

出了校门,无所事事,文龙便在学校旁的广场公园寻了个僻静处打起坐来。一睁眼,已是晚上九点多。正所谓气足不思食,神足不思眠;文龙可以辟谷不食、寒暑不侵,此时又是夏季,也懒得找宾馆,想在公园凑合一宿,明日再说。

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突然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文龙寻着声音跑到路边,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

听温云姗说要回医院,文龙表示可送她一程。派出所到医院,说近不近,这个时间不好坐车,二人边走边聊。

温云姗是天府工商学院应届的毕业生,家距蓉城大学不远,父母都是国企的职工。今日温父突然腹痛,送到附近的医院检查是急性胃病,需要住几天院。交押金的时候,偏赶上收费处电子支付系统临时故障,院内还没ATM机,小姑娘只好去附近银行取现。

“你说那个人的同伙,会不会报复我们啊?我这几天还要来医院看爸爸,万一又碰到他们怎么办?”温云姗有些后怕。

“警察正在找他们,他们不会那么傻,往枪口上撞。你要不放心,我这几天没事,路上可以护送你。”文龙秒变护花使者。

“真的?不会太麻烦你吧?”温云姗一脸惊喜。

“没事,我这几天都在这边等人,没其他的事情。“

说着已到医院门口,二人交换了号码,挥手告别。文龙突然想起行李还在公园,飞也似地奔了回去。好在这片地方晚上没人来,东西还在。文龙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大学对面的旅馆住上几天,等师伯回来了再说。

后面两天,文龙白天去大学后面的森林公园练功,晚上陪温云姗往来医院,两人很快熟络起来。温云姗对文龙很是好奇“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准备做哪一行?平时有什么爱好?”

“我一年级寒假随爷爷上山,见到了我师父,从此一边上学,一边修习,寒暑假就住在山上。高中毕业没高考,在山里修习,后面几年通过自考学完本科,是历史专业。工作嘛,等我见到师伯后再考虑。”

温云姗听完,轻轻“噢”了一声,随后道:“我爸明天就出院了,后天我和宿舍同学约着一起到武侯祠玩,你要不要一起?”

“她们不认识我,贸然出现会不会尴尬?”

温云姗笑道:“没事的,我早就把你的英雄壮举告诉了她们,她们都说要见见你呢,来嘛,也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文龙不想拂人好意,点头同意了。

后日一早,二人从蓉城大学站出发,坐地铁来到武侯祠前。等了一会儿,从一旁钻出三个女孩,拉着温云姗又笑又跳。温云姗忙将文龙介绍给室友。

几个女孩看着皮肤白净、英气勃勃的文龙,夸张地叫道:“哇,姗姗,你男朋友好帅啊!”

温云姗脸腾地红了,慌不迭地解释:“你们别瞎说,我们才刚认识。文龙,你别理她们。“

文龙也不在乎,只是笑笑,这几个女孩叫什么,他并没往心里记,只知道分别姓罗、姓沈、姓赵。

几个人笑闹着往景区走去,路上少不了盘问文龙。

“帅哥,今年多大啦?”

“二十三。”

“帅哥,你是哪里的人啊?”

“帅哥,你觉得我们家姗姗好不好?哈哈哈哈”

“……”

几个女孩即将踏入社会,满脑子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问的都是些不着四六的话。文龙倒无所谓,温云姗却有点挂不住,将话题扯到了找工作上。提起这件事,气氛一下就由轻浮变得凝重了。

沈同学撅着嘴对温云姗道:“她俩倒是不着急,可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实在不行只能回眉山了。你家里都帮你找好了吧?”

温云姗嚅嗫道:“我爸前几天求人帮忙,替我找了个事业单位的合同工,钱没多少,就是未来有机会转编制。”

赵同学点头道:“这不挺好嘛,女孩就图个稳定,将来好有时间照顾家里,挣钱的事,就交给男人喽。”

罗同学接口道:“好是好,可是上了四年大学,刚出社会就定型了,一眼能看到退休,也挺没意思的。”

大家边走边聊,已到了著名的“攻心联”前。几个女孩子来过数次,文龙中学时也曾来过,但学过历史后,又对卧龙先生有了新的认识。诸葛武侯不仅是法家名臣,还兼习儒道。这回本想仔细参观一下,但别人都嘻嘻哈哈地往前走,他也不好总站着,只能跟着走马观花。

几个人一路往里逛过去,最后女孩子们都累了,早早就坐下来吃饭。饭后她们商量要逛锦里,文龙实在不感兴趣,于是约定下午在景区门口见,便独自去文物区了。

他前脚走,后面几个女孩子就炸了锅。

有的说:“他好酷啊,姗姗你要好好把握,要不我可截胡了。”

有人说:“他好有个性,简直是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就是不太合群。”

还有的说:“帅能当饭吃啊,又不当演员,当打星。”

温云姗别的没听进去,人家揶揄她要截胡的话,却往心里去了,莫名生出一丝紧张。

文龙对背后的议论一概不知,从文物区由里向外逛,最后来到文物馆。这周恰好举办天府武侯文化展,从天府大学、蓉城大学等高校,以及各大图书馆借了些古籍善本前来展示。

虽说是古籍,但书籍向来保存不易,这里的善本最早不过明版。文龙更加关注书的内容,馆里人不多,正好仔细端详。、

他一件一本地看过去,突然在一册古籍前定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