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道空山

书是清代的手抄本,名为《黄石遗册》,简签上写着作者:仲宗。文龙听师父提过,师祖江城子曾对武侯做过一番研究,诸葛孔明的岳父黄承彦疑是黄石公后人,孔明名扬天下的八阵图或源自黄家,但此事不可考。

今天遇到署名仲宗的这本书,文龙不禁浮想联翩,仲宗也许就是诸葛仲宗,即诸葛孔明之孙诸葛京。

诸葛京,字行宗,一说仲宗,世人只知行宗,多不知仲宗。孔明之子诸葛瞻和大儿子诸葛尚于蜀汉灭亡前双双殉国,小儿子诸葛京因为年幼逃过一劫,后在西晋时被招进朝廷,曾官拜江州刺史。如果仲宗就是诸葛京,为什么只肯署字;如果不是,书为什么会被放到这里?

而更吸引文龙的是,隔着玻璃,书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气息。

文龙自幼随师父内外兼修,小孩子模仿能力强,理解能力弱,故先学外功,再学内功。文龙自初中起开始筑基;筑基虽名百日,但那是在心无旁骛的条件下,当代人又要上学上班,有些人三五年也筑不成。而文龙只用了不到一年,就进入了炼精化气之境。此后先通小周天,再通了周天,最后已可以真气外放。当然这个外放,还做不到隔空,只能通过接触,渗透进去。近日来又有进境,已能隐约感知人体散发出的气息。

而此次气息来自一本书,引人遐想。或者抄书者是得道高人,以写符之法将气息留在纸间,但历经百年,居然气息尚存,这样的功力怕只有师祖才能做到。或者墨汁的成分中杂有富含精气的矿物质,方能历久弥新。

文龙定睛再看,简签写着:此书由蓉城大学提供,心里有了计较。掏出手机一看,已然五点多了,忙往外走去。

到了约定地点,只看到温云姗一个人。小姑娘见他出来,甜甜一笑。文龙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光顾着参观,忘了时间,你同学呢?”

“没关系,才过了一会儿。她们先回去了。”

二人进了地铁,正赶上下班时间,车厢里人不少,彼此间挨得很近,从小姑娘身上传来隐隐的芬芳,文龙不由心神一荡。

回到蓉城大学附近,温云姗欲走还留,提出一起吃晚饭。二人找了个清净的小馆,坐下来才发现,这里的顾客好多都是大学生,成双结对,不经意间竟误入学生们的幽会圣地。

文龙不明就里,温云姗却是门儿清,扭捏了一会儿,渐渐自然了下来,说话更加轻声细语。一顿饭吃完,二人溜达着往温家走,从远处飘来一个杀马特青年。

温云姗最近成了惊弓之鸟,下意识地依偎在文龙身侧,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结果杀马特青年只是擦肩而过,虚惊一场。温云姗放松下来,手却没有松,只是从双手变成了单手。

少女的柔荑握在臂上,隔着衣服传来触感,文龙感觉微妙,似乎与练功时的身心愉悦有些类似。听青城道观的师兄讲,古时内丹南宗有双修之法,通过此径能使人共同进步,或许有些道理。正自天马行空,温家小区到了。

文龙目送她往门口走去,温云姗停步回头,用力挥了挥手,再配上一个灿烂的微笑。这笑容和前几日相比,似乎有着更强的感染力,穿透幕晚,扑进文龙的眼眸。

次日一早,文龙又去学校蹲守,空山师伯总算回来了。

空山居士中等体态,面容慈祥,头上覆着一层短发,看上去并不像快九十岁的人。文龙恭敬行礼,将师父的信双手呈给师伯。

空山看过信,示意文龙坐下:“你师父是个老派人,正事都不在电话里说,非要写信或面谈。他在信里给我戴了一顶高帽子,请我指点你一二,怕你会虚度时光、误入歧途。”

文龙展颜一笑:“师父确实说过,他晚年隐居山林,不如您周游四海、和光同尘,还请师伯不吝赐教。”

