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忆痛苦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谢浩带美达拉去了跃迁光环餐厅,一家地道的边境星域菜。美达拉来了永恒之环这么久,该也想家了。

“你近来怎么样?”谢浩点完菜后问道,这家餐厅的招牌是烤肉。他不喝酒,点了冰水。

“你不会相信,”美达拉眉飞色舞地说,难掩兴奋,“我晋升二级战斗诗人:喜剧师了。导师说我的天赋很高,绝对是战斗诗人的料。我都不敢相信。”

“真的?厉害,”谢浩点头,由衷地为美达拉感到高兴,“喜剧师是怎样的?”

“你知道在前星际时代,人们就发明了喜剧和悲剧,喜剧用于讽刺,悲剧用于祭祀,”美达拉解释道,喝了一口橙汁,“我成为喜剧师,就得写带黑色幽默的剧作。”

“哇,说一个你正在写的。我有时间就去看,”谢浩问道。他喜欢美达拉天生的热情,她会在战斗诗人的道路上走很远。

“这个故事有点嵌套,但绝对是黑色喜剧,”美达拉以说书人的口吻道,下足悬念,“从前有一个悲剧作家,她写出的作品,让万人哭泣。但是悲剧已经不流行了,她就构思了一篇硬科幻。”

“可怜的作家,我知道无法做自己认定的事,该是多么痛苦,”谢浩评论道。

“可惜硬科幻没有通过编辑的审核,”美达拉说道,整个宇宙都像是在看着她。或许这个宇宙的秘密,万物均衡的天平,都在她的故事里。

“太可惜,”谢浩若有所思道,“你说我们的世界,是否由一个作家所控制?”

“她的意志遭到了污染,”美达拉说,她的烤肉正好到了,“于是她化身成为喜剧师,要给笔下的世界带去史上最俗烂的幽默。”

“怎么样的故事最俗烂?”谢浩好奇。

“首先这个故事里一定要有虫族,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虫族是什么。就是某种智慧虫类,以虫群思维入侵宇宙那种东西,”美达拉为谢浩解释道。

谢浩不得不想起自己梦中的虫族叛逃皇后。他看的科幻故事少,不知道这是多么烂大街。

“其次这个故事里一定有行尸走肉,”美达拉比划道,“有点像退化者,但是它们会咬人,把被咬的人同化,因为编剧没灵感了。”

这俗套的故事,千万不要发生在他身上,谢浩想。

“最后主角的父亲一定不是主角认为的父亲,”美达拉笑道,“简称‘我是你爸’。所以谢浩,你爸确实是你爸吧?”

“什么?我爸当然是我爸,”谢浩也笑了。

“你确定吗?”美达拉笑着问,“哈哈,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他们吃着烤肉,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但异能者的命运,总归沉重。饭后他们回到了美达拉的住处,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

“我觉得你心事重重,”美达拉对谢浩说,她能感觉到谢浩并非全神贯注在她身上,“你近来是遇到什么烦恼了吗,除了杀了人?”

“我确实有烦恼,”谢浩对美达拉坦言,“你知道我已经卡在二级异能者:迷幻者有一段时间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突破境界,成为三级异能者:信仰者。”

“异能者的等级划分,确实比较严格,”美达拉评论道,她坐得更靠近谢浩。

“有的异能者一辈子也无法突破,就在他们的等级上了,”谢浩忧虑道,“我不想一直当迷幻者,因为幻觉过多,容易造成精神崩溃。”

“我想我可以稍微帮上忙,如果我跟你分享我的记忆?”美达拉握住谢浩的手,但他没有使用异能去窥探。

“或许可以,但这不会是愉快的经历,”谢浩坦言,他不想伤害美达拉。

“我想和你分享的,本来也不是美好的回忆。异能者们以痛苦入道,我知道的,我可以帮上忙,”美达拉握紧谢浩的手。

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分享痛苦回忆,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在美达拉家的沙发上,没有一个灵魂会打扰他们。谢浩抽出手,双手握住美达拉的面颊,额头抵上额头。

紫色梦境幻象升起,弥离星的沙漠映入眼帘,荒芜而僻静。

美达拉的父亲,就是零之城城主,将美达拉拖到沙漠之中,他说,“这就是你想要逃跑要付出的代价,你想死在沙漠中吗?”

“死在沙漠中,比活着有什么区别?”美达拉顶嘴。

“那就如你所愿,”城主将美达拉丢弃在沙漠中,自己乘飞行汽车走了。

沙漠里有毒蝎,也有沙蛇,没有水和食物,烈日之下,美达拉感到自己的皮肤都要燃烧。

第一天,美达拉在沙漠中走着,隐约记得回城的方向,但猛烈的阳光,让她晕眩。她不会死在这,死在荒野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化作黄沙。

第二天,她在沙漠中越走越深,看到了漫天繁星,才约莫改了方向。沙漠的夜晚极其寒冷,她在白色沙漠长袍中颤抖。美达拉摔倒在沙丘之上,翻滚了几下。

第三天,她彻底迷失,脱水和缺乏食物,让她眼前出现了绿洲幻觉。绿洲在东边,永远不及之地。她听见一个声音,仿佛在召唤,她母亲的声音。

第四天,她几乎没有移动,躺在巨石之下,躲避太阳烈焰。美达拉几乎放弃,她在等待死亡,亦或一个奇迹。

第五天,她不会死在沙漠之中,她鼓起勇气,用超人的毅力,再往零之城的方向去。美达拉记得来的路上见过绿洲。

第六天,她终于抵达沙漠中的绿洲,喝下生水可能会致命,但不喝今日就是死亡。她躺在沙地上,决心有一天要离开弥离星,远走高飞。

第七天,她穿越荒野,再见到沙漠中的零之城,不是走向生命,而是走向坟墓。美达拉心如死灰,蹒跚着走进城门。

这是她生命中最为可怕的七天。如果不是人类联盟抛弃了信仰,她会说她活下来就是神迹。

谢浩体验了她的往昔,她的绝望梦魇。幻觉消散,他们回归美达拉家的沙发上,夜秘静。美达拉流下眼泪。

谢浩捧着美达拉的面颊,吻了她。