空山莞尔:“有其师必有其徒,说话酸文加醋。人生一世,如果只跟洞里猫着,机械往复,百年和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能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佛祖觉悟前也曾历经世事,没有之前的上下求索,或许也没有后来的树下成佛。一味闭门造车或置身事外,都不算真实的感悟和体验。”

空山接着道:“每个人其实都是自然、社会和本我的交织。没有哪种理论和方法,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也没有哪种理论和方法,可以永远地解决问题。正如盲人摸象,人们都觉得自己了解的才是世间真相,殊不知最接近真相本来面目的,恰恰是将彼此了解的结合在一起……”

待空山讲完,文龙开口道:“师伯,我想借学校的一本书看,不知道能否麻烦您帮个忙?”随后将见到《黄石遗册》的事讲了一遍。

空山点点头:“你算找对人,像这种古籍,学校普通教师都不能轻易借阅,我正好兼着文史研究员的身份,可以行个方便。不过即便是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书带出馆,你只能随我一同进馆阅读。对了,你还没工作吧?”

见文龙点头承认,空山说道:“马上就是暑假了,图书馆有职工想倒休,我听他们说起,准备在暑期期间找个临时管理员,有兴趣吗?钱虽然不多,但这段时间可以有宿舍住。”

文龙大喜,正不知找什么工作,这下可以不用坐吃山空。二人起身溜达到图书馆,负责人见到空山亲自带着文龙前来,十分热情,很快就帮文龙办理了相关手续,让他今天就开始熟悉工作。工作很简单,就是把图书馆里没归位的书收好,再按规矩码好。这段时间临近期末考试,来借阅书的人比较多,暑假开始就会轻松一些。

文龙给温云姗发了微信,告诉她自己要上班了。昨天回去后,两人互相发了十几条微信,彼此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一步。文龙开始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但并没想刻意去做什么。

此时此刻,在离学校几公里外的一个仓库里,跪着一名痞子模样的小青年,双手抚膝,一脸凄容,身后站着两个凶悍的汉子。痞子身前不远处,一位翘着二郎腿的中年光头正依在躺椅上,手里捏着一只蜜袋鼯,吱吱乱叫。

光头开头道:“说过多少回,最近要低调。结果陈斌那龟儿一进去,警察差点就摸到这里,幸好还没盯上我们。胡强,你还敢躲着我?”

胡强两股战战:“黄哥,是我没出息,斌子非拉着我喝酒,结果……谁知道那么倒霉,遇到这么档子事。我该死,看在老乡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说完不住低头。

“饶你,谁饶我啊!我们跟这里成天收破烂儿,能挣几个钱,好容易有笔外财,还差点让你搅和了。兄弟,这次得给你长个记性。”说完一仰脖,两名汉子会意,把连哭带喊的胡强拉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走了回来,俯身请示光头:“您看怎么处理?”

光头抬了抬眼皮:“把腿打折了,扔到田黑子那儿去告地状,一年之后送回老家等死吧。”

手下走后,光头摸出手机,电话还没接通,已是一脸媚态。电话通后,脸上媚态更盛:“宋爷,我是黄兴雨啊,前两天的事实在不好意思。一点小事,虚惊一场。您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您,耽误不了您的正事。好好,我一定在规定期限内弄到手。”

文龙这两天虽没正式上班,但已开始上手,尽管顾不上常和温云姗见面,但并不耽误鸿雁传书。今天午饭时,接到师伯的电话,说那批参展的书已经送回学校图书馆,让他吃完饭过来。

在师伯的带领下,文龙终于进到了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带着手套翻开了这本《黄石遗册》。

书中开篇有言:黄石公幼儿时被弃于黄山,故以黄为名。老子出关前,传道关尹子;关尹子得道后,再传鬼谷子、黄石公。一本道德真经,黄石公得其正,鬼谷子得其奇。至于黄石公授张良兵法一事,书中并未着笔墨,不过道教创始人张道陵,即为张良第八世孙,不排除传承的可能。

文龙接着往后翻,看完之后,微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